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你想过戒了吗?”
“不可能。”浅色的声音像是坏掉的喇叭,“我嗓子疼。我头疼。我好难过啊,我要溜冰……”
“你应该去的是医院。”
快线冰没有动冰淇淋。浅色抬起了。略微皱着眉的,神态有些严肃的,又有些淡淡的悲伤的样子一点也不洒脱,更不年幼。失去了初见时的少年气质,浅色对于快线冰失去了兴趣。
“喂,我们分手吧——如果一定要说交往过的话。”
浅色扔给她一句话。嗓子真的很不舒服。看着深绿色的淇淋球,浅色发起了呆。
“为什么?”快线冰不接受。“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我厌倦了。”
在空空的没有人的一堆桌椅间,她们的对话干巴巴的。炎热的暑气还没有退去,这个夏天很长,秋天迟迟不到。浅色不停地呼,吸,呼,吸。
“走,去医院。”
快线冰决定带她去医院。浅色是不情不愿地被她拖去了医院。医院是浅色最讨厌的地方,意味着疼痛,死亡,折磨,哭泣。那白色就像是梦里的幽灵墓葬场一样。
检查的结果显示,浅色得了鼻炎。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快线冰抱着浅色像是长辈一样说,“浅色,好好保护身体吧,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好你妹。”浅色的性格被冰改变了很多。现在说脏话是家常便饭了。她推开浅色冰,“在外面不要随便抱我!还有,好你妹,我干嘛要跟你在一起?”
“没有什么理由的。”快线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你觉得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吗?”
浅色扭头就走,拎着医生开给她的药。“别靠近我,烦!”
夏天还没有过去这一点让浅色很诧异。对,就是诧异。她坐在医院的凳子上挂盐水,身边站着快线冰。浅色太失败了,她让快线冰滚开,但是这个拿饮料溜冰的娘T没有一丝一毫要滚的意思,让她别靠近,她依旧离自己很近。一手插着吊针的浅色觉得自己像是战场上受伤的士兵。巧的是,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快线冰觉得自己像是救人性命的白衣天使。她正好穿了白的T恤。可惜那衣服并不干净整洁。浅色快线冰整个人就像一个营养快线瓶子一样,喝光了的。
浅色表情不快地望着对面一个挂盐水的老头儿。她对快线冰说,“你在这儿干嘛?”
“陪你。”快线冰微笑着。浅色说,“笑得真讨厌。”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快线冰淡淡地说着不知道用在这儿什么意思的话,“你能和我在一起吗?我会给你买钻戒的。”
“我恨你!老是提钻戒什么的,烦不烦啊!”
烦这个词最近在浅色这儿应用率特别高。因为她确实很烦。烦这个过不去的夏天,和甩不掉的牛皮糖快线冰。
“走开走开。”浅色用那只没吊针的手挥挥,想把快线冰赶走。
开玩笑,快线冰能走吗?
消毒水熏得浅色快吐了。也可能只是单纯想吐而已。混乱的大脑里跳出许多不成样的片断,有画面也有语言,全部都是破碎的,残缺的,恐怖的。浅色猝然感到劳累和害怕,盯着对面的墙壁,产生了一种想要蜷缩起来的恐惧感。梦中的乌龟的眼睛又浮现出来了,那双恐惧的,不屈的,像是放射性物质一般,恐惧的分子通过呼吸道感染了全身……
浅色惊恐的眼神被快线冰看到了。快线冰握住她的手,“怎么了?你感到不舒服吗?”
“不舒服……”
浅色突然抽出手,想要把针头拔掉。快线冰明智地阻止了她,“浅色,别冲动!……别怕,跟我说说话好吗?”
浅色手哆嗦着,眼里泛出泪花。“你知道你会死吗?”
“死亡离我们很遥远。”快线冰看着浅色的眼睛不慌不乱地安慰她。空气中似乎织起了看不见的网。丝线从浅色的胸间穿过,感觉她就要被切割成碎块。尸体会一块一块零碎地被踢开,变质……
“我怕。”浅色觉得心都凉透了,“我怕死掉了。一个人死在寒风灌进来的没有人的房间里。我的尸体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冷掉了。谁也不知道我死了,更不知道我活过……我好怕啊……”
“没关系,没关系,浅色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快线冰温柔地摸着浅色的手背。手指划过固定针头的胶带纸。嗞嗞,感受着拥有爱情的一刻。爱情呢?……爱情在哪儿?
