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玄真已霍然跃起,长袖飞舞,避开了四柄长剑。
哪知蓝衣人剑法虽不老辣,却是迅快已极.一剑四旋,另一剑立刻攻至。
四人四柄长剑.配合得竟是天衣无缝,严密已极。
百维越瞧越是心惊.也猜不出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只望任无心快些回转。
刹那间蓝衣人已攻出了四九三十六剑,剑势连绵,轻灵巧快.犹如抽丝剥茧.不可断绝,
犹如一人同时拿着四柄长剑向人进击一般,左面一剑攻来,右面一剑立即退回。
四柄长剑盘旋飞舞,但闻剑风呼呼,却听不到半点兵刃相击之声。
百维只觉这剑法瞧来竟是这般熟悉.心念数转,忽然放声大喝道:“来的莫非是武当弟子?”
他终于瞧出这蓝衫人使的竟是自武当镇山两仪剑法所化出的四象剑阵。
只听身后之人悄声道:“不错.他们便是武当门下紫衣弟子改扮而成的。”
这语声清朗中带着些诡异、迷乱之意,赫然正是任无心的声音。
百维不禁又为之一怔,暗惊忖道:“武当山戒律森严,并不在我少林之下,对掌门之尊.一向视如神明,玄真纵然疯了,他们也不该向他出手,何况这些紫衣弟子,更是武当门下百中选一,选出的志行修者,持戒恭谨,武功也高出同辈之士,再也不该做出此等欺师之行,除非……除非他们已看出这玄真乃是南宫门下改扮而成的。”
一念至此,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暗叹忖道:“我身受重伤,又落入任无心掌中,此番若已被他们窥破隐秘,焉能还有活命?”
刹那间,他额角、掌心又已满流冷汗。
再瞧那武当四剑之剑法,虽然越打越紧,越打越快,但玄真在四柄长剑之间,仍是出手从容,游刃有余。
有时不等对方一剑刺来,他已先行避开,生像是他早已将对方出手之部位了然于胸。
一眼望去,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竟似是同门师兄弟比武较技一般,有惊无险,紧张而不激烈,百维更是惊奇诡异……
忽然间,任无心竟放松了手掌,身形一掠,冲入了那剑阵之中。
武当四剑撤剑回身,各自远远退出数步,抱剑当胸,竟一起向玄真跪了下来。
百维大奇,忖道:“这些武当弟子莫非也疯了不成,怎地如此前倨而后恭?”
心念一闪间,只见任无心已抓住了玄真的手腕,反掌一挥,拂了玄真晕睡之穴。
出手端的干净利落,令人击节。
这种种变化,无一不大出百维意料之外,百维呆在当地.已是作声不得。
武当四大弟子神情沉重.面色黯然,瞧着玄真,一拜再拜,缓缓长身而起.竟一齐走向百维拜倒,齐声道:“武当末学.参见前辈。”
要知武当、少林系出一源.是以武当弟子向来对少林前辈甚是尊敬,少林弟子对武当前辈亦是如此,这本非什么令人惊奇之事。
但武当四剑会在此时此刻参拜,实出百维意料之外。
他一面还礼答谢.一面暗暗忖道:“如此看来,他们并未窥破此中之隐秘,但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又要向玄真出手?”
他虽是在暗中放下些心事,却更是充满惊疑,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任无心双手抱起玄真的身子,轻轻放在床榻上。
百维再也忍不住问道:“四位既是武当弟子.为何要向掌门出手?”
这番话问的义正严词,俨然以前辈之身份向后辈责难。
武当弟子果然不敢不答.其中一人叹道:“回禀前辈.只因晚辈们实在不敢相信掌门真人已疯狂之事,事实却又不得不信.这时……”
他伸手一指身畔—个形容枯瘦,面色蜡黄.但双目却炯炯有神的少年道人,接口道:“这时妙雨师弟便猜此事可能乃是南宫世家门下,改扮成为我派掌门真人的模样,前来混淆视听,并做奸细……”
说到这里,百维暗中又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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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那枯瘦蜡黄的少年道人妙雨,暗惊忖道:“看来这道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心计之深沉,心念之灵敏.已不在我等积年老手之下…”
只听那武当道人长叹一声,缓缓接着又道:“妙雨师弟一向是弟子们之间的智囊,但这番话弟子们却不敢相信,只因此事太过玄虚……”
百维暗中又是一怔,暗笑忖道:“武当紫衣弟子素来不出江湖,不知武林当中之奸诈,自然要将此等事情看得太过玄虚了。”
那道人接道:“只是事已至此,弟子等倒宁愿希望妙雨师弟所猜是实,那么我掌门真人便未遭难了……唉!此乃弟子们一番苦心,前辈想必也能了解?”
