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夫人狞笑一声.讥哂道:“天阵你任无心,倒是苍生之福。”
任无心摇头一笑,缓缓说道:“可是在下找来找去,找不出凶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凶手是谁。”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
“老夫人何不自己想想,万今天下,有哪一门、哪一派、哪一帮会、哪一个人有胆量谋害南宫世家的子孙,纵然有人胆大包天,敢于谋害南宫世家的人,他又哪里有恁大的本领?”
南宫夫人傲然一笑,道:“你任无心若是不敢,旁人大概更不敢了。”
任无心沉声道:“这也还在其次,依情理而论,纵然有人谋害了老夫人的儿子、孙子,以老夫人之能,岂有再蹈覆辙,连重孙、曾孙也保不住的道理?”
南宫夫人先一怔,继而纵声狂笑,道:“这倒是一个天大的破绽,可惜数十年来,只有你任无心一人看出,嘿嘿!换了旁人,纵然感到可疑,也决然不敢相信。”
田秀铃听到此处.浑身一阵冰凉。
眼看南宫夫人那狰狞恐怖,凶神恶煞的面容,真骇得心摇神颤,头晕目眩,娇躯一软,昏倒过去。
任无心双手—抄.托起田秀铃的身子,走到一旁,将她置在一块棺盖之上躺着,然后走了回来。
任无心道:“开始时,在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后来打听到南宫世家的数代子孙,都是在出门远行之时,遭人谋害.死在外面,在下心想,彼等何以要孤身远行,那行踪若是公开,则遭人谋害之事势必轰传江湖,那行踪若是秘密,何以又会被人知悉?老夫人的子孙两代已遭仇家谋害.何以让重孙、曾孙孤身远行,岂非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吗?”
南宫夫人嘿嘿一笑,自我解嘲地道:“你见事深刻,鞭辟入理,老身活了偌大的年纪,尚未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
任无心淡淡—笑,接道:“其后,在赴死谷途中,在下遇上了南宫毅,心中突然动疑。”
南宫夫人强笑道:“疑在哪里?”
任无心道:“在下暗想,那位南宫前辈为何流落在外.忍令堂上的祖母伤心,闺中的爱妻断肠,这是过于违反常情了。”
南宫夫人道:“是啊,那孩子早该归家的,也省得咱们终日以泪洗面,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
任无心暗暗忖道:这老婆子,讲到此处,她还能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当真狡猾得可以。
忖念中,突然感到眼前这老妪如毒蛇猛兽,是自己生平所遇最为恐怖的人,不禁心头一寒,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南宫夫人突然迈上两步,冷冷说道:“任无心,你还有话讲吗?”
任无心心头惴惴,想到动手一搏,实在毫无把握,不觉起了一个拖延时光的念头,缓缓说道:“在下根据以上种种.判定南宫子孙乃是老夫人所谋害,但想虎毒不食子,南宫子孙纵或不肖不孝,也无加害之理,更不至假手外人,唯一可能,就是那些人皆非老夫人的亲骨血。”
南宫夫人将手一摇,接口说道:“你讲得全对,不必再往下讲了。”
任无心剑眉耸动,道:“老夫人必得将话解析清楚,否则的话.只怕我任无心难以就范。”
南宫夫人哂然道:“老身不信。”
拐杖一扬,做势击去。
突然心意一改.嘿嘿一阵狞笑,接道:“好吧,老身的恨憾,淤积心头数十年之久.如骨鲠在喉,也想吐露一下,散一散胸头的闷气。”
说到此处,突然悠悠一叹,那沉重的叹息之声,恍惚发自九幽地府,听入耳内,令人心旌摇摇,毛骨悚然。
田秀铃刚刚苏醒.悄然走了过来,忽然心头一寒,重又退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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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南宫夫人沉声道:“任无心,死谷二奇,那是不用我解说的了。”
任无心双眉一扬,道:“那是在下的两位恩师。”
南宫夫人道:“哼!两位恩师?你也太不要脸了!”
任无心脸上微微一红道:“太乙上人是在下的授业恩师,两位老人家是神仙眷属,自然都是在下的……”
南宫夫人沉重地将手—摇,接口道:“两位老人既无夫妻之名,更未合传过弟子.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顿了一顿,接道:“实对你讲,南宫明是太乙上人的弟子,老身则是天心神姥的传人。”
任无心大吃一惊,想那太乙上人与天心神姥,一男一女,正是死谷二奇.如此算来,任无心与南宫夫妇既属同门,又是同辈,这是前所未闻之事,教他如何不惊?
