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黑衣人一招八方风雨使出,自信必能将对手身形逼出数尺开外。
哪知任无心不退反进,竟施展出分光捉影之无上绝学,一双赤手,竟抢出了刀光之中,口中轻叱道:“还不撒手!”
黑衣人只觉掌中刀一紧,竟已被任无心以五指捏住了刀背。
黑衣人大惊之下,坐马弓腰,运劲后夺,却有如蜻蜒撼石柱般,哪里动得了分毫。
方待撒手甩刀,转身逃走。
却不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已有一股真力自刀锋涌来,他只觉手腕一震,虎口震裂。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躺下吧!”长刀乘势向前一送,刀柄颤动间,连点了他将台、乳泉、玄机三处大穴。
黑衣人当即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另二个黑衣人此刻虽仍以两把长刀将那残废之人困得风雨不透,但却已不能似方才那般抢尽先机。
这两人本已有些心慌,再见到自己同伴出手一招还未施全,便被对方制住,心头不禁更是慌乱。
两人齐地打了个呼哨,虚砍—刀,便将逃走。
独臂人大喝一声:“哪里走?”
五指如钩,随着雷霆般的喝声,一招云龙探爪,虽是寻常招式,但在他手中施出,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端得变化无方,有如神龙。
那黑衣人情慌意乱,突觉手腕一麻,已被对方铁掌抓住,但觉一阵疼痛彻骨,手腕一松,独臂人反手一掌,黑衣人扑面倒地。
那边任无心也以独风飞絮、满城飞花、十里春风连环三招,将另一黑衣人点了穴道。
要知道这三个黑衣人武功并非庸手,若非心已惊.胆已怯,任无心也无这般容易便自得手。
独臂异人眼见敌手俱已倒地,忽然引吭长啸一声。
啸声高亢.震得这百丈长谷,由头到尾,俱都嗡嗡作响,有如洪钟巨震一般,显见得胸中意气自豪,就连任无心也不禁听得暗暗心惊。
长啸之声,良久方歇。
独臂异人引手一探颔下须髯,仰天笑道:“挥手之间,强敌便已成擒,朋友你好俊的武功!”
任无心笑道:“不敢……”
独臂人笑声顿敛,沉声道:“但老夫与朋友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出手相助于我,你既自此谷中出来,可知道被你击倒的是什么人?”
任无心暗笑着道:“这人好傲的脾气,我解了他的危难.他言词尚且如此咄咄逼人,难怪田秀铃要说他是个世上少有的怪人了!”
当下干咳一声,缓缓道:“前辈难道不认得在下吗?”
独臂异人目光一闪,有如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明灯,瞬也不瞬地瞪了任无心半晌,口中喃喃道:“果然有些面熟……”
谷道中委实大过黯黯,以他之目力.竟也难辨人面目。
任无心走近两步,含笑道:“前辈……”
话末说完,独臂异人已大喝一声,道:“是你!”
仰天不住长笑起来,洪亮的笑声,激荡在谷道间,良久良久,方自消寂。
任无心听得他这大笑之声,已知自己所料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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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指示机宜
那独臂之人果己一把握住了他肩头,
又自长笑道:“天道循环,不想竟一至于斯.今日救我的,竟是月前被我所救之人,老夫本想不到今生之中,还会受人恩惠,更想不到施恩于我之人,竟会是你?”
他语声中惊喜委实多于感慨,显然,这奇僻而又神秘的老人,极为乐意再见任无心。
而任无心心中,更是充满惊喜之情,当下躬身道:“在下此次只是机缘凑巧,为前辈略尽了绵薄之力,但却又怎能报得前辈救命之大恩以万一?”
独臂人突然面色—整,大声道:“不错,你是无意间救了我,但老夫亦非有意救你,从今以后,你我彼此两不赊欠,今后你若有危难,我纵然见了,也未必救你,我若有危难被你见了,你也不必救我。”
任无心被他说的怔了一怔,苦笑暗忖道:“难怪田秀铃说他性情孤僻古怪.如今—见,此人之不通情理,果然少见的很……”
心念转动间,那独臂之人竟已俯身拾起一柄长刀,权充拐杖,转身欲去。
任无心脱口唤道:“前辈慢走,在下……”
独臂之人眼睛一瞪,转首道:“谁是你的前辈?你当我真的老了吗?”
