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姐姐们了…”云汐躺在床上,愧疚地看着大家为她忙忙碌碌。紫剑看着苏弥娅靠在床头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叹息道:“你啊,要是想谢我们,就别再让苏弥娅为你揪心了!知道么?”
“恩…一定!”云汐答应着,抓住了苏弥娅的手,苏弥娅将冰毛巾敷在云汐额头,明亮的眼眸里噙着泪水,刨根问底道:“你告诉我,云汐,她到底把你怎么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发烧啊!”
“她…没做什么啊。”云汐撒了谎,她与仓雪薇之间有过的亲密行为是万万不能被苏弥娅知道的,云汐的目光飘向没有焦点的远处,“她…在帮我恢复记忆。”
“什么!她又用那该死的幻术,来挖掘你的秘密吗!”苏弥娅大惊,她俯下身来,亲吻着云汐的脸颊,心疼的泪水滚落在云汐脸上:“我恨死她了,我真的恨死她了!”
“唉…没事,只是身体里有一股火,烧完就好了…”云汐轻轻闭上了眼,然而却在闭眼的一瞬间看到了仓雪薇的脸,将近三个月里经过的一切,竟如翻书般在脑海里一幕幕重演…那个冰雪铸成的女魔头,她曾把自己投入幽暗的地牢,曾把她当成祭品一样祭祀给天神,然后又忽然封她为圣使,然后在那妖异撩人的迷香里吻住了她的呼吸,云汐可以真实地感受到她炙热的气息与自己融合在一起,而被那人的指尖触碰过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一切,究竟该何去何从,明天的日出后,又该如何与那人相对?
“苏弥娅…昆仑山的雪,是不是该化了啊?”
“恩?什么?云汐你说什么?”苏弥娅将耳朵贴近她的唇,却依然没有听清那梦呓般含糊的话语,云汐闭上了眼,终于如孩童般宁静地睡去。
次日醒来时,竟已是日上三竿…
在昏沉的睡眠中放任时间的流逝,忘记一切的烦忧…云汐缓缓睁开眼,帘幕低垂,淡淡的胭脂香萦绕在日光散落的闺房,疲倦的身子被大红绫罗暖被包裹着,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安详…
云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昨晚睡的真沉,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每日都在梦里想起过去零零散散的记忆。然而只是平静了一瞬,便骤然想起了昨晚发生过的一切…那种浑身灼热如火的感觉已经褪去了,恍惚迷失的神智也早已清醒,然而云汐依然觉得心里有种微妙的堵塞感,让她不想起床,逃避般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云汐!”她听见有人在耳畔亲切地唤着她,紧接着,一个俏皮的吻便如雨点般落在了她的额头,一睁开眼,视线便被苏弥娅的脸庞占满。“呵呵,是你啊!”云汐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苏弥娅故作嗔怒状:“早就醒了对吧,还装!”
“唉…睡的我都快醒不过来了,苏弥娅,现在什么时辰了?”云汐微微叹息,终于从被子里坐了起来。苏弥娅把手搭到她的额头上探了探,轻莞一笑:“总算是退烧了,昨晚你出汗出的把床单都打湿了,生病的人就该好好休息,你躺一天都没事,女魔头怪罪下来有我顶着!”
苏弥娅的话让云汐顿时想起了什么,她迅速起身穿衣,喃喃道:“我都给忘了啊,我应该辰时就去琼华殿待命的,现在都午时了吧,我该去光华殿陪她用膳了啊!”
“你怕她干什么嘛!”苏弥娅眉头轻蹙,“云汐…不用急啦,她今早没有召见你,好像也没有去琼华殿,一直都待在西凉宫里没出来。师姐们都去练剑了,也没见到她,我还在奇怪呢女魔头也睡懒觉啊!”
“哦…是么…”云汐一怔,有些迷茫地望着窗外,忽然沉默不语。湛蓝色的眼眸第一次变得深不见底,不知她在想着什么…苏弥娅帮她系好了衣裳,细细地打量着云汐,此情此景就像是家中的娇妻在恭送丈夫出远门似的,云汐看着她那体贴贤惠的模样,只觉心尖淌过一丝贴心的暖意,两人相视而笑,知足而惬意。
“我得走了。”云汐的手揽在苏弥娅的双肩上,叹息道,“不管仓雪薇上午在哪里,午时三刻她都要准时在光华殿接见五大护法、柳无影和苏冷师姐,一起用午膳。你昨晚已经得罪她了,咱俩这段时间都要小心谨慎才好!”
“我知道啊…”苏弥娅凝视着心爱之人,依依不舍地喃喃:“云汐…为什么我觉得,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啊!”