但听南宫夫人那冷漠的声音道:“七八十年前,今日的死谷二奇,当时正是一对情侣,两人因修习上乘武功,并未结成夫妇,但两人唯一的传人,却结成了不解之缘。”
任无心插口道:“那自然是老夫人与南宫……”
忽然感到.师兄二字甚难出口.话到唇边,重又顿住。
南宫大人恍若末闻,接道:“南宫明与程玉萼结缡之后,女貌郎才,相爱无间,那该是一桩琴瑟和谐,白头偕老的婚姻了。讵料,情天多变,就在南宫明击败天下英雄,赢得武林第一家的荣衔之后,一个年轻女子,插足于南宫夫妇之间了。”
任无心蹙然道:“那女子是谁?”
南宫夫人脸上,突然布满煞气,阴沉沉说道:“那女子乃是雪山门下,身着道装,用一柄银色拂尘,江湖之上,称她做银拂仙子。”
任无心脸色大变,道:“数十年前,雪山派四代六十余人,突然在一夜之间悉数死绝,那……”
南宫夫人冷冰冰说道:“那当然是老身下的毒手。”
语音微顿,接道:“那乃是七十二年前的事了.唉!老身虽然部署周祥,一举而灭雪山派,可惜百密一疏,留下了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引出了今日这五代寡妇同堂的怪事。”
任无心暗暗忖道:这女人的手段好毒!当下问道:“那婴儿又是谁的孩子?”
南宫夫人冷漠地一笑,道:“那是南宫明与银拂仙子的孽种。老身想到斩草除根之事,回头再找那个婴儿,南宫明业已赶到,将那婴儿抢到手内。”
任无心冷笑道:“你杀害六十多条人命,神姥纵然不管,我那恩师也不会饶你。”
南宫夫人回忆往事,也不禁唏嘘叹息,道:“这祸闯下之后,太乙上人坚持杀我,但是老身的师傅则认为错在南宫明,若非南宫明用情不专,撇下娇妻,在外沾花惹草.怎会引起老身的妒火.要杀老身也行,先得将南宫明杀死。”
任无心暗暗忖道:神姥也太护犊,过于不辩是非了。
心头在想,口中说道:“老夫人既是未死,恩师自然也未惩治南宫师兄了。”
南宫夫人冷笑道:“祸事闯得如此之大,焉能就此罢了,但太乙老人不肯先杀南宫明,却将他逐出门墙,声言须得取下我的首级,才能重返师门。”
任无心道:“师恩深重.南宫师兄为了重返师门,就该杀掉老夫人才对,何况老夫人确有可杀之道。”
南宫夫人怒声道:“哼!你师徒都是一丘之貉!”
语音微顿,接道:“南宫明倒不是急于重返师门,却是急欲替那贱人报仇。但是他的武功虽然击败天下英雄,却无法胜过老身,咱们当时就恶斗了一日一夜,偏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始终打不出结果。”
任无心心神一凌,暗道:那时候她的武功已是如此,如今岂非深不可测?
只听南宫夫人接道:“太乙老人与老身的师傅天心神姥,当时都在盛年,两人的火气都大,太乙老人见咱们打不出结果,盛怒之下,撇下师傅拂袖而去;师傅气愤之余,也不惩罚老身,仅只说了一声不许伤害那个婴儿,就此返回死谷,独居谷顶,由此不与太乙老人见面。”
任无心沉声一叹,道:“原来是你做的好事,害得两位老人家这—赌气,至今不肯相见。”
南宫夫人怒道:“不见面又怎样,难道少活几岁不成?”
任无心暗暗忖道:此人痴长百岁,不可理喻。当下话锋一转,道:“那雪山派忽起灭门惨祸,势必轰动江湖,武林之内,难道就无仗义之人?”
