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扰乱了唐逸的心神。不过罗志方才也只说他惊起麻雀,未说究竟要怎么去惊,唐逸也捉不住他的把柄,更何况这时罗志已经开始计数。
“一!”
罗志方才已经惊了唐逸一跳,这时也不再使什么手段,不紧不慢的数将起来。
“二!”
唐逸方才被罗志的那声大喝吓了一跳,心神一阵浮动,还未等他质问,罗志已经数到了二!再等他数去一声,自己就要放箭,否则那些麻雀就都飞光了,自己还射什么?
唐逸只有强自镇静,顾不上去想那罗志是否暗动手脚来影响自己,当务之急是要证明自己的箭技!
两膀较力,弓开满月,可一想到自己这两箭的成败关系到母亲安危,此刻却又被那罗志扰乱了心神,唐逸心下不仅没能镇静下来,反更是焦躁!
紧张、焦虑、担心,愤怒,唐逸只觉得满身的鲜血逆涌!仿佛所有的血,在这一刻一齐涌上了头!
就在这一刻,唐逸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四下里忽然安静下来,余下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而自己眼前更是异象骤生,所见到的一切都变的赤红一片!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是如此的清晰,又如此的缓慢,眼前赤红的世界里,除了如血颜色,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四下里纷飞的麻雀一下下扑闪着的翅膀,掉落的羽毛,激起的尘土,这些往日里不曾注意到的景色,如今历历在目!
“一二三……七,除去飞向我这边的外,一共是七只!”
唐逸也不知怎地,突然间看的那么清楚,可这时却由不得他细想,因为那罗志的“三”字已是出口!
也就在这一瞬,唐逸心下竟是涌起强大的自信,右手一松,弓弦铮响处,羽箭如电飞射!
也不去管那箭是否中了,唐逸的第二根箭已是到了弦上,再是奋起全身气力,将弓张满,又听得铮的一声,第二根箭随后而至!
“扑扑扑”。
唐逸用的是二石强弓,那箭自是去的飞快,不过瞬间,就听那屋顶上接连做响,却是被唐逸射下的麻雀掉落的声音。
罗志在唐逸第二箭离手时就已是脸色一变,习武之人的眼力自然远胜一般人,所以立刻就知道了结果。
此刻麻雀掉落的声音也是明证,头前的一只箭劲力最足,在透过第一只麻雀后,又余劲不减,一头扎了进第二只的身上,似是穿糖葫芦一般。而后的那只箭,因为唐逸的劲力已衰,就不如前一只威力,不过也射中了一只,如此算来,唐逸两箭却是射中三只麻雀,这场打赌,唐逸胜的明明白白。
不过此刻的唐逸却没有时间高兴,他那第二箭射出,还未来的及去看结果,就觉得眼前一黑,一时间眼睛如千万根细细的绣花针戳了上来,刺痛难忍!直痛的少年俯下身子。
好在这痛苦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了片刻,眼睛不再疼痛,血液似已由头回流身上,这时唐逸才觉出身上因缺血而带来的寒冷,不仅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寒战过后,唐逸的眼前仍是漆黑一片,眼不能视,耳中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脑中明明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了,可却又知道自己此刻的脑中是空的,就似梦里做梦一般,十分的玄妙。
唐逸只觉得浑身的乏力,却又很是舒服,直想就这么躺下去,不再醒来。
正文 眼见清容,心怀病母,来去好匆匆。(五)
就这么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唐逸嗅到一股香气,很淡,虽然此刻唐逸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但是鼻子却是灵敏的紧,这香气闻起来也格外的清晰,香甜。
“爹,他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唐逸耳边传来一把女子特有的柔软声音,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关怀之意。本想就一直这么舒服下去再也不醒来的唐逸,忽然有了睁开眼睛看看的冲动。
唐逸不知,方才他一时激动,全身的血液急涌而上,本就对身体大有损害,而随后又急散了开,要不立刻情醒过来,任凭自己昏将过去,怕是就不易醒来了。
努力睁开眼睛,可唐逸一时仍难分辨眼前景物,只觉得一双大手扶住了自己,随后冯谦的声音道:“茹儿,你怎么来了?”
