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难得得到母妃的赞许,律逸像孩子般开心的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范常洛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冷。
自从范逸文去世之后,原本就没对律逸抱多大希望的她,也变得和弟弟一样,只希望这孩子能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就好。可她却忘了,就是从舅舅去世的那一刻起,律逸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成长着,他变得积极变得主动,甚至还毛遂自荐的想要前往战场。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原本日日夜夜都在苦苦思寻着该如何报仇的范常洛重新看到了希望,而燃起了复仇之火的她又怎会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呢?既然逸儿在不知情中为自己走出了第一步,那她这个做母妃的定会为他夺得这大焉的江山,一洗如海深仇。
不过话说回来,一直泡在蜜罐子里的孩子突然说要上战场,哪个做母亲的又能够放心呢?但是范常洛知道凭律玺的性格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护得这几个孩子周全的,尤其是在他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之后,别人不知道律彻到底去了哪里,她范常洛能不知道吗?
剩下来的就是趁着他这个心思单纯的儿子远在西塞的时候,赶紧寻找机会下手,当然这一段时间也是皇宫里边防护最脆弱的时候,贤妃和律彻去了南疆,律询带着小生去了西塞,后边还跟着耶律圣楠、楚子轩和李嬷嬷她们,一旦错过就真的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一想到这里,范常洛那颗停止跳动许久的心再一次的活跃起来,每一次跳动每一个节拍都是在催促着她快些回宫部署,好早些日子报仇雪恨。接下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跟律逸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时辰一到,自己就立马奔回了寝宫预谋那复仇大计。
然而,毫不知情的律逸却很显然的被范常洛这突然其来的高兴给刺激到了,以致于即使坐在出城的马车上,即使面对这日思夜想的人儿,他都还在思讨:莫非是自己平时的表现太让母妃失望了?自己只不过是跨出了一小步,母妃竟然高兴成了这个样子。
只可惜单纯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母妃那高兴的笑容背后竟然掩藏着一个巨大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阴谋。而范常洛这个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阴谋,不仅毁灭了她自己,也顺道这毁掉了律逸的一生。
当然此时的律逸是根本不会预料到这些的,不止是他,这马车里的马车外的任何人也都不会预料到。
如果他能有像贤妃一样的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他绝对不会放弃和心上人为数不多的共处的机会,而跑到马车外边和小生还有乌浩两个大老爷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他更不会单纯的满心期盼着早日到达西塞,早日胜利回朝,他不曾知道就在军队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那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早已经风起云涌要变天了。
怪只怪这世事难料,可这世上难料的却并非只有世事,还有那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拖拖拉拉了那么久,地丁也是时候该收尾结文了。可是想是这么想,谁有知道历来罗嗦的地丁还要拖多久呢?矛盾啊~~~~~
89
89、抵达 。。。
前线连连告急的战事狠狠揪着每一位将士的心,虽然这一路走来日日都是风餐露宿席地而憩的,却始终没有谁说过半句埋怨的话。就连原本大家认为最可能受不了这急行军的律晖和律逸,也都精神奕奕的盼着能早日到达永兴城的那天。
永兴城不仅是大焉朝在两国边境上的最后一个城市,同时也是一座绝对不可失去的战略城堡。昔日它正是凭着这险要的地位繁华热闹的,可此刻摆在众人眼前的永兴城却和上次律晖与耶律圣楠见着的截然不同,满城的慌乱与萧条,陌生得让两人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律晖记得当初自己正是在这座温馨的小城里对耶律圣楠改观的,算起来它还是自己与耶律圣楠之间最最早的红娘。可如今望着车旁龟裂的石板、街边紧闭的店面,根本找不出半点记忆里的甜蜜美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律晖掀开车帘,握紧拳头,步履坚定的走下来。