南宫夫人冷笑道:“老身从未涉足江湖,没有人见过老身的武功,雪山派远处边陲,与中原人士少有往来,南宫明与那贱人陈仓暗渡,乃是极为隐秘之事,老身又未留下蛛丝马迹,咱们二师二徒不讲,谁能想到老身头上,哼哼!幸好当时没有你任无心,否则老身就无法安宁了。”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南宫师兄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南宫夫人道:“他当然不肯干休,
自此以后,咱们表面上是一对恩爱无间的夫妇,实际却是势难两立的仇人,两人都是勤练武功,不敢稍辍,南宫明稍有所得,必与老身狠拼一场,嘿嘿!怎奈老身的武功永不落后,直到他死,终究未能如愿。”
任无心道:“如此讲来,南宫师兄是愤恨而殁。”
南宫夫人脸上,闪过一片阴黯之色,道:“他虽含愤而殁,倒是一了百了,遗下老身一人,度这凄凉孤单的日子,却是人所难堪。”
任无心暗暗忖道:她屠杀雪山一派,乃是因为嫉妒,推源溯始,皆是由于深爱南宫师兄之故,结果弄巧成拙,将丈夫活活气死,那未亡人的日子确是难以忍受。
想到这里,记起当日田秀铃因爱成仇,对自己百般迫害之事,不禁感慨丛生,长长叹息一声。
但听南宫夫人接道:“南宫明死时,银拂仙子那贱人所留的孽种.业已长大成人,取名南宫望,老身遵守师命,原不想加害于他,而且替他娶了妻室.待他犹如亲生之子。”
任无心暗暗忖道:杀其母,哺其子,倒也亏她了。
南宫夫人眼内突然杀机一闪.怒声道:“你胆敢讥笑老身?”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在下并无讥晒之心,老夫人休得多疑。”
南宫夫人冷冷一哼,道:“谅你不敢。”
语音微顿,接道:“岂料,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那南宫望早已获悉身世,知道老身是他的杀母仇人,但知老身武功厉害,他万万不是敌手,因之隐忍在心,反而事母至孝,先意承旨,无微不至。”
任无心暗暗想到:此人的心机倒是深沉得很。
只听南宫夫人接道:“直到他的儿子南宫孝出生……”
任无心惑然道:“南宫孝?”
南宫夫人道:“是啊!那算是老身的孙子了,那婴儿出生之时,南宫望言道:不望这小儿武功盖世,但愿他孝顺祖母,因而取名一个孝字。老身被他骗得昏头转向.居然信以为真,沾沾自喜起来。”
任无心道:“后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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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夫人嘿嘿怪笑一阵,道:“哼!有一天.南宫望禀告老身.说要携带妻儿远游北岳,为老身许愿延寿。想他乃是老身眼看着长大之人,数十年相处,老身早已失了戒心.他那妻子乃是老身的徒儿,师徒之情,超过夫妻情爱,有她同行,老身更无疑心,当下也就应允了。”
任无心道:“那南宫望莫非是要携妻子,远走高飞……”
南宫夫人冷冷说道:“哼!岂止如此,他父子三人出门.行到中途,忽遭十余名蒙面高手围攻,
一场恶斗下来,仆从死尽,南宫望夫妻二人受伤惨重,那婴儿受掌力波及,业已魂游太虚,性命岌岌难保。”
话音一顿,吁了一口长气。
任无心插口道:“是否东窗事发,有人为雪山派报仇伸冤了?”
南宫夫人愠然道:“哼!你莫名其妙,最好是免开尊口!”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说得对,在下洗耳恭听就是。”
南宫夫人怒哼一声,接道:“那乃是南宫望一手安排的诡计,这条苦肉计天衣无缝,谁都看不出丝毫破绽,虽然事起突然,但想南宫明大败天下英雄,得罪的人很多,遭人报复,也是难免之事,一时之间.老身又怎能看出其中的奥妙?”
语音微顿,接道:
“他夫妻负伤逃回家来,老身惊急交加,立即救治。想那婴儿未满周岁,伤势又是那般沉重.任何药物皆是无法奏效,老身无奈,只好拼耗功力,以本身的内力真气.治疗那婴儿的伤势,等到救活那婴儿的性命,老身业已功力大损,虚弱不堪了。”
任无心道:“那南官望要动手报仇了。”
南宫夫人摇头道:“他并不立即动手,却在茶水中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老身元气大损之后,急于服药滋补,且因流汗过多,口中极为干渴,匆匆吞了几粒药丸,接过茶水就饮,如此一来,功力既耗,又中剧毒,眼看那南宫望露了狰狞面目,一剑刺入老身胸上,却无半点还手之力。”
她似是甚为激动,说到此处,嗤的一声,撕开衣领,露出于瘪的胸膛,那双乳上方,赫然两处剑刺的伤痕。
任无心不便观看,匆匆转过脸去,道:“后来怎样?”
南宫夫人狞声道:
“哼!他若一剑将老身杀死,老身固然认命,他的妻子也不及拦阻;那畜生遍是魔迷心窃,还想细细折磨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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