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好;臣妾答应出宫。”梁洛兮的话让文宝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空落得不是滋味,就像是身上的气力被全数抽尽的感觉。
走吧、走吧;走了才是最好的。快走吧。
文宝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事实上她也做到了。所以司徒禅境过来的时候;梁洛兮和文宝杨两人正各坐一角,沉默无言。
司徒禅境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后来说出口的却是:“皇上有何吩咐。”
文宝杨直起身子;走到司徒禅境面前;沉声吩咐道:“等会儿把废后和絮染送出宫;带到南凉王那儿。现在宫里宫外面乱成一团;朕不放心让别人把她们送出去。所以司徒你等会儿就看着点;不要让人伤着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瞧过梁洛兮一眼。
司徒禅境觉得这嘱咐来得莫名其妙,但文宝杨此时的心情看上去并不好,他也不就敢问其中缘由,直说:“那皇上呢?”
话文宝杨像是酝酿了很久,司徒禅境问起时,她几乎不做思考,直接道出:“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朕等会儿会同皇后她们一道走。咱们到时候在城外会合便好。”
司徒禅境听后,点点头,把护送的事情答应下来。
梁洛兮留给文宝杨的最后一句话是“臣妾恐怕以后再也不能照顾皇上,就请皇上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臣妾走了,皇上珍重”,然后尾随司徒禅境身后黯然离开。文宝杨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突然把人和细雨蒙蒙中,浅色水墨油伞下的站着一位轻执细发的娇柔女子重合到了一起。
梁洛兮走了,那个让她怦然心动令她魂牵梦萦的女子走了,她的背影,文宝杨想要一辈子、一辈子都记在心里。梁洛兮就那样的来就这样的走,带来又带去了她多少的欢喜悲愁。似感叹似无奈似悲伤似眷恋,也许不止是那个烟雨朦胧的场景让文宝杨无法忘怀,这一幕,她也会永远永远刻在心里。
眼睛有些湿润,文宝杨却高高地扬起了头,不可以落泪,她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坚强。因此再次正回脸的时候,文宝杨已经恢复如常。
人慢慢走到门前,偌大的皇宫此时竟然如此空旷寂寥。路上再也没有那种宫女太监行色匆匆的景象,空荡荡的路上,早就没有了人。而她这个皇帝,也将要落难而逃了么?文宝杨心里舍不得,实在是舍不得。毕竟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对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很深的感情。
“陛下,您让华逝好找,宫门已经快要把守不住了,咱们赶紧离开吧。”韶华逝去冷宫的时候,并没有见着文宝杨的人影,心里有点儿担忧。后来想到文宝杨走得并不快,人便一路寻来。这不,她在转弯角上就找见着了文宝杨。
文宝杨利落地应了声好。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她突然摸了摸一下衣襟,叫坏道:“完了,玉佩落到了寝宫,朕得回去取。”
“陛下,都这时侯了,那块玉佩还是算了罢。”听说文宝杨要回去找玉佩,韶华逝连忙制止。
“不得不得,那块玉佩是朕最为重视的东西,朕不可以把它落下,一定要找到。”文宝杨说着,人已经往寝宫的方向走了。
韶华逝说:“那华逝帮您去取?”文宝杨如今行动并不方便,不说她这一去要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就是文宝杨能不能自个儿走回去都是个问题。
“放玉佩的地方连朕自己也不晓得在哪儿,你等会儿更会寻不着的,还是朕亲自过去一趟得好。”文宝杨摇头不答应。
“那就华逝随您一同过去。”见文宝杨执意要自己回去拿,韶华逝也没办法,只好找了个折中的方法。
“不了,”文宝杨拒绝她的提议,“华逝,你先出宫去,把人事都安置妥当,朕随后就来。会合的那的地方,离寝宫说不算远,朕还是好过去的。”
“不成,陛下一个人回去会很危险,”韶华逝不肯同意,“若陛下有个闪失,华逝实在不好同母后交代。”
见韶华逝难得固执己见不肯妥协,文宝杨这个时侯端出了帝王的架子,冷声说道:“华逝,你现在连朕的话也不听了?虽然朕即将失去皇位,但只要朕仍在这宫里一天,朕便还是这大齐的君王,由不得你以下犯上!”