生理水,一滴,一滴,流进血管里。浅色的嘴唇变成了很淡的红,恐惧始终呼之欲出。看到她畏惧的模样,快线冰回忆起了自己童年的一幕。或许世界的真面目很可怕,不要紧,只要抓着你的手,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可以保护纯真的一切……
天地宽广,阳光灿烂。浅色呼吸不敞地走出医院大门时,像是看到了金色的太阳。只是此刻已夕阳西下,太阳被挡在了高楼后头。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是烯打来的。
“喂?”
浅色接起电话。烯的声音像团云雾一样扑进她的耳朵里,“浅色,来我家吧。”
“干嘛?”
虽然知道,但浅色还是明知故问。烯像个妖精一样笑着,“你不想来吗?”
“滚开……”
浅色思考了零点八秒。诱人的味道直接贴上了大脑,真的就像被胶带纸贴上去一样凉凉的,麻麻的。
“好的我过来。”
浅色的气势全没了。将手机放在衣袋里,不舒服地捏了一下鼻子。浅色开始寻找出租车的身影。快线冰发现她表情不对,“浅色你要去干嘛?”
“一起去烯家里吧。”
浅色轻描淡写。快线冰,她叫快线冰,以溜冰方式当外号的娘T,居然在冰面前犹豫了。
“浅色,不要去。”
“哈?”
用带着鼻音的可爱声音反问了一句,浅色说,“快线冰你不正常了吗?”
“我不正常太久了。我想要回归正常。”
快线冰说。换来浅色的嘲笑,“你是说你想戒毒吗?你也被小短传染了这种痴心妄想?你干嘛呢,这不是吸得好好的吗?”
九月的哀伤,夏天没能过去的哀伤,快线冰没能说出口的哀伤,全都留在了浅色这一天的记忆里。她没有理会快线冰,自己拦了出租车坐上去,关门,隔着玻璃窗子看那个站在路边的快线冰。
“白白了您内!”
车子毫无感情地开走了。快线冰摇摇头,好像想否认自己眼下的倒霉处境。被抛在路边,被甩了。
“别啊浅色……”快线冰颓然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晚霞。那极为柔媚的色彩就像是在HIGH爆状态下看到的一切。快线冰干渴的嗓子也感受到了冰的召唤。她毅然往前跑去,迈动双腿跟在出租车后面练起了马拉松,“浅色!浅色!等等我!”
☆、仓鼠妖怪事件
爱情,只不过是个类似玩笑的谎言,或者特别虚伪的笑话。浅色打开了窗户,出租车司机说,“开着空调呢……”
“那跟我什么关系啊!”浅色冲前面大声嚷嚷,还踢了前座后背一脚。可能因为这样很像太妹,下车时司机还多找了她两块钱。浅色来到烯的家里,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啊,小可爱,你来了啊。”
烯最近对浅色特别好。而心绪恶劣的浅色对谁都不好,直奔沙发二话不说就开始溜冰。似乎她之前都是个丧尸,几口下来,才又变回了人。
“嘿……”
浅色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眼睛像蚊香蛙一样,那美妙的晕眩啊,又回来了。烯坐在她旁边,一个毛绒绒的冬天碰到了浅色的大腿……浅色迅速联想到有一只戴着手套的咸猪手在占她便宜立即跳起来给了烯一个巴掌。
“嗷!打我干嘛……”烯捂着脸。那个长毛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浅色往地下一看,尖叫着喊,“怪物!”
烯捡起了那个毛绒怪物,“不是怪物,是泰迪。你连狗都没见过吗?”
“狗啊……”
烯放下了捂着脸的那只手说,“浅色你越来越暴力了……咦快线冰怎么没有来?”
“她去外国了。”浅色看清了坐在烯腿上,被她给扔地上的真是一只卷毛贵宾小泰迪,于是很高兴地将它抱了起来。烯尽管也HIGH了,但是比起浅色来正常多了。
“去哪儿?”
