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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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锦-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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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苏慕雪本想劝阻,但看到母亲一脸不容置否的神情,只得放弃了。
  事不宜迟,她赶紧吩咐管家备了马车,搀扶着母亲一起上了车,直奔府衙而去。
  马车到了府衙门口,苏慕雪刚把母亲扶下车,就听东边一阵人群嘈杂声,母女俩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抢先跑过来,从母女二人身边经过,跑进府衙,一边跑一边高声通报:“盘龙寨的山贼被擒了!盘龙寨的山贼被擒了!”
  苏慕雪的心一颤,翘首望去,果然看到那群人马夹杂着不少官差,另外有一些应该是着便衣的官差,一群人中间押着几个五花大绑、衣衫不整的彪形大汉。苏慕雪一眼看出,有个人面目有几分眼熟,仔细一回想,竟是盘龙寨的穿山甲!
  那穿山甲看苏慕雪凝眉瞅着自己打量,一下认出了她来,不顾衙役的押解,冲上一步拿身子顶了顶走在头里的那个络腮胡子:“大哥,瞧见了没,这就是那个假冒楚王府郡主的女人!”
  络腮胡子一眼瞪过来,目光凶横,望得苏慕雪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僵。
  这时,一匹马飞速冲到前面来,马上的人一鞭子抽了下去,呵斥道:“你们给我老实点!”随即又回头吩咐道:“快些将他们押入大牢!”
  那些衙役应了一声,忙推搡着犯人进了府衙。
  马上的人左呼又喝,煞是威风。
  苏夫人一喜,脱口道:“那不是青枫么?”
  苏慕雪神色凝重,一语不发。
  叶青枫已经跳了下来,将马甩给别人,神采飞扬地径直走到母女二人面前,拱手道:“见过伯母,雪妹。”
  苏夫人大喜:“青枫,你刚上任不久,就擒了山贼,立了大功,前途无量啊!”
  叶青枫谦让道:“哪里,哪里,都是雪妹的功劳,若不是她提醒到我……”
  苏慕雪已经按捺不住,脸色苍白地开口道:“叶大人,沈离歌人呢?”
  叶青枫顿了下,似有犹豫:“……他……”
  苏夫人也急忙问:“对了,青枫你有没有见到慕飞?”
  “见到了。”叶青枫这次回答得倒快,“他和沈离歌在一起。”
  苏慕雪的心里蓦地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拼命压抑着,焦急地问道:“他们二人怎样了?人都去哪了?”
  叶青枫避无可避,只好回答:“抓捕犯人的时候,沈离歌受了点轻伤……”
  苏慕雪身子一晃,下意识地攥紧了母亲的手臂,苏夫人的脸也白了:“那……”
  “伯母,您放心,慕飞没事……”叶青枫忙说,担忧地望一眼苏慕雪,“雪妹,你不要担心,那沈离歌背上中了一刀,但他死活不肯去见大夫……”
  苏慕雪一阵窒息,胸口闷痛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想到一个问题:那她现在……
  “那她现在在哪里?”她有些失态地急促地问道,声音已经尖利起来。
  “他回家了。慕飞非要跟着去,我就由他去了……”
  不等叶青枫说完,苏慕雪已经扭转头,往马车踉踉跄跄地快步走去,她甚至忘了母亲。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样,脑中一片浑浑噩噩。
  她头上冒着冷汗,四肢冰凉,浑身发软,好不容易才上了马车,正迷迷糊糊地思索自己要去哪里,就听母亲在身边吩咐了一声马夫:“去沈园!”
  然后,车子动了。
  苏慕雪不知道母亲是否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跟自己说了什么。
  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是在闭着眼拼命跟自己对抗着什么。
  模糊中,她感到母亲握住了自己冷汗涔涔的手掌,她一阵颤抖,下意识地攥紧了母亲的手,努力地汲取着力量。
  车子停下的时候,苏慕雪终于再也克制不住,趴到车辕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她吐得汗涔涔,泪涟涟,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个空。
  这时,她才渐渐恢复知觉,感觉到母亲正在捶打着她的背。
  苏慕雪的胃还在痉挛着,但人却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光亮,看到了熟悉的沈园的一草一木。她喘息了半晌,这才吃力地直起腰来,拉起母亲的手,脸色雪白,神思恍惚地说了句:“娘,这就是女儿的家……”
  说完,她拉着母亲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径直走向竹楼。
  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直到了竹楼底下,才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
  坐在地下的是痛哭流涕的苏慕飞,桑儿正蹲在他旁边低声抚慰他。在他身边,站着桑儿爹、阿福和另外两个苏家的家丁。
  “沈离歌呢?”苏慕雪茫然问道,不知道具体该问谁。
  苏慕飞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来,看到母亲和姐姐,起身跑了过来,扑到姐姐怀里大哭道:“姐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姐夫就不会受伤了……”
  苏慕雪努力集中着思想,颤声问道:“她人呢?”
