阮莫叹率领甘小猴四人,快马加鞭一夜赶,天色微明便已到了蓝关。
四个人未进城,阮莫叹打定主意尽快赶回去,他要找师伯商议一桩大事,因为“母夜叉”白凤的出现,给予他对于自己身世的一线希望,二十多年埋在心中的秘密,也只有大师伯说的一句话——找到白凤便有希望知道一切!
以“索命判”阮莫叹的作风,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沙青峰,但他还是连夜离开灞桥东归,他要立刻见大师伯——“阎王舅”夏楚松。
阮莫叹四人找了一家城外客栈,大吃一顿便蒙头大睡,直到过午才离开蓝关——
这天日头很毒,火辣辣的晒烤着大地,没有风,连吸一口气都透着火烧与焦灼,似乎把一股子燥热全灌进嗓门里面去了。
高山泛蓝,却又缺乏令人舒畅的味道,青天无云,洒下的尽是热呼呼的风,光景不禁热得叫人冒火,直想骂人!
阮莫叹谟视于这股子午后闷热,拍马疾驰于山道上,枣红马跑得口角流涎,一身湿叽叽,阮莫叹依旧驱策坐下这匹健马赶路……
紧迫在阮莫叹后面的甘小猴不时以布拭去一头汗水,尖嘴巴发干欲裂,想开口但话到口边又咽回去,因为阮莫叹打从离开灞桥直到现在未说一句话,平日的幽默风趣,使因阮莫叹的“麻木不仁”面色全憋在肚皮往下滚流成一团浊气!
这是一种十分反常的现象,但见阮莫叹这种表情,便谁也懒得开口了!
石逵没开口问,因为他的直觉以为,大哥必在为前途的黑龙口筹思对策,黑龙口杀了光头雷,几个拦路的,可还有个厉害的“叫天鹰”丁尔壮。
夕阳斜照,黄土山道上有一股蒸热往上冒,前面的斜弯山道旁,从山崖上垂下一棵盘根老树,如盖的树荫遮起大半个山道,树下面,有人在岩壁上钻了个方孔,里面供着土地爷,附近摆了个卖凉茶的摊子,阮莫叹几人快马刚绕过来,有个中年妇人正用一把木杓在舀着那缸用山茅草根泡的黄澄噔凉茶,没客人,她自己伸出脖子喝,于是,阮莫叹四人不渴也得喝了。
勒住马,阮莫叹伸舌头舐嘴唇,舌头便宛如舐在裂开的路面般干粒粒的,是该喝些凉茶了!
四匹马拴在一起,阮莫叹摸着全身汗湿的枣红马,一边甘小猴已笑道:
“大哥,我还真担心你连口水也不喝的就一路赶下去了,还好……”
阮莫叹道:
“人不渴马也该渴了,我准备三更天快马冲过黑龙口。”
袁小七忙道:
“要过黑龙口?那不还有三百里嘛!”
阮莫叹道:
“我不想同丁尔庄那头‘叫天鹰’照面,先叫马匹歇歇腿,我们凑和着凉茶啃干粮!”
甘小猴立刻解下甘粮袋,每人送了一块酱肘子,石逵高声叫道:
“唔!那婆娘,把你那担凉茶提来一桶!”
头上包着青布巾,面上白净净的女人,双手奇大,大脚有力,闻言双手拎起一桶凉茶,笑嘻嘻的送到四人面前,那婆娘放下凉茶回身边说道:
“我给你们取几只碗去,这是茅草根煮的泉水,解渴去火,清凉解毒,我们山里人干活便常喝这种茶!”
一桶凉茶放在地上,那婆娘迈着一双大脚便往土地庙下面摊子上取碗——
不料甘小猴正在往各人手上送吃的,有匹枣红马已不客气的低头伸舌往茶桶中舐喝起来,另一匹马蹭在一边等机会往那桶茶挤!
猛回头,那婆娘已狂叫道:
“畜牲!”双手托着四只碗便往这面冲过来,她不及放碗,已伸出一足踢过去,骂道:
“该死的畜牲,人没喝到你倒是先尝,踢死你!”
阮莫叹伸手一拦,道:
“大娘,你发的什么火?这桶茶我们全要了,别对我的坐骑发火,好吗?”
怒指着茶水上面一层沫泡,那婆娘沉声道:
“人喝的东西,怎可以喂牲口?这——”
远处入林的山鸟又飞上了天,阮莫叹抬头一紧双眉!
石逵已粗声指着茶桶,道:
“给你一两银子,连你的桶子也买下了,看你气得脸泛青,敢情你想怎么样?大热的天,你渴马也渴,它可是驮着咱们赶长途,即使先喝几口,管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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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甘小猴提着干粮袋走过去,不耐烦的道:
“去去去,卖你的茶去,罗嗦!”