百维道:“自然如此。”
那道人道:“是以弟子们更听从妙雨师弟之计,骤然之间,向……向我掌门真人出手,好试试他究竟是真是假。”
那妙雨道人一直面色黯然,垂首不语,此刻突然接口道:“只因无论是谁,神智纵然晕迷.但他数十年性命双修的武功,却万万不会失去……”
百维情不自禁去瞧了任无心一眼,脱口道:“正是如此!”
妙雨道人接道:“尤其在那等骤不及防情况之下,被袭之人,必定要施出本门之武功,那是半点也假冒不得的。”
百维面色微变,惶声道:“那……那玄真道长之本门武功你们可试出来了吗?”
妙雨道人垂首道:“弟子罪该万死,实在不该试的……”
百维愁眉一展,暗喜道:“如此说来,他使的确是武当本门武功了。”
妙雨道人道:“掌门真人神智虽已晕迷.但武当心法,却半点也未忘去……弟子们所使的那—趟四象剑阵,除了我掌门真人以武当心法化解之外,谁也无法那般容易地破去。”
百维心中又是惊佩,又是感叹,情不自禁瞧了那玄真一眼.暗叹忖道:“此人当真是个不世之才,他假冒玄真,不但容貌扮得与玄真一般无二.竟先将武当之剑术武功也偷学了来……”
这时武当四弟子已忙着为百维包扎伤口.敷上金疮伤药。
武当乃是玄门正宗.秘制伤药,确是不同凡俗可比,百维顿觉创口痛苦大减。
只见任无心垂首坐在玄真身边,一付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哪有昔日那般雄姿英发之慨?
玄真却似已点了晕睡之穴,动也不动。
百维暗感焦急,忖道:“不知他们何时才将这玄真之穴道解开?
“否则玄真若是一直沉睡不醒,又怎能与南宫世家暗通消息?我孤掌难鸣,也无法做出什么事来。”
心念一转,又不禁宽慰自己.“幸好任无心神智已然不清,南宫世家已稳操胜券,他勉强挣扎,也不过多受几天折磨而已……唉!我若是他,倒不如早些死了,反落得痛快。”
武当四弟子精力充沛,行动敏捷,片刻之间,已将百护等尸身收拾干净。
大师兄妙法老练沉稳,道:“掌门真人难以行动,百维大师又受了重伤,我等若要上道,不可无车。”
四师弟妙果身手敏捷,神采飞扬,道:“我去唤车来!”
便待纵身掠出。
二师兄妙空面白无须,常带微笑,缓缓道:“若是唤人赶车,倒不如设法租辆空车,我等自己来赶,免得一些事落入外人耳目。”
妙果道:“遵命!”
又待掠出。
三师弟妙雨精明强干,心计深沉,平日沉默寡言,此刻突然道:“且慢!”
妙果停步道:“师兄还有何吩咐?”
妙雨沉声道:“此地四外空旷,路上亦少行人,你到哪里唤车去?”
妙果呆了一呆.道:“这……这……”
微微一笑.接道:“这还请师兄吩咐。”
妙雨道:“方才我入村之际,瞧得这村头街左第三家乃是出售车具,为旅客整修车辆,兼售牲口草料之店,店里想必有破旧的马车,你不妨先去瞧瞧,车辆是否还可走动。”
妙果道:“是!”
翻身一掠而出,轻功之妙,已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
妙雨道:“有车无马,亦是难行……”。
突然顿住语声,侧面望着妙空。
妙空微微一笑,道;“你可是盘算着要我去找两匹马来吗?”
妙雨含笑道:“小弟的心意,向来是被师兄一猜就中。”
妙空道:“好……”
站起身子,转首而出。
妙法忽然道:“且慢!”
妙空道:“师兄有何吩咐?”
妙法道:“此时此刻,你到哪里寻找马匹?”
妙空面带微笑.道:“事态紧急,便可从权,既可从权,哪里找不到马?”
妙法摇头叹息道:“胡闹……胡闹……”
口中虽然不住在说胡闹,手掌却已向外挥动,自是在说:“去吧!去吧!”