“茹儿?爹?”唐逸用力甩了甩脑袋,心下渐渐清明起来,暗道:“这冯谦口中的茹儿想来是他的女儿吧。”
这时身上感觉也慢慢的恢复过来,唐逸慢慢的直起身子,眼前光明渐复,就见一个身着绿色长裙的豆蔻少女,正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少女模样并不算是一等一,可却胜在清秀,秀目如水,映着丝丝灵气。少女见唐逸望了过来,丝毫没有因为唐逸是个男子而惊慌,只是甜甜一笑道:“爹,他醒了。”
冯谦闻言,回头正瞧见唐逸睁开眼睛,忙是关切道:“小哥觉得怎样?可要先去休息一下?”
唐逸直到此刻才完全清醒,身上的气力也恢复过来,听得老人关切,忙是道:“无妨,无妨。刚才不过是用力过度,太过紧张罢了。”
那少女在旁扑哧一笑道:“你这人到是实诚。”
冯谦见唐逸一怔,忙是转头呵斥道:“男人说话,女孩儿家家的,插什么嘴?快回里屋去!”不过老人口中虽是呵斥,可话语中却是透着一丝的宠爱。
那少女看来往日没少被自己的父亲训斥,全是不为所动,反嗔道:“女儿又没有说错,以前茹儿见过的那些个男子,一个个也不管自家本领如何,都要口上花花,就怕茹儿不知他有多大能耐,可这个,这位公子却是实话实说,毫不做作,实诚的紧,这不才是君子之仪么?”
那少女并不知唐逸的来历,只好口称公子。
冯谦老来得子,只有这一子一女,自是疼惜,日子久了,女儿也不怕自己了,此刻闻言,也只有摇了摇头,对唐逸歉道:“老朽平日里太宠这女儿,以至失了管教,叫小哥见笑了。”
唐逸此刻心下全是在惦记着这份活计能不能得到,哪会在意那许多?再说那冯茹清秀可人,又是在夸自己,唐逸怎会责怪?自是连道无妨。
却不知这一来又惹的那冯茹笑道:“怪不得这么实诚,却原来不是君子,是个呆子,就知道说无妨。”少女皮肤白净,长相也是清丽的紧,这番笑将起来,说不出的可爱,直看的唐逸心下一动。
不过唐逸心头时刻惦念着病母,想道病母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哪顾的上其他?一时绮念顿消,转过头来,肃容道:“老丈,不知我这工作?”
冯谦哈哈一笑道:“小哥箭技惊人,老朽还求之不得呢,自是没有问题。而且罗少侠也是点了头的。”
唐逸闻言,暗松了口气,那最大的阻力就是罗志,唐逸最怕的就是他食言,而以之前看来,那罗志真要食言,就算自己打赌胜了,这份活计也难得到。
见唐逸看向四周,那冯茹冰雪聪明,登时笑道:“那个罗志已经进去了,你那第二箭一射出,他便走了。说起来,他的心胸可比不上你,打赌自是有胜有负,输了就输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却是没了风度。”
冯谦脸色一沉,低喝道:“住口!”
对自己女儿再是宠爱,冯谦也不想得罪了那罗志,得罪了罗志,就等于是得罪了崆峒派,冯谦可不觉得自己能担待的起。
冯茹虽不知其中厉害,不过看到父亲当真动了怒,当下一掩小口,不敢再来多言。
唐逸虽有心为冯茹说上几句好话,可毕竟与冯家交往不深,只好朝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唐逸虽然饮食不济,又颠沛流离,面上自然菜色风尘,可仍是难掩他原本的俊雅,这一微笑,直看的冯茹俏脸上一红。
既然得了这份赚钱的活计,唐逸心道自己也应回去向母亲报个平安,然后再将母亲接到客栈里住下才是。想到这里,唐逸就要告辞,可刚一拱手,却忽然一僵。
冯谦见唐逸的面色忽然变的古怪起来,似是欲言又止,关心道:“小哥这时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唐逸俊脸一红,期期艾艾的道:“多谢东家关怀,只是这个,这个在下急需用钱,不知老丈可否提前支取一些?”顿了一顿,唐逸再道:“在下可以多做些事来偿还。”
冯谦失笑道:“老朽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当下将方才的那锭十两的银子放在唐逸的手里,笑道:“拿着,这次小哥不会推辞了吧?这就算是本月的工钱,令高堂身体不适,又是奔波至此,想来也没个好住处,不如就一并搬来如何?老朽这点家资虽算不得什么,可多上一二人来住,却也不在话下。再者,日后小哥也好就近照看令高堂不是?”