“各位,我只卖这一桶茶水给你们,便人喝也好,马喝也罢,那边的一桶我不卖了!”
阮莫叹面无表情的望着婆娘走路模样,微翘的嘴角一牵,正要开口,突见那匹马连着几声闷啸,天爷,马儿竟然双目见血,口角的沫中掺有鲜血,先是前蹄萎向地上,屁股一扭,竟滚在地,好一阵抽搐!
一把拉住另一匹伸头饮水的马,阮莫叹大叫道:
“可恶!”
甘小猴一怔,道:
“大哥……”
阮莫叹已怒指茶桶,吼道:
“这桶茶有毒!”
另一边,石逵怒吼道:
“原来是坑爷们的,没想到马儿当了替死鬼!”
“唿”的一个大旋身,四把飞刀扇形的激射而来,阮莫叹平飞而起,空中一阵叮当脆响,那婆娘已倒翻在三丈之外。
望着地上的柳叶飞刀,阮莫叹旋动着右掌上的“索命笔”冷冷的道:
“你是‘断肠花’花小红?”
白面泛灰,那婆娘脸一仰,双手叉腰,尖声道:
“不错,你还认得老娘!”
阮莫叹呵呵耸肩一笑,道:
“乖乖,关洛道上的小辣椒,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潦倒的在山道上卖起一个皮钱一碗的凉水来了!”
袁小七已沉声骂道:
“臭女人,你为什么要毒死大爷们?”
石逵拔出大砍刀,吼道:
“大哥,待小弟劈死这毒女人!”
阮莫叹伸手一拦,那面,花小红已咬牙欲碎的骂道:
“阮莫叹,我们认识也不只一天了吧?”
阮莫叹笑笑,道:
“认识是很久了,但见面也只一次,就是认识你的时候,嗯,总有个七八年了吧!”
面色冷酷的哼一声,花小红道:
“赵家客栈你不识好人心,我这里一番真情,你那里一盆凉水,一去就是无影无踪,你……”
阮莫叹冷沉的道:
“赵家客栈那晚上你投怀送抱,可惜我是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差一点挨了你的柳叶飞刀,你是想霸王硬上弓,我这里却又是一滩稀泥巴,没得倒扫了你的兴致,我不走还等什么?”
甘小猴已听出蹊跷,立刻喝道:
“就因为我大哥拒你千里之外,你真的由爱生恨,一不做二不休的找机会下毒害我们?”
“哦呸!”花小红尖声叱道:
“那是七年前的旧事,天下男人一大把,跑了个窝囊废花姑奶奶就不活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阮莫叹呵呵一笑,道:
“赵家客栈我他娘的怕惹得一身骚,不错,老子是溜了,可是姓花的,听说你还追了我半个月,敢情一刀没打中,心有不甘是吧!”
花小红巧嘴一咧,露出三颗大门牙,张着双唇露着牙,厉声尖吼,道:
“阮莫叹,是谁告诉你的?”
阮莫叹一笑,道:
“谁告诉我的现在已不关紧要,要紧的是你眼前的所作所为已犯了阮莫叹的忌,嗯,才七年,你变得可真快!”
花小红冷冷道:
“别在老娘面前卖狠,阮莫叹,别人怕你老娘却不含糊,你说老娘哪儿变了?”
阮莫叹道:
“阮某树立在江湖上的那块黑底黑字‘黑招牌’上面写的是‘本号不做吃亏买卖’,换句话说——谁想在阮某面前耍狠玩命,那得自己具备两个先决而必备的条件才行——”他一笑又道:“一照面,我还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七年前那种婀娜多姿修柳枝,苗条的身段如水蛇,风情万种的花小红,怎会变得如此粗俗的守在山边卖茶水,直到你那四把柳叶飞刀出手,我才算看清果然是你!”
两边俏肩打横,花小红杏目怒睁,道:
“看不出这几年你还真的学了不少,油腔滑调,口舌尖酸刻薄,说说看,你有什么样的两个先决条件!”
阮莫叹大方的伸出一个指头高举过头,道:
“第一,想要我命的人必须腰包银子鼓饱饱的花不完,而且也要舍得花!”他伸出两个指头,又道:
“这第二吗?没银子得有本事,只要真能把阮某摆平,他娘的,便阮某人腰包的几万两银子也全是他的了!”
花小红双眉一扬,逼近两步,道:
“你有几万两银子在荷包塞着?”
阮莫叹淡淡笑道:
“怎么?不可以?老实说,几万两银子可全都是顶着日头,吃着灰沙,拼血拼命,以正当手段赚来的!”
