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外间情势不妙,故此嘱咐万公明小心,以免被敌人发觉,跟上门来。
龚胜身为内三堂香主,许多话都不便说出来,以免示怯。故此万公明虽知事态严重,但也料不到如此交关。过去玄阴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一向托大惯了,这次当着香主面前,自然唯唯答应,其实转屁股出去,便都没放在心上。
阴阳童子龚胜挥手道:“你且出厅坐,我有点儿事。”
万公明知道这位香主要向两个小孩下手,便应了一声,回身出厅。那少年见他出来,便笑道:“万头儿这次办得妥当,香主必有赏赐。”万公明笑着点点头,道:“这也算不了什么事情,咦,是什么声音?”
两人一齐侧耳而听,然后各奔墙上突出来的圆形听筒,贴耳其上。只听上面有人朗声道:“龚胜滚出来。”万公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忖这个对头一定是自己引来,等到事情过去,免不了一场责骂。
那少年名叫李承,听到上面那人的说话,急忙转身直奔龚胜的房间。原来在这地下秘室之中,墙上按有极为灵巧的听筒,直通上面石庙,一共有十二个之多。不论在石庙内外的那个方向,全都可以听到声音,而且比身在上面还要听得清楚些。但下面的声音,却不传到上面去。
李承叫道:“启禀香主,上面有人指明香主大名搦战。”
这时上面石庙门外站着一人,儒服飘洒,正是美书生宫天抚。他喝了一声之后,见庙内并无声息,便大踏步过去。向庙内一望,只见当中神像前面,吊着一盏琉璃灯,灯蕊剔得高高,火焰甚大,是以明亮非常。对面墙壁上设着神像,下面是张长形供桌,桌上摆着四色果子,还有香烛等物,但阒然无人。
宫天抚四望一眼,只见供桌右面有条庑廊,可以转到后面去。心中忖道:“那老魔头一定躲在后面。”于是大踏步走进去。刚刚走到神堂中心,只听嚓嚓之声不绝于耳,原来墙壁四方八面都射出小弩箭来。
这些小弩箭每枝只有四寸长,其细如香。体积虽小,但因是壁上安着弹簧射出来,是以劲疾异常,别说是宫天抚这一身上乘武功之士,便寻常人中上这些小箭,最多也不过皮肉受伤,流血和疼上一阵。然而宫天抚却丝毫不敢小觑这些弩箭。因为摆设埋伏的人,其用意就是要阻挡强敌,那么焉有与敌人开开玩笑便算数之理。
宫大抚心中有数,情知必定是箭上有毒,见血便可致命。这时一看躲不过,登时运功三阳功护身。小箭如雨,丛射到身上,可是相距两尺,全部纷纷落在地上。
这阵箭雨过后,宫天抚心中暗惊,大大喘息一下,双脚紧立原地,不敢移动。要知他的三阳功尚未练得到家,平时绝不肯轻易施展。尤其是用以护身比发功伤敌更觉耗损真元。然而只因摆设埋伏的人心思灵巧,小箭来路早已算得极为准确,纵然是天下第一流高手,也无法躲过。在这种生死一发的情形之下,宫天抚只有拼着耗损真元,以解救目前危机。
在这阵箭雨过后,宫天抚仍不敢妄动,赶快喘息一下,调息运气,一方面细细观察神堂内的情形。他本谙晓各种埋伏消息法门,是以这刻正细心查究枢纽所在,以及还有什么其他机关。他顺着线索慢慢查出纽枢应该在底廊转角处的墙上,但细看时,却空无一物,不过仍留下一点拆掉的痕迹。
“糟糕,这石庙内的消息埋伏本来并不算得稀奇,可是看来分明已经过高人改良,因此连枢纽也不知改装到哪儿去,连半点儿可供查究的迹象也没有。刚才要是换了朱玲,只怕已死在箭下。”
石庙外面竹林中,刷地纵出一条人影,轻巧异常地扑到石庙门前。灯光照射之下,原来是朱玲出现。她这时一身仍作书生打扮,仅仅在面庞上用一条黑巾包住口鼻,叫人认不出庐山真面目。
她本来和宫天抚商量好,先不露面。但这时见宫天抚入庙之后,仍然一片静寂,心中不免怀疑起来。她知道若不赶紧下手,则那两名小童一定丧命在那老魔头手上。
原来当她一见到村落小童嬉戏,便想到老魔头既然急于掳掠小童以恢复功力,那辆马车久久不来,他一定等待不及而到这村子来随便弄两个先用。是以他和宫天抚立刻设法隐藏起踪迹。好不容易等到歹人出现,却不是老魔头本人,于是她便和宫天抚远远跟踪。以他们两人的轻功,加上万公明的大意,容容易易便追到竹林内。