  “在楼上!”贵婶端着一盆热水匆匆走来,见到苏夫人,有些诧异,忙打了个招呼,“夫人好!”说完,转向神情迷茫的苏慕雪,“大小姐,跟我上来吧!”
  苏慕雪忙将弟弟送给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叫大夫来,反倒叫玉儿去请柳姑娘过来了……”贵婶忧虑地、不解地嘀咕着。
  苏慕雪提了口气:“她伤得怎样?”
  “伤在背上了,一身的血……”贵婶打了个寒颤,不肯说下去了。
  两个人很快上了三楼,贵婶去开门,苏慕雪却停住脚步,扶住栏杆,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积攒了几分力量,这才睁开眼,走了进去。
  沈离歌正闭着眼趴在床上,听到动静,吃力地扭头睁开眼睛,看清了苏慕雪,难掩一脸的意外和惊喜:“慕雪?”
  苏慕雪看到她白色的衣衫背上几乎已经全部殷红了,不由得眼前又是一黑。她承受不住地闭了闭眼,接过贵婶手里的热水,低声道:“贵婶,这里有我就好了。你下去找人去药铺里买些上好的金创药,再开几副治疗外伤的内服的方子……”
  “金创药我已经带来了!内服的药,玉儿已经拿到厨房去煎上了……”一个人影匆匆闪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柳纤纤,她看一眼正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的贵婶,“贵婶,你放心,有我在这里帮她,你先下去吧。”
  贵婶这才放心,忙应了一声,出去了。
  柳纤纤顺手关上了门。
  苏慕雪顾不上她,疾步走到床边,放下水,蹲到床边,伸手握住沈离歌的手,颤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沈离歌脸色发白,嘴角却笑着:“只是皮外伤,别担心。”
  这时,柳纤纤已经走过来,皱着眉,伸手想去掀开她背上的衣服观察伤口。
  苏慕雪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柳纤纤一掀开沈离歌的衣服,那沈离歌的身份只怕就保不住了。
  柳纤纤扫了一眼紧张的她,皱了皱眉,似是责备又似是讥讽地问道:“你以为你们在我面前还瞒得住么?”
  苏慕雪正不知所措,就听沈离歌轻声道:“慕雪,我让玉儿叫她来,就是不打算再瞒她了。”
  “她受了伤,不肯找大夫,却找我来……你以为我还猜不到她是个女人么?”柳纤纤瞪沈离歌一眼,“沈离歌,你骗我骗得好苦!”
  苏慕雪心里一慌,忙开口道:“柳姐姐,她,她是有苦衷的……”
  “哼!”柳纤纤轻哼一声,语气缓了一缓,“这个时候,你能想到我,倒还算你相信我!”
  沈离歌低笑一声:“我可没打算骗你,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情同姐妹……”
  “谁跟你情同姐妹?”柳纤纤柳眉一竖,“两个女子之间就一定是姐妹么?你敢说你和苏姐姐之间也是情同姐妹么?”
  “柳姐姐……”苏慕雪可怜兮兮地说,“咱们是否先给她疗伤再说?”
  “她还有力气和我吵嘴,就说明这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柳纤纤气哼哼地说,嘴里这样说着,手上还是探过去,撩开了沈离歌背上的衣服,看到伤口,虽不算深,却足有几十公分长,皱了皱眉,“你真是不要命了?受了伤也不知道先找大夫?”
