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终于到了。
孟真放慢了脚步,走到窗前,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群小孩子,孩子们小小的身体坐得端端正正,听得非常专注。然后,她的视线慢慢落在了那位用心弹钢琴的女教师身上。女教师一身纯白,乌黑亮丽的秀发瀑布一般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大半边脸,看不清她的长相。
孟真站在那里,听得入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们的欢笑声将孟真拉回了现实,休息时间到了。
女老师仍然坐在钢琴旁边,一动不动。她微微抬了一下头,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孟真不由自主地走进教室,走到女老师身边。
女老师轻轻地说:“你来了?”
她口中的“你”,也许是指苏小雨,也许是另有其人。孟真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女教师说:“谢谢你每天来看我。”
孟真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只是,这声音,这声音似曾相识。
这时苏小雨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看见孟真,她开心地叫:“孟真,你来啦?我还以为你没有到呢!”
女老师迅速抬起头来,她苍白的脸泛出动人的红晕,嘴唇抖动着,浑身都在颤抖。
孟真顿时像着了魔似地僵住了。那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光洁的额头,修长的眉毛,清亮的眸子,小巧的鼻子,美好的嘴唇。这一切都是那么美丽,那么熟悉。
女老师,竟然就是王晓。
孟真深爱了六年的王晓,思念了六年的王晓。王晓,王晓,王晓……,她在梦里呼唤了千遍万遍的王晓。此刻,王晓就在她的眼前,等待着她深情的呼唤,等待着她热烈的拥抱。可是孟真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什么也喊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日期:2010…12…17 13:32:36
‘下一路追逐’这位朋友,孟真说那句话,并不是把喜欢女孩子的责任归咎到了家庭的不幸,,何况,那也只是也许……其实大家都知道,并非每个拉拉都是天生的,家庭和生长的环境,以及感情上的挫折,多多少少都会对一个人产生影响。当然,也有一些人在遇到某个人之前,并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倾向。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一旦认清自己,一旦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应该彼此专一。
同时也希望那些做父母的,都能理解子女的这份感情,而不是一味的逼迫和拆散,甚至威胁和以死相逼……
日期:2010…12…17 13:46:24
苏小雨被王晓的样子吓了一跳,满脸关切地问:“王晓,你怎么了?”
“孟真,是你吗?”王晓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她不住地叫这个名字,“孟真,孟真,孟真……我终于等到你了。”
孟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说完这话她的心犹似被刀绞一般,痛得呼吸都要停止。
王晓的脸迅速的苍白下去,她失望的、难过的、自言自语地说:“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孟真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苏小雨吃惊地瞪着她。
孟真突然冲出教室,苏小雨很快追了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孟真抹了一把眼泪,新的泪水又不断地涌出来,她哽咽地说:“她的琴声太让我感动了,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美妙的琴声。”
苏小雨笑道:“我昨天就告诉过你,她的琴声可动听了。”
孟真一边强装笑颜,一边使劲地抹泪。
苏小雨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容易被感动?”
孟真说:“不知道为什么,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居然流了这么多眼泪。那位老师叫王晓?她有一个朋友也叫孟真么?”
苏小雨说:“可能是吧!不过我从来没听王晓提起过,而且自从认识她,我也没见她这样激动过。”
“她的眼睛……”
“失明了。”
“怎么会这样?”孟真有点激动,因为不敢太激动。
苏小雨说:“不清楚,我并不在乎她的眼睛看不见。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做她的眼睛,照顾她一生一世,只要她愿意。”
“你这么爱她?”
“是的,如果没有她,我的生命就真的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她爱上了别人呢?”
苏小雨不说话,孟真看得出她的神情很痛苦。也许苏小雨不能想象,如果自己深爱的人爱上别人,那么她应该怎么办?
“她的父母呢?她没跟父母住在一起?”孟真忍不住又问,急切地想要了解王晓现在的一切,哪怕多了解一点也好。
可是对于孟真的提问,苏小雨几乎一问三不知,因为王晓愿意告诉她的事儿,她一字一句都会记得很清楚。王晓不愿意告诉她的事儿,她也从来不问,她只知道教室上面就是王晓居住的地方,独自一人。
“王晓明白你对她的感情吗?”孟真再问。
“我会让她明白的。”苏小雨的神情十分坚定。
日期:2010…12…17 13:58:26
这夜孟真彻底失眠了。
六年,她和王晓分离了整整六年。她怎么也想不到,六年后的今天,自己和王晓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重逢。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寻寻觅觅,如今终于又和王晓碰面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她慢慢地逐步地向王晓靠拢。
第20节
如果当初她留校任教,也许她和王晓永远都没有重逢的一天,她们可能会错过美好的一生,会在思念与等待,期望和遗恨中一点一点的老去,最后一切灰飞烟灭。
然而,当年孟真毅然离开了大学生活四年的地方,毅然来到了这座美丽而又陌生的城市。
于是,王晓出现了。
于是,她们久别重逢了。
重逢是一件多么令人喜悦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可是孟真竟然不敢和自己思念了六年等待了六年的王晓相认。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和王晓相认,她们压抑多年的感情势必汹涌澎湃,而那热情的火焰势必会烧毁苏小雨的全部希望和信念,甚至烧毁她的生命。
她怕,所以她只能压抑自己的情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晓失望和痛苦。王晓的眼睛失明了,天知道她有多么心痛,多么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深情的安慰她,抚摸她,抹平她心灵深处所有的伤痛。
可是,孟真不敢。
难道为了拯救苏小雨,为了不伤害苏小雨,她就要忍痛牺牲自己和王晓吗?