虽然律询也是第一次来到这边陲,可当初妹妹在这小城里干了些什么,他还是曾经耳闻过的。瞧着律晖紧皱眉头的那副不悦样,他也能了解她的难受。律询朝后招了招手,叫来一位副将,让他先领着军队去营地驻扎安顿,只留下一小队护卫保护这一车人。
和律晖同样感慨万千的是耶律圣楠,原本她和亲就是为了两个国家的长久和平,可耶律圣楠万万没料到就在她出嫁还不到两年的时候,战火居然再度燃起,而这次挑起战争的竟然还是她最最尊敬的父皇,这个事实让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两人身后跟着的是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其他人,他们的眼光无一不在打量着这座刚被战火洗礼过的城市,都试图从那残存的砖瓦里边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好来证明这就是那座让律晖和耶律圣楠一路上夸个不停的温馨小城,可现实却总是那么残酷那么不顾人情……
一行人就这样慢慢向前走着,一路沉默,只有诡异的寂静与轻轻的脚步。忽然从某个拐角深处隐约传来几句童谣,稚嫩的声音在轻轻诉说:
“大焉朝,西塞国,美公主,俏郡主。
说和平,实征战,假握手,大骗子。”
一听见歌谣,律晖立马像发了狂一般直冲进对面小巷,吓得身后一大群人片刻间全变了颜色,紧跟在后面追着,生怕出了什么纰漏。等几十个人全赶到小巷,将那原本就不宽敞的小空间挤了个满满当当的时候,却只见律晖正抓着一个小男孩在拼命的摇晃:“这童谣是谁教你们的?为什么要这样唱?为什么!”
小男孩哪受得了一个成年人这般对待,细细的胳膊被律晖抓得发白,小小的脸蛋更是憋得通红,上面满是深深浅浅的泪痕,苍白的小嘴微张,却偏偏被吓得不敢发不出半点声音来。而一旁的他的那些小伙伴们也同样吓得够呛,全都蹲在墙角低低的呜咽着。
“律晖你冷静点!”眼见情况不妙,耶律圣楠连忙一把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而趁着律晖发愣的这段功夫,楚子轩和乌简也赶紧掰开她的收手,将那就快憋得透不过气来了的小男孩给成功解救了出来。
“律晖冷静点,他们只是孩子,只是个孩子呀!”耶律圣楠用下巴温柔的抵着律晖的面庞,试图让怀里不断发抖的人儿快些冷静下来。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我们并没有撒谎并没有骗人,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一旦将满腹的委屈发泄出来,律晖也像没了气的皮球一般,身子一软慢慢滑了下去。
就快要抱不住律晖了的耶律圣楠,也只得慢慢蹲□子,搂着律晖一起靠在墙边。凹凸不平的墙面硌着她的身子,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更无从察觉楚子轩那越来越冷的眼神和乌简紧咬住的嘴唇。
乌简咬嘴唇那纯粹是痛的,因为她心爱的女人正紧握着她的右手,握得她骨骼生疼,力气大得毫不逊色于她自己,可乌简去依旧体贴的忍着,绝不吭声。她知道子轩的内心绝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她也需要一个发泄口,而自己正心甘情愿的当着这个受气包,疼在身上,却甜在心底。
而楚子轩的失态却是被气的,被这莫名奇妙的战争,被困扰着两位好友的苦痛,被这动荡不安的局势。虽说楚子轩一向性淡,但却一直都将这两位知交好友的事放在心底,看着她们快乐她也开心,此刻她们痛苦她也跟着难受,看样子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呢?
然而,就在楚子轩低头思索的时候,一直窝在墙角的某个稍显年长的小男孩却突然停止了啜泣,瞪圆了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对面的耶律圣楠和律晖。忽的,一声尖锐的童声响起:“就是你们,就是你们两个大骗子,说再也不会打仗了的大骗子!”
小男孩怒气冲冲的跑到律晖面前,狠狠的跺了她一脚,又用力的推了耶律圣楠一把,这才转身推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小伙伴们,一溜烟跑了。而律晖也被年长小男孩这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得忘了哭泣,两只漂亮的眼睛一直愣愣的望着孩子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开。
律晖朝巷子那头望了多久,大家也就陪着她沉默了多久,直到听见领兵前去扎营的那位副将前来汇报的声音,她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擦去脸上的泪痕,朝大家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试着慢慢站起身来。
原本耶律圣楠也想跟着她一齐起身的,可怎料双腿一麻,人才刚刚站起却又紧接着朝前倒去。忽的,一个温暖的身子接住了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带着泪痕的笑颜。望着心上人的笑容,再多的疲惫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耶律圣楠紧紧握住爱人的双手,在心底默默对着永兴城发誓:“不管这场战争是何缘由,也不管将来世事如何,我耶律圣楠一定会拼死保护这张笑颜。今日耶律圣楠以西塞王族之血起誓,今生绝不负律晖!”