“危地马拉。”
浅色将泰迪抱到脸前亲了一口。烯十分震惊,“她办了签证了吗?……诶等等,浅色你骗我,刚才快线冰不是陪你去医院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浅色十分敏感地用多疑的眼光看着她。她的手抽了两下,泰迪熊挣扎着。烯将狗抢了过去,“我怎么看得见,我又没拿前来盯梢你们两个。快线冰给我打电话的,说你得鼻炎了,在医院里……”
“混蛋,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快线冰她凭什么把我得什么病告诉你!其实我没有得鼻炎我得了艾滋!”浅色对烯吼道。烯紧张抱住了泰迪狗,“不要把口水喷在这条狗身上,不是我的,是别人借我的,觉得好玩借来玩的,被喷了口水就洗不干净了……”
“滚滚滚滚你玛的……狗给我……”
浅色强行要把狗从烯手里抢过来。烯拼命护着那条褐色的东西,“你别摸,别摸你刚从医院回来你这手脏兮兮的从这狗身上拿开……”
“滚,蹭你一身病菌!”
浅色恶意地拼命摸烯的脖子,还拉开她的衣服往里面摸。烯大叫着抱着狗在房间里乱蹿,“女流氓啊!女流氓啊!我还是处子不要玷污我的贞节!”
——快线冰站在门口一下下按着门铃。里面隐约传来很令人担忧的疯狂的大呼小叫。她真想踹门!浅色在里面干什么?
最后,浅色出来上厕所,听到了门铃声,跑去开了门。快线冰担心的脸出现在门外——她马上砰地把门甩上了。
“快线冰来了!”
浅色狂奔回屋里抱住烯,“她来了她来了!她要骂我了!她一定会骂我的!快点,烯,把我藏起来,我好害怕啊好害怕……”
“别怕!”
两个HIGH大的神经病用一种自由舒展(说得更直白点是神经线接错)的方法交流着。烯把浅色塞到了柜子里,还用钥匙锁上了,然后出去开门。打开门快线冰跳了进来一把抓住烯要打架的样子,“烯,你是故意的吗!我跟你说了浅色生病了让你以后不要叫她结果你马上就来了!你是不是要害死她才甘心!你有什么怨有什么恨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浅色!”
“呦,你哪儿冒出来的啊,我不是叫你了吗,是你自己不来。”
烯滑到了桌子底下。快线冰把她拖了出来。烯将钥匙放进了嘴里,还嚼了两下。快线冰看到她含着钥匙,心里一跳怕她是要自杀,“烯!快点把钥匙吐出来!”
烯爬起来往房间里跑,快线冰跟了进去。房间里乱糟糟的,跟任何时候一样。据说烯在正常的时候会打扫房间,像个洁癖症患者一样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那么搞卫生的这个烯和现在这个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一定是人格分裂了……
柜子里像是有个怪物一样传出了声响。快线冰抓着烯问,“你是不是把浅色锁柜子里了?……把钥匙给我!”
“她怕你骂她。”
烯开心地笑着。非常开心,差点就把钥匙吞下去了。快线冰受不了了,她也快疯了。这时一只可爱的宠物鼠好像想沿着她的腿往下爬。她抓住这只咖啡和白色相间的老鼠对烯说,“把不把钥匙拿出来?不拿出来我就把它扔掉了!”
“还给我这是别人借我玩的泰迪!”
烯慌忙把钥匙拿出来扔到了门外,快线冰将宠物鼠放在床上,捡起钥匙去卫生间洗了。卫生间里的灯好像坏了,一闪一闪的,快线冰匆忙用水冲了冲钥匙,就关灯出来了。回到卧室里,一阵燥热。
“因为浅色得鼻炎了所以我没开空调,我也很关怀她的……”
赖在地上的烯说着。快线冰打开柜门,看到了里面惊恐万状的浅色。
这理应是个很温柔的时刻。但是浅色哭了,“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你自己想要戒毒就戒吧我不要!太痛苦了!我要永远和冰在一起,我永远不会用营养快线溜冰,因为你给我留下了可怕的记忆……”
“我有那么可怕吗?有吗?我对你做了什么?”
快线冰痛心疾首。浅色从柜子里爬了出来,抱住了烯。“烯啊,救救我吧,快线冰要杀掉我……”
快线冰哭笑不得。
“咦,那只贵宾狗呢?”
浅色突然想起了狗。烯把手掌里捧着的仓鼠捧出来,“看,在这儿。”
“啊!不是老鼠!是狗!”
浅色站起来寻找着,“狗呢?你什么时候又拿了只老鼠出来?”
“一直没有什么狗啊,只有这只仓鼠,叫咖啡豆。”
烯说。浅色顿时感觉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