任无心又不禁为之一怔.暗笑道:“这……”
独臂之人忽又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我虽然两不赊欠,但今日相见.总算有缘,我此刻正是要去将洒拿来与你痛饮几杯。”
他口中说话,人已向前纵跃而去。
只见他虽然仅剩一足,以刀代杖,但行动之间,仍是轻灵巧快,不带些毫声息。
任无心只得苦笑着随他而行。
到了一处小小的山坳,独臂之人方自停下脚步,
自冰壁间一处小穴之中,取出个硕大的酒葫芦,一面仰天大笑道:“我天涯飘零,身无长物,只有这酒葫芦,方是老夫的命根子,老夫身子被人伤了,倒无所谓,这酒葫芦却是万万不能教别人打破的,是以老夫每次与人交手之前,自须将它好生藏起……喏,喏,此中虽非佳酿,却正是男儿汉当饮的烈酒,不但驱寒,
且可壮胆.你不妨喝上几口。”
说话之间.他自己早已满满喝了几口,才将那酒葫芦交给任无心。
任无心含笑接过,仰天喝了几口。
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由喉间贯穿而下、不由得脱口赞道:“好……咳,咳,好酒!”
独臂之人哈哈大笑,又将葫芦接去,两人轮流递饮,但觉心头甚是舒畅,彼此间的距离,亦似拉近了几分。
任无心暗暗忖道:“此老任性率直.本是个性情中人,但如今却又故做这般偏激古怪,不通人情之态,这其中原因,想必颇堪玩味,他武功这般惊人,姓名却不愿为人所知,想见他一生之中,必定有件极大的伤心之事,他不但武功精深,对南宫世家的武功招式.更是了如指掌,由此想来,他那段神秘的往事,莫非也与南宫世家有极大关系?”
他心思周详谨密,几番推敲,越想越觉这老人身世可疑,当下朗声道:“前……兄台……”
独臂之人眼睛又一瞪,说道:“我既非你的前辈,更非你的兄台……”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不知你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与那些黑衣人恶斗起来?”
他心中委实充满疑惑、是以不得不问,但问出口后,却又怕这位性情古怪的老人置之不答,甚或当时就给他重重的碰个钉子。
哪知这独臂之人此番竟未再瞪眼睛,啪地一拍酒葫芦,沉声道:“有些事你不来问我.我也正要来问你的。”
任无心道:“但请相询。”
独臂之人道:“你可知道有个海南剑派的传人弟子,剑法也练到六七成火候,甚是辛辣迅急,此人也只剩独臂……”
任无心不等他话说完.便已知道他说的是谁,当下接口道:“慕容飞,此人必是慕容飞.前……你怎会认得他的?”
独臂之人嘿嘿一笑,道:“那日在终南山后的荒祠之中,便是他一心想要你们的性命。”
任无心赧然一笑,道:“这就是了,但……但那慕容飞岂非已死了吗?”
独臂之人沉声道:“不错,他正是死了,但却非死在终南山后那荒祠之中。”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口道:“我飘泊讧湖,普天之下的荒祠败庙.俱是我的居处,那日在终南山后我与你等分手之后,无牵无挂,一路来到甘肃境,当晚正想寻个荒祠投宿,不想竟在那荒祠之中,见到了慕容飞的尸身,我本当他已死在终南山后,哪知却远在此间发现他的尸身,心头自是惊异交集……”
任无心叹息一声,将田秀铃所叙这一路上的经过,简略说了出来。
独臂之人颔首道:“这其中还有这段曲折,我怎会知道,是以那日我见着慕容飞尸身之后,惊疑之下便加查视,又发现这尸身虽已渐腐败,但死期绝不太久,显然绝非被人将他的尸身自终南山后运来此处,而是他活着自己走来的,而又死在此处。”
任无心苦笑叹道:“那日我委实太过大意,竟未将他尸身掩埋便匆匆走了,但你见着那尸身之时,尸身既已将腐败,想必距离我等离开那荒祠之时,又有三五日之久了?”