看着突然恢复精神的两人,楚子轩也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才一扭头就对上乌简那一张纯真的笑脸。何时这木头也变得体贴了,心底泛甜的楚子轩在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牵起那只有些粗糙的右手,跟着两人身后朝前走去。
而身为男子的律询与律逸虽然还没大闹明白这几位女子的情感起伏,但也知道自己那宝贝妹妹已经没什么事了,也就乐得自在的跟着她们后面,领着一群护卫,慢慢地朝远处的营地走去。
入夜,永兴城里的军事总指挥部灯火通明。虽然给起了个那么气派的名字,可说到底这指挥部也只不过是由永兴城里的小小驿站临时改建来的。谁也想不到这平常谁都看不上眼的简陋驿站却在这非凡时刻迎来了五位皇室。不过好在这驿站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办起公来竟毫不含糊。
屋角的四盏松油灯烧的旺旺的,将所有的光亮全聚集在正中央的一张长桌上。长桌上摊着一张硕大的军事地图,那山那水那路画得好不详细,而此刻地图上方有好几个脑袋正凑在一块,面色严肃的小声讨论着些什么。而不远处的门外,还有个大美女正搂着位小美女,一起一面百无聊赖的打着呵欠一面静静把风。
与永兴城这边的紧锣密鼓相比,西塞大军的将营里边也是同样的不甚平静。
红色帐篷里,一位将领打扮的男子正毕恭毕敬的低着头朝面前坐着的那人细细禀报着些什么。而虎皮首座上的那位中年男子手中正握着一杯美酒,不时的饮上一小口,眼神随着下属的禀告时而轻蔑时而得意又时而深沉。
“此话当真?”忽的,男子那浑厚的音色在偌大的帐篷里轻轻响起。
“王,属下说的句句属实。大焉朝二皇子律询率领八万精兵,已于竟然午前抵达永兴城,而据前方探子回报,一名酷似郡主的女子也在其间。”将领打扮的男子一一回答。
“呵呵,那是圣楠回来了,我的女儿回来了。”耶律征端起酒杯高兴的一饮而尽,疾步走下王座,可还未等他多高兴上片刻,一股疑虑却又紧接着涌上心头,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圣楠会跟着上前线呢?身为西塞人的她不是应该带着皇宫里避嫌吗?莫非他们是想用圣楠做人质来威胁我退兵?不,我耶律征的孩子才绝不会任人宰割的,肯定另有隐情。思量片刻,耶律征这才接着发问:“那圣楠安全吗?”
“禀告王,据探子回报,郡主一直和大焉朝的公主皇妃们同吃同住,并未受到任何区别对待。”
“哦?”这下子耶律征反倒有些想不明白了。思寻片刻仍然想不出答案的他索性将霸气的手里酒杯一甩,双眼直盯着永兴城的方向,圣楠放心,不管他们耍的什么花样,父王都一定会接你回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地丁悄悄的回来更文了,这半年有好几个考试,更新有些缓慢,但地丁是绝不会弃文的!吼吼~
90
90、展露 。。。
让耶律征奇怪的却是,律询并没有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如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一般,一到永兴城就迫不及待的领兵上阵与西塞国军士狠狠厮杀一番。相反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皇子反倒在自家的军营前边高高挂起了休战旗,而这一挂就是半个月。
休战这事对于节节败退的大焉朝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可对士气正旺的西塞国来说却无疑是一盆冰凉透骨的冷水。
随着士气的逐渐消减,远征带来的诸多不便也逐渐显现出来,西塞国的军队里开始悄悄冒出了一些牢骚与不满。两军交战,贵在士气。军队里的这些小变化,让原本对律询的拖延战术相当不屑一顾的耶律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