“说什么傻话!”云汐绽开一丝令人炫目的笑容,捏了捏苏弥娅的脸蛋安慰,“我们不是每晚都在一起么,怎么成了很久没见!”
“可你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仓雪薇的身边啊!”苏弥娅嘟哝着嘴,纤细的指尖在云汐脸庞划过,仿佛是想要把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心里似的…
“苏弥娅…”云汐努力劝慰着,“我们要想有朝一日逃出昆仑,就得趁现在你我对她有利用价值,先十万分地顺从她,让她足够信任我们,才有机会脱身啊!再忍忍吧,好么?”
“该死的女魔头!”苏弥娅忿忿地咒骂起来,“等我们逃出去了,我师傅定会把她大卸八块!我皇帝师兄知道了定要踏平昆仑山,呵…仓雪薇,她死定了!”
“苏弥娅!”那样的话让云汐一阵背脊发凉,竟是忍不住想要阻止,“别这样诅咒她,其实她…也不是那样十恶不赦!她终究还是留了我们,没有在她的地盘上赶尽杀绝啊!”
“你…”苏弥娅忽然气结,难以置信地瞪着云汐,“你竟然帮她说话?!你竟然…我不理你了!”
“啊…苏弥娅!喂!”眼看着那女子的一袭白衣在自己指间滑落,苏弥娅如同一个抓不住的影子般迅速转身离去,不理会云汐在身后的呼唤,突如其来地闹起了别扭。
“我…说错了吗…”云汐有些茫然失措地望着苏弥娅负气离去,轻轻叹息…
第十一章 蔓花玉露
“你别跟她计较…”正当云汐踟蹰着准备追回苏弥娅时,肩上忽然搭过一只纤细柔软的手,适时地制止了她。云汐回眸一看,一个素净如莲的女子已站在身旁,那张和苏弥娅略有神似的脸庞秀丽而苍白,十三圣女之首苏冷师姐露出淡淡的笑意:“苏弥娅就是这性子,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让她自己静一静就好。”
“恩,她的怨恨也没有错,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们了…”云汐叹息道,心中有些郁郁寡欢。苏冷无奈地苦笑道:“我们这些了无牵挂的孤女,不在昆仑也是在江湖上漂泊流浪,或者找个踏实的男人嫁人生子,人这一辈子若是心放得宽,其实在哪儿都是一种经历啊…”
首座圣女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愫,依稀可见初时的顽抗不甘,和现今的隐忍,甚至渐渐屈从于宿命的安排…三年来这位外表沉默寡言的长姐暗中做了太多努力和斡旋,来迎合女教王阴晴不定的性格,在水深火热的昆仑教保全师妹们的平安…
“我们该去光华殿陪教王用膳了。”苏冷浅笑着示意云汐,她的眼神里已再也看不到任何悲喜。云汐在铜镜前整了整圣使的织锦白袍,拿起“御赐”的镀金法杖,随苏冷走出了圣女宫的宫门。苏冷一袭白衣似雪,手握长剑,风姿绰约宛如一朵盛开在水中的白莲花,素雅而沉静。
两人同行抵达光华殿时,午膳已经开始。殿内摆开一张巨大的长桌,金杯玉盏觥筹交错,九大主菜十八金碟,女教王每次用膳都是极尽奢华,从中原风格的各地菜系,到西域特色的手抓羊肉、牛肉、青稞、酥油茶…应有尽有。
仓雪薇手执银壶坐在正首之位,年轻的小侍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女教王身边形影不离的两个侍宠已经不见了踪影。长桌两旁分别坐着神巫仓琉烟,宠将柳无影,昆仑军守将杨锐,以及年迈的五大护法。大家连用餐都谨慎万分,丝毫不敢发出大的响动,属于圣使和圣女的位置正突兀地空着…
终究是误了时辰,云汐和苏冷俯身跪下,异口同声道:“属下来迟,请教王陛下责罚!”
仓雪薇将方才斟满的金杯递到唇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打量着楚云汐。正在用膳的其余几人也放下碗筷,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静默了半晌,仓雪薇忽然想到昨夜云汐离开时药性未褪,莫不是回去后和苏弥娅春宵苦短日高起,这才姗姗来迟罢!想到这里,仓雪薇的唇角浮起讥嘲的冷笑:“起身吧,我的圣使,你刚睡醒么?”
