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左撇子。”说话的是冬至,清酌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伸手在左萧身上搜寻一番,叹道:“东西不在了。”说罢忽然有些惊奇:“钱袋居然还在。”
“……”冬至盯着尸体若有所思:“那人的目的不是钱,大概是压根没注意到,或者是个不缺钱花的。”
“问题是没了那东西,我们怎么继续下去?”把分的钱丢给冬至,耸耸肩,清酌有些打退堂鼓。左萧的实力她并不十分清楚,但闰不可能会找一个三流的高手进年,左萧在年里,这本身就证明了一些事。这样的人就算被杀,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刀毙命——而且还是背后一刀。况且不多的几次与左萧的合作里,他都是一个极其利索的刀客。
“我不是说过了么,碰头的地点在相柳。”冬至翻身上马,“你以为,为什么一定要在相柳?”
——看来她还不想放弃——清酌脑子里就只想到这个。
年的规矩里关于任务的,第一要务是自己的性命,第二才是任务。但眼下的情况,左萧之死已成定局,任务是必须要进行下去的。况且,他还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在路上。我希望听到这任务的完整解释。”清酌不知道冬至的实力,比起这个,她更想先明白任务的详细。
在相柳,肯定有进行下一步的关键。所以劫走东西的人,势必会在相柳出现。
“这个自然。”冬至点头,而后道,“我是冬至,你可以叫我曲蘖。”
这是年里不成文的规矩。因为没办法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是以若然有机会合作,一般都会互通本名。因了保密的缘故,年是不允许退出的。
“有点意思。”朝曲蘖点了点头,清酌道,“我是清明,你可以叫我清酌。”
“果然有意思。”曲蘖也点头道,“合作愉快。”
两人策马而去。
把左萧的尸体留在了杂草丛中。
不久盛夏过去,这具身体也会融进这片土地。
或者是就此腐烂。或者是被什么野兽叼做了一餐。
飞廉人信仰自然神。不过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而他们这样的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江湖人。也从来都是。
在哪里死去,就留在哪里。
不必悲伤,也不必埋葬。
任务的发布人,是一个名叫三七的人。因为没有直接接触,所以不知是男是女。只知道叫做三七。
过去的记录很难查询了,单就最近而言,这人已经下了四个单子。
第一单在七个月前。这单的任务是盗窃。潜入飞廉十大望族的机关术大家丁府的重宝库,盗走丁府秘宝伏羲琴。
第二单在两个月前。仍然是盗窃。这一次,是已成桑迁附属国东昆王宫的重宝库,盗的是东昆前朝藏水目前早已失传的技艺所制作的,八角走马灯。
第三单就是清酌接下的。劫走一个商队打扮的人身上一个类似八卦镜的东西。任务只给了时间和地点还有目标样式。之后将这个东西交到左萧手上,就算完成。而第四单,是左萧和曲蘖接下的。这可以当做是拆成两单的同一个任务。
这一单任务如果顺利完成,大概还会有后续的任务。这是曲蘖的看法。
因为这个任务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结尾。
清酌所劫到的东西,当然不是普通的八卦镜。具体叫做什么,还不得而知,暂且称作八卦镜。这一单的任务,就是用这枚八卦镜与已经交付冬至一行人手里的另一枚八卦镜,打开相柳城的密室,在密室里,拿到一个盒子。盒子的大概样式已经附上了图样。
盒子里面是什么。没有任何说明。密室在哪里,也完全没有资料。
——相柳城里到底有没有密室?