但他们到底不敢迫得太近,是以玄阴教那人,乃是从什么地方入庙的,根本没有瞧见。现在朱玲一方面为宫天扰而着急,另一方面也为了那两个童男女而焦虑。假如来不及解救他们,岂不是等如自己害死这两个小孩。
不过她精乖得很,绝不肯打草惊蛇,而被庙中的人发觉她的踪迹。眼光到处,只见宫天抚无恙屹立在庙内,眼睛半瞑,正是在调匀呼吸的模样。朱玲想了一下,断定自己现身出声并无用处,便又悄没声息地退回竹林中去。刚刚身形一隐入林中,忽见左右的竹林内似乎有黑影闪动。她在肚中暗哼一声,左手摸出三支夺命金针,脚下一用力,便宛如一缕黑烟,绕飞过去。
她去势神速而灵巧,那么茂密的竹林,竟然没有弄出一点声息。但方一绕到刚才黑影闪现处时,只见前面人影复现,竟然纵出空地去。朱玲微觉惊讶,忖道:“玄阴教的人真是骄傲大胆,居然现身邀战。”正想之间,那道人影已直奔石庙。转眼间灯光已照射在那人身上,敢情是个老道婆。但见她一头霜发,身上的道袍丝光闪耀,分明是上好的丝质衣料。左手提着一个小篮子,右手却拿着一柄药锄。
这老道婆身手之迅疾,只看得朱玲秀眉大皱。忖道:“玄阴教几时请了这么一个能人,看来以往的六堂香主也比不过人家呢,她左手竹篮,右手药锄,这是哪一路高人的兵器?”
这时,老道婆已瞧见庙内的宫天抚,见他半瞑屹立,暗自一怔,便叫道:“喂,小伙子,你滚出来。”宫天抚突然一睁眼睛,两道目光如同电闪,看清楚这老道婆之后,冷笑一声,纵出庙外。
老道婆见他身法高明,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便举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学的是哪一家派的武功?”口气冷峻,生似在拷问犯人。
宫天抚一生狂傲,这时放声大笑。他虽然在大笑,但眼角仍然注视着那老道婆,严防人家暗算,老道婆虽然因他傲然长笑而现出怒容,却没有什么动作。笑声一歇,他道:“我姓宫,名天抚,你若要知我家派,何不就在武功上推寻?”
老道婆冷冷道:“我老婆子六十年未履尘世,尽叫你们这些娃娃辈称雄。这番老婆子重现江湖,必须大开杀戒,好叫后起那些小伙子们,知道我这老婆子没死。”
宫天抚声音比她更冷更硬,道:“讲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你这二十一手诛仙锄和魔篮护身十大招,并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艺。别人怕你,我宫天抚可不怕你。”
老婆子被他道破来历,不由得微征,却也更怒,长笑一声,有如果鸣般刺耳。然后道:“好,你既认得出我罗刹夫人,让我也看看是什么人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
宫天抚一点也不放松,不屑地哼一声,道:“什么夫人,一个老妖怪罢了。”
罗刹夫人药锄斜举,口中喝声看招,倏然撞去。出手处不但快得出奇,而且锄上带出啸风之声,显见力量刚猛惊人。宫天抚的青玉箫未曾撤出,便借她锄上风力,倏然如轻絮般飘上庙顶。
罗刹夫人霜眉一皱,凶煞之气甚是惊人,叫道:“原来是衡山老猿的传人。”
要知衡山猿长老以一手猿公剑法,以及无上轻功驰誉武林垂百年。刚才宫天抚借敌人强劲的风力,飘飞开去,这一手乃是猿长老的绝活,称为轻絮飘。但纵有心法,却也得身有异禀,或是服过千载罕见的灵药,才能练成。
宫天抚取箫在手,冷冷道:“不见得吧。”双足一顿,身箫合一,电泻而下。一点青光,直取罗刹夫人上中两盘。
罗刹夫人年及九旬,久经战阵,经验何等丰富。一看对方身法以及青玉箫破空之声,已发觉是峨嵋七煞剑中的一记绝招,称为“急流鼓棹”,厉害无匹。这本来是剑招。但这少年以尺八长的青玉箫使出来,却也不减分毫威力。这时不敢轻视,手中竹篮一举,手腕一震,突然化出四五个篮影。好个宫天抚,这一招“急流鼓棹”果真已使得入了化境。就在玉箫递到对方三尺之内时,焕然也化出四五支箫影,刚好都点上对方的篮影。