云汐缓缓起身与那人对视,身披雪色貂裘大氅的女教王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如冰,头顶的紫金玉冠在雪后的阳光里反射出妖冶炫目的光芒,她的眼神疏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如天边的云一般捉摸不定。
那一瞬间,昨夜那个一袭流云纱衣,红唇如火,霸道而温柔的仓雪薇忽然和眼前这个没有一丝温度的女教王重合在了一起。云汐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昨夜的一切如梦初醒,恍惚而不真实…
陷入了思绪万千的圣使怔在原地,一时竟无法开口与仓雪薇对话。身后的苏冷这时忽然上前,用恭顺而平淡的声音禀告道:“请教王陛下恕罪,楚云汐昨夜从西凉宫返回后便莫名高烧,今晨刚刚恢复,身体欠佳,这才耽误了服侍教王陛下…”
苏冷一语出,顿时激起千层波浪,午宴上的每个人都惊讶地瞪直了眼睛,楚云汐竟然昨夜去了西凉宫,还高烧而返…女教王的孪生妹妹仓琉烟更是目光瞬息万变,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又慌忙掩口。
她偏过头来看着姐姐,只见仓雪薇讥诮的笑忽然僵在唇边,她没有注意到座下众人的反应,关注的焦点只在苏冷的后半句话上…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楚云汐一动不动,竟是想把她整个人都看穿似得迫切!仓雪薇的红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楚云汐…”又过了半晌,仓雪薇终于开口唤了她的名字,意识到了自己的略微失态,眼神飘向别处,什么都没有再问:“过来吃饭吧!”
这一顿午膳吃得空气都仿佛凝结了般,每个人都安静地不敢发出声响。云汐坐在仓雪薇身侧的近位上,高烧后虚弱的身体让她饥饿难耐,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起来…仓雪薇一直雕塑般地坐着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吃完,把目光投向云汐时,云汐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碗筷…
那个明朗璀璨的笑容再次吸引了仓雪薇的注目,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云汐,异族混血儿湛蓝色的眼眸永远纯澈见底,然而俊秀的脸庞过于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气血虚弱…又怎能不虚呢,在血祭仪式上几乎流完了身体了一半的血,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了啊!
“大家都回去各司其职吧!”午宴结束后,仓雪薇起身,淡淡地吩咐道。众人领命禀退,然而仓雪薇忽然又道:“楚云汐,你留下来!”
“啊?是…”云汐只觉得心里一颤,不知仓雪薇又要吩咐什么,躬身候命。
“随我去药师殿抓药。”仓雪薇补充道,拂袖如惊鸿掠影甩过云汐身侧,转身离去。仓琉烟一怔,失宠般地涨红了脸,望着云汐的眼神尖锐而轻蔑,轻扭着水蛇腰肢,竟赶在云汐前面追向仓雪薇…
三人一路行向药师殿,途经昆仑教圣塔,大大小小的经堂、神殿环绕白塔,香火弥漫。这是云汐入住金宫以来第一次穿过白塔禁地,仓雪薇走路翩如飞雁般步伐极快,紧随而上很快便到了药师殿门前。
这座汉藏合璧式风格的殿堂飞檐斗拱,琉璃瓦与镀金宝瓶饰交相辉映,一片金光灿灿。作为昆仑教炼丹制药的禁地,奢华程度亦不亚于几座主殿。
进了大殿,只见梁檐绘有西域风格图案花纹,彩画细腻生动,殿柱都由龙凤彩云的藏毯包裹。大殿正中便摆放着一个炼丹炉,丹炉左侧是一个沿墙而立的巨大书柜,珍藏有各类医典专著、和炼丹制药的秘籍。右侧十几个檀木供桌林立交错,桌上摆满了许多不知名的制成药物,都用金色窄口小葫芦瓶盛放。各种清雅或妖冶,甚至是苦涩刺鼻的药香弥漫在空旷富丽的药师殿内。
大殿内寂静地只听得见三人的呼吸声,仓雪薇拿起一个金色小瓶在手心里把玩片刻,便对仓琉烟吩咐道:“烟儿,去内室把雪山木萼莲和龙血丹拿来!”
仓琉烟闻言一怔,乌黑的眼珠流转闪烁,娇笑着轻甩拂袖:“是!烟儿这就去办。”
那个妖媚的女人一走,四周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许多。云汐深吸一口气,总觉得仓琉烟最近越来越举止怪异,表里不一,似乎比孪生姐姐还要诡谲莫测了…走近仓雪薇身侧,云汐低声问道:“教王陛下…昨晚的事,你不问问神巫大人吗?”
“呵呵…”仓雪薇声色不动,淡然一笑,“你以为,我会和她当面对质吗?羽已经被我投进地牢,任凭如何酷刑拷打就是不松口,坚称是自己不小心放过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