飞廉有许多城池都有着极长的历史,因为战乱重建过无数次,但相柳是其中的几例例外。这座城在历史上有过不灭城的称号。建城已经不可考,但在四百余年前,它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城中新旧建筑混杂,因为近两百年缺乏管理,使得因这些建筑而出现的巷道成为迷宫一样的存在,又因为极差的治安,在大陆上许多人眼里,相柳是死之城——
城池因为过长的历史,人文变迁,会出现很多的信息丢失。
在飞廉的许多古城里,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诸如某处藏有秘宝,某处的从未被开启的酒窖等等。
而最最著名的,是飞廉以南的游商集散地,毕方。这座城直到后来人丁凋零,而与飞廉联盟协议拆掉城墙,作为一座开放式的集市为各地的游商提供货物交换等等便利的城时,才发现城墙的部分墙砖居然是可以保存数百年的被压制成墙砖模样的干粮。由此人们才开始仔细搜寻城中别的此类设置,城中的主建几根顶梁柱基座,是一整块的铁,主建筑群中一些低矮的古老的房屋,墙的内部是柘桑木……
然而,这座城历史里几易其主,人们都不知道,原来这座城的补给如此完善。
——因而,相柳到底有没有那座密室。已经是不必去考虑的问题了。
——因为对方已经开出了如此之高的价钱。
清酌微微瞪大了眼,而后很快恢复了常态。
这个价钱实在不能不让人吃惊。
整整黄金三千两。
两人平分的话。就是每人一千五百两。
这样一笔大单子,任务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取某样东西,清酌还从未见到过。毋宁说这笔单子看上去并非是最后的。
——而三七所下的单子里,酬金的确是升高。
任务单上写明为确保任务顺利完成,建议最少两人,结果曲蘖就真的只在总部等了一个人,左萧恰巧是第一个出现,于是二人联手接下了这单任务。
而这单任务其实还有一个隐藏报酬。因为雇主只写了要密室的某样东西,换一句话说,里面其他的东西,全凭喜好可随意拿取。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别的值钱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金钱基准。一两金=10两银。一两银=1000个铜板。 按照几年前比较流行的算法,换成现代的钱大概是。一个铜板=3毛,1两银=300块,1两金=3000块。 也就是说,清酌和曲蘖的报酬,是每人四百五十万。 ——不是现在物价的四百五十万。以本文购买力来换算,在03年之前。 清酌 《礼记·曲礼下》:“凡祭宗庙之礼……酒曰清酌。 曲蘖。《尚书·说命》记载,“著作酒醴,尔惟曲蘖”。
☆、五、相柳
从白泽到相柳,不算近也不算远。快马的话,要走上□天。尤其是必须经过飞廉最南端的那条支流——朱厌。
朱厌并不特别宽。但河水很深,由于河泥是过去很罕见的一种红泥,因而曾被大量的挖掘,河床多处不自然的坑陷,水势很是复杂。直到后来这种红泥在别处被发现,朱厌因为交通不便,红泥产量和质量也不是特别好,渐渐就没人来开采了,但大量的坑陷仍然留了下来。
而最让清酌和曲蘖头疼的是,这条河在这个方向的附近都没有桥,只有摆渡。因为往来的人不多,是以一天只有一个来回,早上去,中午回。当她们抵达的时候,正好是午后,不得已又耽搁了一天。
等终于到了相柳,已经是离开白泽的第十一天的傍晚。
相柳城墙极高极厚,大约过去是类似于军用的城,但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史料已经不可考。这座城后来内乱近百年,这两百多年里又是个无主的状态,关于历史的考证就更加困难,也没人愿意去做。而关于相柳,周边城池的记载里也是极少。
城墙是传统的四方结构,只设了四个城门,但这城并非是正南正北向,而是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朝向。城楼是木制结构,被改造得差不多了,往上望能看到很明显的粗糙加工。
相柳城内并不禁止骑马。只是相柳实在是个不适合骑马的城,马儿拴在路边一个转身就会消失不见,骑在马上行在巷里又太不安全。是以没有人会笨到去骑马。
四个门附近都设有旅人安置马匹的小驿站,情报上说,这里的驿站每日的收费极贵,高达每匹马一两银,但驿站的老板似乎是个糊涂人,从来不登记,无论这马放了多少天,你只要说,只放了一天,他就只会收你一天的钱——当然,不登记也就意味着,你很可能找不着你的马了。
是以往往出现的状况就是,因为找不着自己的马,所以随便牵了一匹走,运气好能碰上更好的,运气差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没马的倒是真有福气,直接牵了一匹走,一两银没准就能买上一匹千里马。但来相柳城的,十个有九个是骑马,进去的不一定还出的来,是以驿站的马匹,也从来是领的人比寄放的人少。
对于清酌,这倒不是很在乎的一件事。
因为她的马并不算怎么的好。虽然年每次任务的报酬并不低,但事实是,她已经丢了三匹马了。马的价钱并不低,每每都要心疼上好一阵子,索性就不再敢买什么好马。
看看曲蘖的马儿,似乎也与她情况差不多。
相柳城城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开着的,因为没有关门的差役。与其他所有的城一样,尽管乱到可以,基本的衣食住行还是找得到地方。城里也有固定时间到达的游商,这一部分人是决计不能动的。
当然,清酌和曲蘖不是游商。相柳的游商人员是固定的,即使打扮成游商也没用。
在城里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价钱出乎意外的便宜得很。
老板并不多话。收了银钱丢了两张房号牌,抬了抬下巴,示意小二带她们上楼去。
那小二却是个活泛的,边领着二人往楼上走,边道:“二位客官想是常走南北的吧?”
