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剑光忽然绕体而生,迫开诸般兵器。雪山雕邓牧暗忖道:“看来他每一剑都能威胁到三人,但我不信他真能如此,何不冒险试上一下。”这念头不过像电光万火般,在心头一掠即逝。恰好石轩中恭恭敬敬地一剑招出来,西门渐和秦昆山都一齐换招。邓牧大喝一声,硬递出一刀,直取石轩中左耳。
石轩中嘿一声,剑光如练,一冲一荡,把邓牧缅刀撩个正着。邓牧失声一叫,缅刀脱手飞上半空。好个邓牧不愧外号雪山雕,在那缅刀出手之际,已自腾身而起,快逾飞鸟,追上那缅刀,伸手绰住。到他飘下地时,石轩中已连续进攻了三招,登时把西门渐和秦昆山迫得手忙脚乱。
邓牧暗自大骇,忖道:“刚才他那一剑,本可撩在我胸前,但他却改镣兵刃,饶我一命,却是何故?”但时势不容他再想,缅刀一挥,加入战团。
西门渐和秦昆山战至此刻,都同样浮起有力难使的感觉。他们都知道是对方改为攻势之故,但不由得他们不吃惊,尤其是邓牧这次挥刀加入,这种有力难施的情形,更加显著。
原来石轩中这时剑招出处,有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不但剑招精奇,还有另一桩,便是往往一剑击出可以迫得他们因移宫换位之故,自己人反而碰上自己人。人碰还不要紧,最惨的是连兵器一块儿上。故此他们在十招之内,又屡屡自乱阵脚。
形势一变之后,崔家三人只喜得跺脚持须,采声不绝。那尹家兄弟本来以为乃师技艺已足以称雄天下,如今一见如此形势,不由得面目变色。
眼见玄阴教三个大魔头形势更加不妙,火狐崔伟宏声喝道:“贤侄加点劲,把这三个魔崽子弄倒。”
尹右手肘轻轻一撞兄长,低声道:“咱们快走。”尹左微感惊愕,尹右已斜斜跃升,只好也跟着纵去。尹右大喝一声,右手扬处,三点黄光疾射而去。分袭崔家三人。
这时相距甚远,但一则他是暗器出手之后,才大喝一声。二则暗器体积甚大,差不多和拳头一样大,是以去势特慢。崔敏和崔智都一齐大惊,同时喝叱出声,双双出手去挡那道袭向火狐崔伟的黄光。
崔智因为手中提着金背砍山刀,是以护己护人,两无破绽。崔敏却因光顾崔伟,待他发觉崔智大刀已足够防护时,自己已闪避不及。努力一侧身,那道黄光打在左胸上,负痛大哼一声,身形摇摇欲倒。
石轩中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起初听到尹家兄弟一声大喝,登时剑势一紧。剑光如巨浪涌起,把敌方三人迫得冲向一处。数声响处,邓牧一刀砍在白磷錾上,把那巨錾斫得缺了一个大口。但他自己手腕已震得酸麻,缅刀险险脱手。
最惨的是秦昆山,西门渐以天生神力,一錾劈到。这时势难如与敌人过手时一样,以双笔招数变化反攻敌人,使对方收住这一招。因此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奋力以双笔硬架。是以巨响声中,他双笔哪挡得住白磷錾一劈?登时脱手坠在尘埃。
石轩中这时已飞身过去那边察看情形。他的身法果然惊人无比,一掠五六丈之远,真是世间罕睹。玄阴教三人忙忙乘这空隙撤退。只因稍迟须臾,石轩中以那盖世轻功,便可以回来把他们重又拦住。
石轩中过那边一瞧,崔敏面色灰白异常,但还强自运气,压住伤势。崔智面色也煞白,金背砍山刀已掉在地上。原来他贴近火狐崔伟,是以一刀横封,恰好挡住两件暗器。哪知这两件暗器力量绝大,击在刀上时,发出震耳两声大响。登时把他震得虎口欲裂,手指一松,刀坠地上。
那三件暗器敢情是三个金环,看起来足足可以套在腕上,怪不得如此沉重有劲。
石轩中大骇,一摔手剑插地上,然后两手一抄,把崔敏整个人托起来,口中道:“赶快放松身体,不要运气迫住伤势……”一面说,一面已向宅内走去。
崔敏真气一懈,立刻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崔智已知石轩中要找床铺给父亲休息,便赶紧当前带路。屋中静寂无人,来到一个上房里,石轩中把崔敏放在床上,然后掏出丹药,塞在崔敏口中。
那崔敏心力松懈之后,吐出一口黑血,陡然头脑晕眩,失去知觉。原来刚才他虽是躲开胸前大穴,是以没有立刻毙命。但那金环力道奇大,未在左胸之上,已震伤了心脏,心脉将断。崔智一看不对,眼泪直涌出来,叫声爹爹,便已跪倒在床边,不会言语。
石轩中微叹一声,回头见火狐崔伟进来,便道:“师叔,都是小侄导致有此闪失。”
火狐崔伟听了此言,心中便明白侄孙已无生望,喟叹一声道:“你不可这样说,他是为了救我这老头子,故此被暗器击中。咳,老朽风烛残年,已是无用余生,却要他这条宝贵的性命来换取,真不划算。现在他怎样了?”