  沈离歌心情略有放松,闭上了眼:“现在我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我不想连累慕雪家。”
  苏慕雪一听,眼泪蓦地涌了上来,悄悄别开了头。
  “现在怎么办?”柳纤纤急道,“伤口虽说不深,但是太长了。”
  苏慕雪心里一阵痉挛,浑身禁不住一阵颤抖,沈离歌已经一把握紧了她的手,睁眼镇定地说:“我来说,你们来做。第一步,先帮我消炎。慕雪,你拿剪刀剪开衣服,用热水擦干净血,然后找烈酒来擦一遍伤口;第二步,帮我缝针,用针线把伤口缝上;第三步,帮我上药包扎就可以了。”
  苏慕雪和柳纤纤对望了一眼,都是听得胆战心惊,但却都是极快地调整了心情,很快投入了状态。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中,苏慕雪都充满了对柳纤纤的感激。她知道,若不是有个柳纤纤在身边,她是没有勇气完成整个过程的。她看着沈离歌痛得痉挛的时候,她也禁不住一阵阵颤抖。在柳纤纤的鼓励下,她咬着嘴唇,亲手一针针缝合了伤口,一共缝了二十几针,缝完以后,她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嘴唇也咬得鲜血淋淋。她强撑着洗了手,又和柳纤纤一起清洗了一遍伤口,涂上一层厚厚的金创药,用布包扎了起来。
  当她收拾完毕,再跪下看沈离歌时,沈离歌已经精疲力竭。
  她目光涣散地望着苏慕雪,吐出嘴里咬的帕子,吃力地探手出去,想去抹掉她唇上的血迹,那手却在半途坠落了下去。她眼睛一合,飞快地陷入了昏睡中。
  苏慕雪吓得浑身发抖,伸手想要推她,声音哆里哆嗦得变了调:“离歌,离歌……”
  柳纤纤拦住了她,低声道:“她没事,她只是睡过去了。”
  “真的么?”苏慕雪像个无助的孩子,惶恐地望着她。
  柳纤纤心里一紧,不觉叹了口气,肯定地点了点头。
  苏慕雪眼前一黑,软绵绵地瘫在了床下。
  “喂,喂,你……”柳纤纤吓了一跳。
  苏慕雪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呻吟道:“我,我想想,歇一会。”
  柳纤纤这才松了口气,跟着瘫倒了她旁边,心有余悸地喘息道:“吓死我了!你放心,沈离歌不会有事的。幸亏她那层厚厚的裹胸,替她隔了一下。这种只是外伤……”
  苏慕雪的眼泪缓缓流了出来,轻声泣道:“柳姐姐,多谢你。”
  “你……你们……”柳纤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止住了想说的话,伸手无言地搂住了她的肩。
  


87、归7 。。。
  苏慕雪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盘龙寨的那一晚,恐惧和忧伤像毒蛇的信子一样,舔舐着她早已衰败不堪摇摇欲坠的意志。
  她是如此害怕沈离歌会离她而去,留下自己一个人陷入绝望中。
  幸运的是,这一次有柳纤纤陪着她。
  当柳纤纤将她揽入怀中的时候,她的软弱和忧伤顿时化成眼泪,喷薄而出。
  她控制不住地流泪,抽泣,颤抖。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在心底的回忆,像潮水一样冲击着她记忆的闸门,叫嚣着寻找宣泄的出口。
  也许,潜意识里,她觉得柳纤纤是安全无害的;也许,她压抑得太久,实在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泪雨滂沱中,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昏头涨脑、口齿不清、絮絮叨叨地讲述起从盘龙寨开始她和沈离歌所经历的每一个细节。
  她讲自己冒认郡主时的绝望和无奈,她讲自己在沈离歌拉住自己那一刻的战栗和感动,她讲自己在沈离歌说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时的震撼,她讲自己在沈离歌自戕拜山时的心痛,她讲自己守护沈离歌那一夜时的恐惧、忧伤、无助和绝望……
  她甚至讲起了新婚之夜,她是怎样由天堂坠入了地狱;又讲起后来,沈离歌又是怎样一点点将她从地狱拽回了天堂……
  她也讲了母亲知道真相后,她的痛苦和两难……
  她不知道自己讲述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神智越来越迷糊,口齿越来越不清楚。她渐渐搞不清楚自己依然是清醒的,还是已经睡了过去,只是在喃喃说着梦话。
  但这个梦并不好受,她的喉咙一阵阵干裂似的疼痛,身上一会发热,脊背跟着冒出一身汗来,但随即却又是一阵发冷,刚出的汗又变得冰凉彻骨。这样乍冷乍热,她不禁颤抖着蜷起身子,低低呻吟起来。
  恍惚间,她感觉柳纤纤揽紧了她,轻轻摇晃,低低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头晕得厉害,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
  有人抚上她的额头,是谁的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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