清酌双手抱胸,看了看那小二的步子,有些漫不经心道:“确实如此。你怎么知道?”
“我听你二人的口音,像是哪里都杂了一些的。”
“如此……小二哥,我且问你,这相柳城里,可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
“城东那片地,是骸大人的地盘,不事先打个招呼,进去会有麻烦。城北那块,巷子多,看两位客官这模样……也是去不得。城最中心那片地么,倒是没什么建筑,只是那片地现在归骸大人管,周围都有人守着,所以也是去不得的。城南么,是废料场,人很少,有时候有拾荒的,打起来么,也是常有的事。二位客官若真是想在这相柳城里好好转转,最好去城西。那片地治安算好的,最重要的是张老爷子住在那。二位可前去拜访一番,老爷子算是这城资历最久的人了。二位进城走的是西北门吧?这四门连在一起,正好是东南西北的分界线,若是想拜访张老爷子……”三人此时穿过客栈二楼的一道开放式回廊,小二往西一指,那夕阳已经沉得快看不见,城中有些人家已掌了灯,“往那条路走过去,就是了。只是……”
“只是什么?”曲蘖知道他在等她问。
“只是二位若真想找到些什么,怕是要空手回去了。”
“……”
“来俺们相柳城的人,打的什么心思,俺们都是知道的。只是,这相柳城的事情,当然是俺们相柳城的人最清楚了。”
“如此,多些小二哥提醒。不过我二人只是途经此地,想来看看,并不打算带些什么回去。尽可放心。”清酌摆摆手,随便胡扯了个理由,这小二是个明白人,想也不会再做纠缠。
说话间便到了房间门口,小二带到了地,作个揖就离开了,二人左右看看,先后进了房。
清酌甫进门,伸个懒腰就倒在了床上。
曲蘖看了一惊,赶忙将她拽了起来,扫了一眼床铺,这才松了手。虽说这价钱住两间房也绰绰有余,但这城毕竟风评不好,二人仍是挤在了一间。
“那小二……”清酌想了想,提起方才之事。
曲蘖点点头,也坐到了床上:“我们要找的东西,大概是在城东了。这城似乎也并非如传闻那般乱。或者这小二是骸的手下。方才那番话,是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那根本就是摆明了威胁吧。”清酌拉了个枕头垫着,“这城似乎是……怎么说,乱中有序?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城主之类,但那个骸似乎就是城主了,不过那个张老爷子……之前你收集的情报怎么说?”
“相柳城目前是骸的势力最大。但张老爷子资格最老,很有些号召力。城西的建筑大多古旧而且破败,住的也都是些没什么地方去的人。这群人在张老爷子的手下,倒是老实。那骸的优势很明显,只是城西实在没落,也没去招惹张老爷子。至于城北,闲杂人比较多,也是最乱的地方,城南的话,相当于废料场,一些建筑废柴会堆放过去,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