“华逝知罪,不过华逝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陛□陷险境。”文宝杨的口气很重,韶华逝并不介怀,只是实情相告。
应该怎么劝韶华逝才好呢?文宝杨自己也不知道,叹了口气,她软下声:“朕不过是过去一小会儿,华逝放心便可。”
文宝杨话刚说完,便有人匆匆前来禀报,只见这侍卫连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去,就气喘着说道:“皇上,小的该死,小的在宫里寻了几圈仍旧没有找到十公主的身影。”
“什么?”文宝杨听闻不由担心起来,随后同身边的韶华逝说,“华逝,你多带几个人去找找。清儿人小,应该不会走太远。”
本来还在为文宝杨的事情惦挂,后来听到这样的消息,韶华逝也就不好多做停留,找人去了。
文宝杨拖着身体往寝宫的方向走,紧紧攥在手里的是梁洛兮送给她的那枚东陵玉的竹节玉佩。
同宫门处的清冷一样,寝宫里早就没有了伺候的人。然而文宝杨还是不大放心,她在院子里寻了一圈,确信真的没有人才回到殿门口。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柴木和酒坛,文宝杨拿出火折子就把木柴点起来,然后在跳蹿的火焰上淋了酒液,火猛然旺了起来。
她这是在干嘛?自焚?她是疯了么?的确,文宝杨是疯了。从那场梁洛兮淹没在火海之中的噩梦醒来过后,文宝杨就决定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来了结自己的性命。
当初她还有些不忍心,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文宝杨现在释怀了,因为右相的无意成全,让她不用多做考虑。文宝杨还是清楚自己越来越糟糕的身体情况的,无论怎么吃药扎针,她的时间也都不多了。与其拖着越来越糟糕的身体被无尽地折磨着,还不如就这样结束一切,长痛不如短痛地离开。
生也在皇宫死也在皇宫,对于其他帝王来说,这肯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身为皇帝的文宝杨却在奢求这样一个机会,皇宫里有有她太多太多的回忆了,无论是关于文沐阳的还是关于梁洛兮的,无论是是她高兴的还是她难过的。很多很多,交错重叠的回忆成为了文宝杨脱不开身的羁绊,让她舍不得从这里脱逃。小时候总是想要离开这座可怕的冰冷的皇宫,不料到后来让文宝杨惦挂的还是这里,因为这里有她、也有她。
这样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你们会怨我么?会恨我么?文宝杨将那块竹节玉佩把它放在心口的位置,让它感受自己还存有的心跳。
母后,求您原谅儿臣这样的自私。儿臣实在太累太累,已经撑不下去了。您的下半生,还请让吟太妃陪伴左右罢。文宝杨跪伏在地上,向门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人便在地上歪斜地跪坐着,不再起来。
火势逐渐蔓延开来,吞噬着它可以触及到的一切。明明晃晃的火苗正在她的眼前攒动灼烧。文宝杨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绮丽的场景,目光一时被牢牢锁住,不能移开。直到后来,燎然火光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文宝杨被熏烟呛得不住地咳嗽着,这时连同身体里不舒服的感觉一起袭来。她摸索着袖口准备拿出一颗药丸服下,发现口袋空空如也,才想起来最后一颗药早在之前就被自己吃下了。文宝杨自嘲地笑了笑,自个儿本来都打算着归命西去的,现在又在这里费什么劲儿呢?
然而,总有些事情并不如愿出现。文清阳找到文宝杨的时候,文宝杨的寝宫已经火光冲天,殿房欲塌。
“皇帝哥哥!”文清阳想要进去,可惜火势太大,把她挡在了门外。文清阳从昨晚开始就在找文宝杨了,可惜一直都找不见人,这会儿终于寻到了人,不想却是如今这个样子。
“清儿怎么在这里?”见文清阳想要试图进来,文宝杨大惊,“你不要过来!”