老人说的诚恳,唐逸看着手中那十两一只的银锭,心下感慨,都说商人重利忘情,可自己眼前这老人家却是个热心肠。自己和母亲逃难到这里,哪有银钱住宿?不过是在城外寻了个破庙勉强安顿下来,母亲有病在身,那破庙潮湿,对身体大是不好,冯谦这一番言语可是说的唐逸心动不已。
虽然不想受人恩惠,可比起自家母亲的身体,唐逸也只好应了,心里只是暗道无论如何,也要报了冯家这份恩情才是!
银钱到手,决心下定,趁了此刻时辰还早,唐逸也不再废话,当下谢过冯谦,随后急急的奔了去接自己的母亲。
看着唐逸的背影,冯茹忽是笑道:“这人看着稳重,怎么这么毛躁?”见唐逸临走之前没有理会自己,少女有些不高兴。
冯谦闻言摇头道:“这不是毛躁不毛躁,而是至孝。那孩子的母亲似是病的不轻,又没有个安稳住处,此刻他得了钱财,又觅得有了住处,先想到的,就是急着去接病母,这品性着实可赞。”
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冯谦笑道:“茹儿平日里要是有这孩子对他母亲那么孝顺的一半来对我,可就好了。”
少女闻言不依,揪了冯谦的衣襟,嗔道:“爹爹又拿女儿说笑了,女儿可是最孝顺爹爹的了。”
冯谦被自家女儿软语一磨,不禁大笑道:“好了,好了,不要摇了,罗少侠还在屋里,莫要让人家看笑话。”
少女闻言,小声道:“那个姓罗的好生骄横,看着就让人家不舒服。”
冯谦是伸了食指在嘴旁,示意少女噤声,这才轻道:“莫说,莫说,要是让罗少侠听到可就不好了,崆峒派不是寻常门派,咱们集古斋对人家来说,蚂蚁都不如。”
少女闻言,知道厉害,虽然心下不愿,却也低了头不再言语。
冯谦朝后进望了望,见里面没什么动静,这才回头看着唐逸的去处,心下疑道:“那少年的样貌着实面熟,却是像谁?”
正文 炎凉世里品炎凉,几许余温善心肠。(六)
平凉城外不远有座破庙,破庙不大,神像已经斑驳的看不出本来面貌,想来应是城隍山神之类,神龛前的地面上铺了些稻草,一个衣着褴褛的妇人躺在那里,面色灰败,一动不动。余下的,便就只有那妇人身前一个小火堆,上面一只破沙锅里散发着浓浓的药味,这才显的破庙里还有一丝生气。
“娘!”
庙外唐逸的声音传来,透着几丝喜悦。
地上妇人似是动了动,转过身想要起来,可终于失败,只有艰难的将头转了过来,望向庙外,期待他儿子的出现。
唐逸心下挂念,所以来的飞快,话声刚落,人已是进了庙里,正看到母亲挣扎欲起,当下骇了一跳,忙上前搀住道:“娘的身体不好,躺着便是。”
唐逸的母亲见到儿子,脸上有了些光彩,不禁伸出干枯的手,抚了抚这个和自己丈夫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柔声道:“逸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唐逸任由母亲抚摩自己,虽然那手干枯的几乎没有一丝的肉,可摸在脸上暖在心里,这是任何人都不能给予自己的温暖。自打那场水灾以来,唐逸的人生就完全变了,先是父亲被大水卷走,母亲又一病难起,生活的重担全压了在唐逸的身上。曾有人言到,家的温暖,只有失去了,才真正体会的到,唐逸体会的格外深,也格外的沉重。
只是不论多么困难,面对着母亲,唐逸总会笑容满面,摸了摸怀里的已经换开的散碎银子和铜钱,唐逸的笑容更浓了。
终于,唐氏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笑容与往日的不同,奇道:“逸儿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这话说来辛酸,一路逃难,母子可曾遇到半分喜事?除了母子互相安慰的笑容外,又哪会有半分真心笑颜?
不过今日与往日却是不同,就见唐逸从怀中将钱都掏了出来,有银锭子,也有刚刚换开的铜钱,零零散散装在一个褡裢里,喜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