铮琮一片响声过处,罗刹夫人竟因对方这一招太凌厉,无法不退了三四步。原来她手中的竹篮,竟是精钢所制,故此箫篮相触,会发出铮琮之声。
宫天抚长啸一声,剑眉斜剔,意气飞扬,手中青玉箫,疾攻过去。“龙角插戟”、“力捶天鼓”两式使处,箫影满天,把罗刹夫人身形完全笼罩住。这两招乃是点苍派昂日剑法中的绝招,看来的确不愧是大剑派的绝艺,气派不凡。罗刹夫人的魔篮护身十大招,扬名天下,实在也是神妙无比。只见她魔篮连举,轻描淡写中,已封架住对方的两招。
宫天抚心中暗暗生气。须知他以往总自负文武全才,举世无双。但一遇强敌,便收拾不下,太过有伤面子。其实罗刹夫人更加难过。这罗刹夫人六十年前,即已归隐小东极罗刹宫,不履尘世一步。在她归隐之前,天下间好手如云,她却称得上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个。
目下她年纪已及九旬以上,经过一甲子的精修,本以为普天之下,可与她颉颃的,已没有三两人。哪知第一次出手,便碰上这么一个美书生,功力之高,固然惊世骇俗,而那长青玉箫招数之精奇,更是匪夷所思。方才莫看她轻描淡写便封架了宫天抚所施展的点苍派两式剑招,其实她却无能出手反功,这样岂非只有挨打的份儿?
宫天抚在气恼中,青玉箫指东打西,续使绝招,竟是施展出昆仑心法。只见他箫影如山,箫风呼啸。“天女散花”、“举火燎天”、“潜龙升天”,绝招如潮水般涌施不已。罗刹夫人完全叫得出美书生的招数,心中一方面为对方懂得这么多家派的绝招而惊骇,一方面为了自家有力难施而难堪之极。
宫天抚力攻十招之后,倏然收箫退开,冷冷道:“罗刹夫人可认得我宫天抚的师门来历?”
罗刹夫人默然无语,右手挥锄作势。须知她好不容易才腾出手可以反攻,这刻容她施为的话,定必将平生绝艺功力都施展出来,甚且与敌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宫天抚冷笑一声,又道:“凭你的岁数名望,十招以上还认不出我的来历,已经栽了一场。你如果还要比个高下,可以另外约定时地,宫天抚准要奉陪。但今晚之事,你却不能架梁生事。”
罗刹夫人听出对方言中之意,竟有到此寻衅而非本庙之人的意思,霜眉微坚,道:“你虽狂傲,但所言却非无理。我今晚此来,乃是要找占住此庙之人理论。听你口气,似乎也是与我一样。这样你我之间一段梁子,留待三日后清理如何?”
宫天抚噫了一声,道:“原来你不是玄阴教请来的,说起来我们倒是误会了。那么三日之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罗刹夫人道:“此间之事一了,我就返回岳阳。这样说好了,三日后晚上酉时在洞庭湖君山等候,不见不散。”
宫天抚哈哈一笑,道:“一言为定,就这么办。然则此间之事又如何?是让你先动手呢?抑是我先上?”
罗利夫人道:“我老婆子千里迢迢,来到这幕阜山,要报杀徒之恨。你的仇恨比我的大,那就让你先上。但如不比我的仇恨大,当然由我先上。”
宫天抚道:“我只是要找隐匿此间的老魔头阴阳重子龚胜查问一个人的下落,当然如果说不好时,我会杀死他的。”已见那老婆子颔首步向庙门,宫大抚道:“里面埋伏厉害,须加小心。”
罗刹夫人脚步一停,冷冷道:“那是小徒昔年在此庙中清修之时所设,大概还难不到我老婆子。”
宫天抚本来想告诉她内中埋伏早已改设过,而且是由一流高手所改设,厉害无比。但见她神色冷傲迫人。他本来就是个心肠冷毒之人,这时连冷笑也没露出来,反而附和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快动手吧。”
罗利夫人大摇大摆走进五庙神堂之内,但见一地都是细小弯箭,认得是已死的爱徒寒梅道姑的拿手绝活。这刻睹物思人,心中很火更炽,老婆子乃是姜杜之性,老而弥辣,大声喝道:“后面有什么人,快滚出来。”
喝声有如枭鸣,刺耳之极,但庙中空自余音回荡,却没有人答腔。
罗刹夫人洒步直向神堂后转过去,忽然嘀答一声由前面两丈远处传来。这种弹簧声甚为低微,但在她这种举世罕见的内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