“不要,清儿要把皇帝哥哥救出来。”文清阳并不听劝。
在火里熏呛得太久,文宝杨嗓子都是干哑的:“你快出去!”说完人就阵阵头疼。
奈何文清阳是铁了心要带她走,无论她怎么劝说,对方都试探着身子往里走。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文宝杨几乎是恳求了:“清儿,皇帝哥哥求你,快走吧,快走。”
“不要!”虽然年纪不大,但文清阳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文宝杨不肯走的原因了,脸上全是眼泪,不断地重复着话,“清儿不要皇帝哥哥死,清儿不要皇帝哥哥死。”
心疼又能如何,就这样算了吧。文宝杨对文清阳说:“这里火太大了,清儿一个人帮不了皇帝哥哥的忙。不如清儿帮皇帝哥哥把司徒指挥使叫过来吧?他力气大人又勇敢,可以让皇帝哥哥脱困,这样皇帝哥哥就不会死了。”
文清阳有些犹豫,她怕自己走开一会儿,皇帝哥哥就会支撑不住。
此时的殿门口被砸落的梁柱挡住了,文宝杨见人还不肯走,直说:“清儿快去,不然皇帝哥哥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文清阳这才回过了神,连忙点头:“清儿这就去。”然后人匆匆离开。
文宝杨终于放松了身体,斜斜地躺在地上,用力地喘气。是被烟熏得眼前一片模糊,还是身体不适导致的昏花,文宝杨已经分不清了。而今,她感受到的只有从身体里不断涌上来的疼痛。噼里啪啦的火烧声音就在耳边响着,文宝杨似乎能感受到耳际被灼烧的痛。
似乎已经料到大限将至,文宝杨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人世间的最后样子。这时候,往事却一一从眼前闪过。就在头顶上的横梁砸下来的那一刻,似乎见到了梁洛兮的脸,有她的笑,有她的恼。文宝杨浅浅地笑起,带着满足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令你失望了;对不起,让你难过了;对不起,害你受苦了;对不起……其实我爱你,是很爱很爱的那种,但是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兮儿,你再也不用看到这个曾经伤害过你让你生气厌烦的人了。你身边将会有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值得去认真对待的人。所以在我不在的日子里,请不要想起我,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临别前,我想许下最后一个愿望,若有来世,恳请上天,不要让我们再相见。
最后,紧握在手上的竹节玉佩还是从心口的位置掉落在地,砸在地上的脆响,被四面的燃烧声音所掩盖。
作者有话要说:【不可以说虐,果断二更了!】
第113章
听闻文宝杨在寝宫里自焚的消息;文启一路顾不得下马就匆急赶了过来。
梁洛兮那个时侯刚到达文启的军营;文启正准备前来迎接,就听到手下的人传来这样的情报。对文宝杨心有埋怨的梁洛兮起先并不相信,谁让文宝杨今天早上还对她说过会离开京城的话;才半天的时间而已;人怎么可能就……她说过她是个爱惜自己生命的人,人最后又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
“我要去。”后来发现自个儿完全就压不了心里涌上的慌张;梁洛兮不得不说。
“不行;听说尸体已经高度焦烂。你若去看,肯定会被吓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反正文启没有答应她。
“我一定要去。”梁洛兮说。其实她的脸色在听说焦尸的时候已经变得有些不好看;但她强忍住心里的翻腾,坚持要去。她要去,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
见梁洛兮如此执着,文启也就没了办法,只好同意说:“唉……觉得怕就回来,那本王骑马先过去,你随后乘车入宫吧。”
随着马车的颠簸,梁洛兮心情越来越紧张,心跳得很厉害,她就怕、就怕他们说的那个人会是她。不会,肯定不会,文宝杨现在应该已经和司徒禅境他们离开才对。自我安抚再多再多,在梁洛兮下车的那一瞬间也全然作废。她步子都变得浮飘起来,司徒禅境怎么会站在文启的身后,他不是跟文宝杨走了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跟文宝杨一同离开?!
梁洛兮止住心慌,司徒禅境能在这里说不定、说不定,眼前的人其实并不是文宝杨。不然,他也不会如此镇定地站在这里了。
司徒禅境显然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梁洛兮,看着她着紧的样子,复杂的眼神里露出了些许黯然的情绪来。冲着人微微摇了摇头,他又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梁洛兮的心一下就被狠狠地揪住了,司徒禅境的无声回应让她险些就软了腿跌坐地上。只要没有亲眼见着,一切都是不定数,自欺欺人着,梁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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