石轩中此时已恢复平常神色,道:“现在恐怕不成了。侄儿以本门护心丹放在他嘴里,却也不能转化为唾液,流入咽喉,这是心脉已断的征象。若果他早先不曾运气迫住伤势,早一点儿吐出淤血,也许还来得及……”说着,两人都到床前察看。火狐崔伟顿觉万念全消,心酸肠断,登时老泪纵横,扶住石轩中的肩头,站也站不定。
床上的崔敏忽然呻吟一声,然后张开眼睛。崔伟和崔智都为之大喜,齐齐叫出声来,只有石轩中,面色丝毫不变。要知石轩中以绝世资质,自幼便修练玄门正宗内功,是以道心空灵坚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气势。尤其近数年来在岭南苦修,内功更有精进。故此他早先仅仅神色变了一下,便自恢复平常形状。这不是他心肠冷硬,只不过内功湛深,灵台空明,不容易露出惊喜的情绪表现在面上而已。其实他这时已万分愤怒,暗中在盘算怎样进去把那尹家兄弟出手伤人的一个擒来处死。崔敏缓缓道:“我怕不行了,爷爷千万要保重,恕侄孙不能再奉侍左右。”
火狐崔伟强自压抑住一腔悲痛,朗声道:“你别胡说,只要你有一口气,爷爷也要设法救你。”
崔敏这时精神更见旺盛,道:“爷爷不必麻烦了,侄孙这时忽然想起昔年许多事,觉得十分惭愧,这种收场,还算是上天厚我了。”
原来昔年他因乃父被峨嵋派弃徒阴棠擒到苗峒,其后阴棠因爱他父亲,曾派手下淫邪成性的女徒榴花到崔氏家中看看,回来好告知他父亲。谁知榴花见他年才十八九,长得英俊,便逼死其母,带他返加苗峒。此后崔敏狂纵淫欲,除了阴棠、榴花日夕寻欢取乐之外,更恣欲玩弄了不少清白女儿。近十数年来,但虽深自忏悔,但恶孽难消,终于得到这个下场。
石轩中明知崔敏乃是回光反照,不消片刻,便将气绝而死。因此一方面注意大狐崔伟这个老者不要悲伤过度而发生意外,一方面暗自盘算日后报仇之事。
只听崔敏又道:“智儿你日后要孝顺老爷爷,自己必须力图向上,不要沦入邪途。”
崔智大为惧恐,垂泪道:“爹爹,孩儿必定俗遵庭训,但您老不必说这些不祥的话。”
石轩中这时踏前一步,双目炯炯,注视着崔敏。果然崔敏抬眼找他,道:“石师叔,这次在下替你丢丑,真是死不瞑目。”
“你这是哪里话来?我石轩中此去北方,定必替你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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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得异珍巧治沉沉疾
崔敏道:“江湖上年年月月,仇杀不休,在下之仇,本可以算数。可是……”他转眼望一下崔智,又道:“可是智儿一生最是孝顾,因此他势必不肯干休。石师叔剑术当世无二,前些时候,我在镖局中还和一些人谈起你。据说大家都希望你一举击败鬼母,为武林伸张正义,那时候,武林中人将推举你为剑神。以师叔这一身本事,如到碧鸡山,盼望能够在挫败鬼母之余,趁便把那恶名远播的尹家兄弟中杀我的一个击毙,此举除了替在下报仇之外,还可保全智儿一命。智儿,快过来向石师叔磕头。”
崔智抗声道:“爹爹,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住口,你在此刻还要违我之命?”