妙空不等他第二次挥手,便已跃出,身形一闪,已瞧不见了。
百维瞧着这师兄弟四人.不但武功俱已登堂入室,而且各有专长。
妙法稳重镇定,雍容大度,果然是领袖群雄的人物。
妙空遇事从容,无论见着什么惊人之事,面上始终带着微笑,表面看来,虽似胸无城府,其实城府却定必极深。
妙雨不但心计灵敏,而且观察之力敏锐已极,似是无论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底。
在这师兄弟四人之中.妙雨年纪虽然颇轻,但遇事调度得当,却似四人中的中心人物。
妙果身子敏捷.活力充沛,单以轻功一项而言,便可瞧出来日不可限量。
这四人初出江湖,正是充满着朝气。
绝不似武当那些年老道人之拘于礼法.暮气沉沉,倒是南宫世家未来一大心腹之患。
妙法踱到短榻前,俯首瞧了玄真半晌,长叹道:“不知任相公可否将敝教掌门真人的穴道解开.免得他老人家……”
任无心道:“他神智—日不能清醒,这穴道便一日也不可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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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叹道:“任相公责任在身,为了免得又生惨变,自不得不如此。”
任无心道:“此时此刻,玄真道人什么事都可做得出来,他伤了别人还不打紧.若是伤了自己.叫任某良心如何得安?”
妙法叹道:“晚辈也知道任相公此举乃是为着掌教真人安全,但……”
他缓缓叹息一声,手指着玄真的面容,接道:“掌教真人此刻确是痛苦已极,晚辈斗胆请问—句,不知任相公的点穴手法,是否与身体有损?”
任无心道:“此种点穴手法,非但与身体绝无损伤.而且他若神智清醒,我等一言一行都可听见。”
一面说话,一面转首望去。
只见玄真果然满面俱是挣扎痛苦之容,似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话,必须在此刻说出来。
但他神智已昏迷,无论要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留意,更不会放在心上。
却不知他此刻急待说出之事,于武林命运关系实是重大已极。
他此刻若能说出,不但任无心立可减少许多忧愁烦恼,武林局势也大可改观。
怎奈他穴道被点,又怎能说的出来?
任无心缓缓道:“此刻车马若是借好,我等便要立刻赶往名医聚集之地,设法先将玄真道长之病治愈……必须先将道长病势治愈。”
他言语说来极是缓慢,每字每句,说出口来都似是费了极大气力。
这句话本是明白浅显.他也曾说过数次,但他此刻道来,也似费了极大气力。
说到后来,他话声越来越是含糊.几乎连对面之人都听不甚清。
妙法暗暗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似也对任无心神情之变化,大生惋惜惊叹之意。
就连百维心中心暗觉惋然,只因他究竟也算是个人中之杰,百年难遇之任无心,总难免存惺惺相惜之心。
忽然一声轻呼,一个人影凌空倒掠而入,青衣白袜,神情矫健,正是妙果。
妙雨含笑道:“马车可是寻着了?”
妙果满面喜色,道:“师兄所料果然不错,那店铺中果然有辆马车,虽然颇为陈旧,但是方自修整。”
妙雨道:“马车此刻在哪里?”
妙果道:“小弟已将它拖到门口,只要有马,我们立刻便可启程。”
目光四望一眼,突又叹道:“但要想寻找到马匹,却是难如登天。”
妙雨微微一笑,道:“有二师兄出手,莫说两匹马,便是两百匹马也可寻来。”
百维忍不住插口说道:“在平时纵然如此.但在此时此地,只怕……”
妙雨笑道:“如非辈序有别,晚辈倒真想和前辈赌上一赌。”
百维道:“如何赌法?”
他不知不觉间,也被这少年师兄弟四人.引发了纯真之人性,一时间竟似已忘去这四人乃是自家未来隐患。
妙雨道:“晚辈愿以一切与前辈作赌,不出半个时辰,二师兄便将牵着两匹马回来,而且都是良驹,绝无一匹下驷。”
他说的如此肯定,想来必有把握。
但百维听来,心中却仍不禁半信半疑.道:“此时此地,哪里去寻良驹?”
话犹未了,已有一阵急遽之马蹄声,由门外隐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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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五色灯笼
妙雨喜动颜色,道:“前辈若是打赌,此刻便已输定了。”
妙果亦不自禁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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