花小红突然尖吼着叫骂道:
“正当你个头,阮莫叹,你为什么不问问老娘为什么要守在这土地庙前面等着收拾你?”
阮莫叹嘿嘿笑道:
“不就是另一种拦路打劫的手段?”
花小红突然高举左手,猛的往下一挥,只见四下里突然冒出二三十个灰色劲装大汉,一色的白布包头,连腰带全是白的,光景是在为死人带孝了!
一色的鬼头砍刀,就在这山道上,密密的把阮莫叹四个人围起来,花小红摸着一抻手,道:“刀来!”
只见一个矮胖光膀子壮汉,双手托着一枝长把柳叶形尖刀,毕恭毕敬的送到花小红手上!
阮莫叹呵呵一笑,道:
“娘的,几年不见,道上的‘黑心断肠花’如今变成女强人,强盗头子了,我操!”
花小红一刀在手,迎面舞了个刀花,戟指阮莫叹道:
“阮莫叹,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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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忙着一摇手,阮莫叹道:
“即便是强盗,总也得有盗规,不就是为银子拼命吗?”
花小红咬牙骂道:
“对你这头狼就不是为银子了!”
阮莫叹一怔道:
“妈的,我与别人有何不同?”
花小红双目泛红的道:
“因为你杀了光头雷,而光头雷偏就是我丈夫,王八操的杀千刀,这回你该明白了吧!”
一巴掌拍在顶门上,阮莫叹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
“我的老妈呀,拐弯抹角,曲曲扭扭的说了一大堆废话,原来光头雷是你丈夫,哎呀,怎不早说?”一顿,阮莫叹又道:“我说花小红,天底下男人真的全被你吓跑光了,怎的你会同光头雷那个粗不里几凶汉在一起过日子,我真替你叫屈呀,花姑奶奶!”
挫着三颗大门牙,花小红变得狞厉凶悍,怒气盈目,别看她个子不高,却是手大脚大,现在她似苦笑又似冷笑的缓缓移动着身子,边冷冷的道:
“阮莫叹,你死吧!”
阮莫叹一笑,道:
“你为了替夫报仇,竟然远离黑龙口守在此地等我,可为用心良苦,光头雷地下有知,八成他在阴司路上不为别的女鬼迷惑,而一心等你去团圆了!”
花小红冷冷道:
“昨夜你们赶到蓝关,我的人便把消息带回来,设下的一网打尽计谋,竟然被一匹马当成你们替死鬼,阮莫叹,你真的该冲着那匹马叩几个响头!”
阮莫叹冷冷的道:
“你放心,我不是一而再的强调过,我是个从来不吃亏的道上恶棍,我会拿你的人头来祭我的坐骑,既然你是有备而来,有理无理不须再说,你想怎么办我这里一定奉陪到底,谁他娘的中途撒鸭子走了,就是他娘的老母狗子生的!”
眩目切齿的尖啸一声,花小红腾空而起,半空中长把柳叶大刀宛似一阵旋风,“嗖”声连续不断,冷芒成层,厉烈得宛如一头疯豹般扑杀而上——
一声“厉害”!阮莫叹看似走闪,却旋身在右,“索命笔”飞起,而带着“嗖”的一记尖锐破空之声,是把柳叶钢刀隔着他的脖子只差半寸,“叮”的一声已致震开半尺,花小红的柳叶钢刀只抽一尺,便一个怪异身法冷芒又往阮莫叹的后头削去,阮莫叹猝闪三尺,索命笔点在对方刀身上只一弹指间,似灵蛇似的顺着长刀把点到了敌人握刀的左手腕上,“噗”一声鲜血标溅,花小红倒翻向后,右手拖刀,口中大声狂叫,道:
“杀!”
阮莫叹拔空而起,口中厉啸,直扑花小红,道:
“别逃,十年风水转,如今是我老阮追你了!”
左腕受伤的花小红果然强悍,她落地回旋,柳叶长把钢刀已笔直的怒掷出手,“嗖”的一声,钢刀直往空中敌人胸脯扎去,未等敌人拨挡钢刀,两把柳叶刀平行着劲射出手!
阮莫叹叱喝着索命笔疾点如金星满天,长把柳叶钢刀被他顺势急劲的拨向三丈外,“噗”的一声插入一个灰衣白头大汉背上,刀入一半,刀头自大汉前胸透出,“啊”的一声,那大汉晃着身子掉转头,双目迷惘的“咚”的便倒在地上,人倒刀竖,长把刀兀自一阵颤抖不已!
就在大汉倒地声中,另一大汉却因阮莫叹怒击飞刀横空激射,竟被飞刀插在后颈上,大汉回手去拨,石逵的特号大砍刀匹练似的飞闪而过,一颗人头已抛上半空!
阮莫叹落地再起,右掌上劲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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