火狐崔伟顿脚叹口气,并不插嘴。石轩中朗声道:“敏兄你可以放心,依我之见,这一段仇恨,还得让他亲自雪清。生死本是闲事,绝不可为了危险,以致忘掉恩仇。我可以答应你,届时我定必全力以助,绝不能叫奸恶之辈,逍遥法外。”
他说得神情凛然,一片大忠大义的气节,令人为之慑服。
崔敏叹一声,转眼望着火狐崔伟道:“爷爷,石师叔真正是今世完人,剑神二字,其实还辱没了他。侄孙这一点爱子姑息之心,思之不免汗颜无地。”他忽然咳了几声,吐出几口乌黑的淤血,猛可圆睁双目,厉声道:“智儿,快替为父的向石师叔叩谢教诲,以及异日相助恩德。”
房中登时弥漫着一种悲壮节义的气氛,一个垂死之人,在这最后的一刹那,表现得从善如流,视死如归,的确令人深深感动。
石轩中仰天长啸,弹剑悲歌道:“西流之水东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奈子何?”
火狐崔伟白发萧萧的头颅,此刻有力地仰视窗外,面上流露出豪迈壮烈的神色。这位老人家正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未已。想当年,他纵横湖海,什么魔窟虎穴,都视如等闲。如今被迫隐居林泉之下,连仅有的侄孙惨死,也自无能为力,是以心中悲愤无比。石轩中听豪壮悲歌,使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浑身血液沸腾,遥望窗外苍吴长天,不由得侠情豪气,完全激发。
崔敏面上浮起满足的笑容,向崔智点头道:“愿你一生能以石师叔作个榜样,恩怨分明,节义自励,庶几不负此生。”他顿一下,胸口十二分憋闷,生像气脉将绝,于是勉强又大声道:“石师叔,请为我再高歌一阕,以壮行色。”
石轩中弹剑而啸,又复行吭悲歌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智缴,将安所施……”歌声有如金石般铿锵,裂帛穿云,远传数里之外。
这一阕歌词名为鸿鹄歌,乃汉高祖所作。鸿鹄即是黄鹄,健羽善飞,一举冲天。词中之意,一方面是隐喻崔敏英灵西归,有如鸿鹄羽翼长成,一举千里,永远也不会受到伤害。另一方面,却又暗暗抒发自己的壮志,把自己比作永不受网罗所伤的鸿鹄,这次重入江湖,定要震惊宇内,不止为崔敏报仇而已。
在悲壮高亢的歌声中,崔敏已吐出最后一口气,悄悄地死去。如今,人世上的苦乐恩怨,再也不能令他有所感觉。
崔智跪在床前,垂首默默地哀恸父亲的惨死。火狐崔伟过来,轻轻抚摸崔智的头颅,道:“智儿,你暂勿悲痛,等大伙报后,才到墓上尽情一恸吧……”崔智仰头望住老人,毅然点头。
崔伟又道:“往昔我曾起誓,不将火器绝技传授与任何人,因此你父亲和你都没有学过。但刚才我细思好久,忽然想到这世上邪恶之辈正多,何止区区尹氏兄弟。不过,这世上像轩中这等身手的人,更是凤毛磷角,百年罕见。因此,我想这一项绝技,如用来伸张正义,为世间抱不平,却甚是用得着。”
“现在智儿你听着,等你父亲丧事做完,你便开始学我这一身火器的绝技。大约一个月,便可全部学全,只缺手法上的功力火候。是以一个月后,我们便举家到苗峒找你祖婶阴无垢,由她传你峨嵋正宗内家心法,苦练三年,然后重入江湖,清雪父仇,并且行侠仗义,修积善功。”
石轩中肃然道:“师叔苦心,小侄既敬且佩。异日崔智重入江湖,务必通知小侄,以便一同找那尹家兄弟。小侄亲眼目睹血仇得报,方始甘心。但苗峒之行,恕小侄不能恭送。在目前情势,小侄必须直捣碧鸡山,使玄阴教魔头尽集山上,则师叔此行,必无失闪。小侄碧鸡山之事清结之后,方始返崆峒重立门户。但小侄自知外孽太多,诚恐牵累师门清誉,数年前已物色了一个弟子,准备清理门户之后,便由他主持上清宫事务。当日收此徒之时,便曾明言以告,他已向天立誓,届时出家入道,永不再履尘世。这徒弟便是日前来此的史思温,不知他可曾来过?如今又在何处?”
火狐崔伟先命崔智出去找回家人,以便办理丧事。一面和石轩中到厅中落座,告诉他说史思温已匆匆赴天柱峰乌木弹院,谒见血印禅师,不知所为何事?如今想来,可能和玄阴教来袭之事有关。
崔伟又道:“史思温那孩子怪可疼的,想不到已立誓出家。”
石轩中道:“他是方家庄被烧的那天晚上匆匆离开的么?那么会不会这事是他所干的?奇怪,这孩子何以会赴天柱峰呢?”
崔伟皱眉道:“不应该是他所干的吧,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告诉我一声啊!”
石轩中道:“小侄本来昨晚已到,但时已将夜,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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