孟真一夜未眠泪湿枕巾,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眼睛又红又肿,用毛巾敷了好一会儿,却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想了想,又滴了两滴眼药水,滴进去之后感觉特别不舒服,于是使劲地眨了又眨,揉了又揉,眼睛红肿得更厉害了。
无奈,孟真只好红着一双眼睛去上课了。
孟真刚一走进教室,立刻感觉到马翔的眼睛苍蝇似地盯了过来,一直盯住她不放。孟真实在有点气恼,故意提出一个问题叫马翔站起来回答。
马翔站起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老师,您的眼睛肿了。”
全班哄堂大笑。
“马翔同学,我是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不是让你观察我的眼睛,明白吗?”老天,她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胆天包天的活宝?
日期:2010…12…17 15:09:12
马翔支吾了片刻,说:“我担心老师的眼睛,其实的什么也没听进去。”
朱珠捂住嘴拼命地笑。
孟真忍着怒气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老师的问题。”
马翔绕口令似地说:“老师,您的眼睛就是问题,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就不能回答您其它的问题。”
全班又是一阵哄笑,朱珠更是笑得差点岔气。
孟真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得不板着脸,神情严肃地说:“马翔同学,你上课三心二意,扰乱课堂纪律,罚你站到下课。”
下课以后孟真把马翔叫进了办公室,她必须跟这个口没遮拦胆大包天的家伙做一次彻底的谈话,因为她实在不敢保证这个家伙以后还会不会说出更莫名其妙的话,做出更稀奇古怪的事来。
马翔仍然死盯着孟真的眼睛,说:“老师,您的眼睛……您的眼睛又红又肿?怎么弄的?您哭了吗?”
孟真瞪了马翔一眼,警告他不许乱说话,然后指出马翔今天在课堂上捣乱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比您的眼睛还要严重吗?”
“你在故意捣乱,当着全班同学说出那样的话,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关心您。”
“谢谢你的关心。拜托!别给我添乱好不好?我可不想成为全校师生的笑柄。”。
马翔有点受伤,他说:“老师,您认为我幼稚可笑吗?您讨厌我,是吗?学生关心自己的老师,难道也错了吗?”
“可是马翔,你真的有点过分,你知不知道?”孟真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态度缓和一点儿,尽量避免刺伤他。
“您怕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您?”
“学生喜欢自己的老师,这本是正常的事。”
“不,老师,您完全明白我对您的喜欢是哪一种。”
“马翔,老师比你大好几岁。”孟真开始循循善诱。
马翔一口咬定这不是问题,在他看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软的不行,看来只能来硬的了,于是孟真摆正面孔,十分严肃地说:“错了,马翔,我们之间有一个最大最严重的问题。问题就是,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你。”
马翔说:“现在不会,不代表将来也不会。”
孟真肯定地告诉他,永远都不会。而马翔却认为她还是忘不了过去,还是爱着那个人?是的,她的确还深爱着那个人,只是,马翔根本不会想,她深爱的是一个女人。如果知道的话,他还会喜欢她么?还会追求我么?会不会见到她就远远避开?
“马翔,你别在老师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您打击不了我。”
“老师不是打击你,也不想打击你。老师不适合你,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老师拒绝了你,总有一天你会感到庆幸。”
日期:2010…12…17 15:42:30
孟真经常去看王晓,偷偷地看,悄悄地看,默默地看。有时上午去,有时下午去,有时黄昏去。
王晓有时在给孩子们讲故事,有时在用心弹琴,有时在默默的想心事,也有的时候独自一人在柳烟河畔悄然漫步。她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几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在幼儿园附近走动。
孟真总是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她,怕她摔倒或撞倒。好多次她都想过去紧紧地把王晓抱在怀里,告诉王晓,自己就是孟真,就是那个深爱着她的孟真,那个与她分离了六年的孟真。
可是一想到苏小雨,孟真就退缩了,就失去了勇气。
有时孟真去的时候,苏小雨也在。苏小雨像个护花使者一样跟随王晓左右,为她做这做那,细心周到,体贴呵护。孟真看在眼里,心中实在酸楚,偶尔她会跟苏小雨说话,回答她的一些可以回答的话。说话的时候,她会尽量避开王晓,实在避不开的时候,便压低了嗓门,因为担心王晓会听出她的声音。
幼儿园还有一位秀发及肩的年轻女老师,名叫徐芸。她似乎对孟真的悄无声息和神出鬼没有些反感,总是盯贼似地盯提防着孟真,弄得孟真有时很不好意思。
为了打消徐芸的戒备,每次见到她,孟真都友好地向她点头微笑,然而徐芸毫不领情,根本不买她的帐,时不时还对她来个横眉冷目。
这天下午孟真又去看王晓,刚好看到王晓慢慢从楼梯口下来,孟真的心里,不免有点紧张和担心,忽然就想到和王晓刚认识不久在楼梯口拉了一把差点摔跤的王晓,然后抱住她的情形。
于是,孟真脱口而出:“小心!”
她不叫还好,这一叫倒把王晓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就摔下来了。孟真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扶起王晓,焦急地问她有没有摔伤?心里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王晓痛苦地呻吟着,却强作笑颜说:“没事儿,一点擦伤而已。”
孟真坚持要看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王晓无奈,只得挽起裤管,只见膝盖下一大块都青了,积满了淤血,有些地方破了皮,血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顺着腿部慢慢地往下流,简直触目惊心。
王晓自己看不到,但孟真瞧在眼里,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胸口痛得发慌。
日期:2010…12…17 16:00:34
“天啊!”孟真忍不住叫了起来,“我真该死。”
“你这人搞什么鬼?大呼小叫的,存心想让王老师摔跤是不是?”徐芸跑过来扶着王晓,气呼呼地质问孟真。
孟真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徐芸瞪着她,说道:“我看你根本就是有意的,就是没安好心。”
孟真有口难言,百口莫辩,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