独臂之人道:“我行止从容,
一路是幕天席地,对月饮酒,到那荒祠中时,正是月圆之日,当真是满地清辉,亮如白昼.我方在月下检视尸身,突听得远处有衣袂带风之声响动,听那风声,来人非但武功不弱,而且人数也绝不止一人。”
他仰首痛饮一口,苦笑一下,接道:“我独来独往,怎肯多惹闲气.多结是非,不等他们来到,便闪身躲了起来。月光下只见三个满身劲装的黑衣人,联袂飞奔而来,想是也要把这荒祠作为宿处。”
任无心忍不住问道:“这三个黑衣人,想必就是方才与你交手之人了。”
独臂之人道:“不错,但我说话时,你莫插口,你若插口,我便不说了。”
任无心微笑不语。
独臂之人接道:“他三人见到慕容飞尸身,突然一齐惊呼出声来,显然这三人竟是认得那慕容飞的。我见他三人将慕容飞埋葬之后,便忍不住好奇之心,要想看看这三人究竟是准?也要查出那慕容飞怎会到了这里方自身死,更想看看你两人与他们究竟有何仇恨。于是便立心跟踪他们。嘿嘿,他三人武功虽都不弱,但我这个残废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竟无—人发觉。”
说到这里,他目中不禁闪耀出得意的光芒.任无心嘴唇启动,似是想说什幺,但终是不敢插口。
只听独臂之人接道:
“那三人一路之上,行踪鬼鬼祟祟,俱是昼伏夜出,像是见不得人似的,但无论他们到了任何荒僻之地.却总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赶来与他们联络,这些人行事都似乎十分谨慎,虽在无人之地说话,但语声仍是说的十分低沉,以我的耳力,竟也听不甚清楚,只隐约可闻他们言语之中,时时提及个姓任的小子,他们此番西来,最大的任务.似乎便是要和那姓任的小子作对。”
任无心听得心头一凛,暗惊忖道:“这三人不问可知,
自是南宫世家中人,瞧他们行动,莫非已将我之行踪打听出来,所以方自专程赶来此地,要拦劫于我,教我无法回去。”
心念一转间,独臂之人又已接道:“我虽不认得那姓任的小子,但听他们说话,却似对此人又恨又怕,那时我已知道这三人必然身属一家极秘密的帮派,这帮派之组织也十分严密.更下了决心,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微笑一声.接道:“但那时我不过仅是想看看而已.并无与他们正面冲突之意,是以行动极是留意,那三人虽也处处小心.却始终未发现有人在后跟踪。
“但他们似也并无目的之地,只是在这方圆数里中游弋巡视,似是在等候着什么人到来,又似要搜查一切人的行踪,整日便如临大敌一般,即使在睡觉之时,三人亦是轮流守望,不敢有丝毫大意。”
任无心暗叹一声,忖道:“他们这哪里是在等人,想必不过是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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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之人缓缓接道:“这情况数日未变,我正已有些不耐,哪知他们等的人却终于来了。”
任无心大奇忖道:“原来他们竟真的是在等人,却不知等的是谁呢?”
他面容连连变色,几番欲言又止。
独臂之人大笑道:“你想必是要问他们等的是谁?是吗?”
任无心叹息一声,颔首做答。
独臂之人道:“那时我心中好奇之心,并不亚于你,那日他三人—早便买些鸡鸭美酒,未到黄昏时,便到—片荒坟中的一座墓碑下,我瞧那情况,早知他们已约了人等在此处。但直到子时过后,仍未见有人前来。那三人虽已饿得饥肠辘辘,但却始终不敢将准备好的酒菜吃上一口。”
说到这里,他自己却忍不住又痛饮一口,方自接道:“我瞧了那情况,又知这三人必定对他们所等之人,极为恭敬畏惧.也忍着饥渴,伏身在暗处不动。
“又过了良久,荒坟之间,果然冉冉飘来一条人影,这人影一身灰惨惨的长袍,行动之际,肩不动.腿不曲,似是御风而来,那时夜深风寒,荒坟中不时有枭鸟夜啼,宛如鬼哭,这人影望之更是有如鬼魅一般,教人见了不由自主要为之打个寒噤。”
听到这里,任无心只觉自己心中似也有一股寒意升起,忍不住仰首喝了口葫芦中的烈酒,暗暗忖道:“不知这人影面容如何?我是否认得?”
独臂之人接道:“我那时一心想瞧瞧此人的面目,
只因江湖中轻功能练到如此地步之人,实在寥寥可致。瞬息间这人便已到了近前。我不由得凝目望去,但见他面如蓝靛,满面虬髯,生像竟比恶鬼判官还要狰狞可怖,似我这般胆量.寒夜荒坟中骤然见到这样的角色,仍不禁为之倒抽—口凉气。”
任无心早已听得目定神夺,作声不得。
却见那独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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