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将腰弯得更低,把耳朵凑在她嘴边。孙婆婆低声道:“你龙姑姑也是无可奈何,你也……别……怨……”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突然满口鲜血喷出,只溅得杨过半边脸上与胸口衣襟都是斑斑血点,就此闭目而死。杨过大叫:“婆婆,婆婆!”伤心难忍,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群道在旁听着,无不恻然,郝大通更是大悔,走上前去向孙婆婆的尸首行礼,说道:“婆婆,我失手伤你,实非本意。这番罪业既落在我身上,也是你命中该当有此一劫。你好好去吧!”
小龙女站在旁边,一语不发,待他说完,两人相对而视。过了半晌,小龙女才皱眉说道:“怎么?你不自刎谢罪,竟要我动手么?”
郝大通一怔,道:“怎么?”小龙女道:“杀人偿命,你自刎了结,我就饶了你满观道士的性命。”
郝大通尚未答话,旁边群道已是哗然,叫了起来。此时大殿上已聚了三四十名道人,纷纷斥责:“小姑娘,快走吧,我们不来难为你。”“瞎说八道!什么自刎了结,饶了我们满观道士的性命?”“小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郝大通听群道喧扰,忙挥手制止。
小龙女对群道之言充耳不闻,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团冰绡般的物事,双手一分,右手将一块白绢戴在左手之上,原来是一只手套,随即右手也戴上手套,轻声道:“老道士,你既贪生怕死,不肯自刎,取出兵刃动手吧!”这双手套是以极细极韧的白金丝织成,是她师祖传下的利器,虽然轻柔软薄,却是刀枪不入,她从来不曾用过。
郝大通惨然一笑,说道:“贫道误伤了孙婆婆,不愿再跟你一般见识,你带了杨过出观去吧。”他想小龙女虽因逐走霍都王子而名满天下,终究不过凭借一群玉蜂之力。她小小年纪,就算武功有独得之秘,总不能强过孙婆婆去,让她带杨过而去,来念着双方师门上代情谊,息事宁人,二来误杀孙婆婆后心下实感不安,只得尽量容让。
小龙女对他的话毫不理睬,直接一掌直向他面门击出。轻灵的步伐,看死轻轻的一掌确蕴含太极精要。
郝大通年纪已大,行事稳重,虽然自恃武功高出对方许多,也不轻敌,右掌当即来挡。小龙女左掌当即画了个圆,粘上他的右掌,内力一吐一带,郝大通的右掌力瞬时便被小龙女掌力化解。倏忽间,但见小龙女右掌猛然拍出,内劲奔涌,一击便中郝大通胸口。郝大通当即中掌飞了出去,喷出一口血来。小龙女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两掌,却实是使了两种最高明功夫——太极拳和左右互博术。
小龙女骤然停掌,并不追击,冷冷的道:“你还要继续打么?”
众人见年纪轻轻的小龙女竟然两招便打败郝大通,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只见众道士嘴巴张的大大的,却是丝毫说不出话来。
郝大通初时只道小龙女武功多半平平,哪知一动手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他自己哪里是小龙女的对手?当下面如死灰,颤声说道:“好好好,贫道输了。龙姑娘,你把孩子带走吧。”
小龙女道:“你打死了孙婆婆,说一句认输就算了了?”
郝大通仰天打个哈哈,惨然道:“我当真老胡涂了!”从一名弟子手中夺过一把剑就往脖子上抹去。
忽听铮的一响,郝大通但觉手上剧震,却是发觉一枚铜钱从墙外飞入,将他手中长剑打落在地。他内力颇深,要从他手中将剑击落,却是谈何容易?郝大通一凛,从这钱镖打剑的功夫,已知是师兄丘处机到了,抬起头来,叫道:“丘师哥,小弟无能,辱及我教,你看着办吧。”只听墙外一人纵声长笑,说道:“胜负乃是常事,若是打个败仗就得抹脖子,你师哥再有十八颗脑袋也都割完了。”人随身至,丘处机手持长剑,从墙外跃了进来。他生性豪爽,厌烦多闹虚文,长剑挺出,刺向小龙女手臂,说道:“全真门下丘处机向高邻讨教。”
小龙女道:“你这老道倒也爽快。”左掌伸出,猛然间便已抓住丘处机的长剑。丘处机力透剑锋,小龙女卸力一折,只听喀喇一响,长剑立断。丘处机大骇,实是料想不到小龙女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夫。当下扔了剑与小龙女掌力交接起来,丘处机虽然内力胜过小龙女,但小龙女左右互博加上太极拳联合使将起来,古怪凌厉,直打得丘处机措手不及。丘处机大骇,直感自己发出的掌力全似石沉大海,竟然不能伤到小龙女一丝一毫,自己双掌竟也被小龙女牢牢粘住,施展不开。他委实没料到小龙女竟会这么高明厉害的功夫,饶是他久经风浪,此时也感手足无措,心神大乱。
小龙女和他过了不到三十招,丘处机便被小龙女一掌击中胸口,退后五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小龙女武功招式虽然厉害,但内力不足,她知道丘处机伤得不是多重。当即停手,冷冷的问道:“还要打吗?”
这下变故,却是让群道惊叫出声,惨白了脸色,均是心想:“我全真教最厉害的丘掌门都败下阵来,我们如何能是她的对手?”顿时全都呆住了,鸦雀无声,心惊肉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丘处机心性倒是豁达,缓了口气,幽幽道:“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功夫如此,老道输的心服口服。你功夫高明的很啊,老道问所未闻,可否告知一二,了了老道心中好奇疑惑?”
小龙女淡淡地开口:“太极拳。”叹了口气,又道:“哎,罢了,孙婆婆这件事我不究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杀了你们又有何用?但是这事全因你教赵志敬而起,你得给个说法?”
丘处机道:“姑娘年纪轻轻便能参透生死,超凡脱俗,老道甚是钦佩。误杀孙婆婆之事,我也深感惭愧。但这事如何因赵志敬而起还望姑娘告之?”
小龙女对杨过道:“你告诉他。”
杨过于是把自己的遭遇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丘处机听后叹了口气道:“靖儿啊,我终究是有负你所托啊。赵志敬我会处罚的。杨过,以后我亲自教你,你看如何?”
杨过叫道:“我不稀罕你们全真教的武功!”
丘处机听了面色不禁惨然,叹了口气,又道:“也罢,那你下山去吧。”
小龙女于是抱起孙婆婆尸身,带着杨过走出全真教。
作者有话要说:哎,终究是把孙婆婆写死了。
☆、白衣少女
安葬好孙婆婆后,小龙女便对杨过道:“今晚在这睡,明天一起下山。”孙婆婆死了,如今能陪伴她的只有敏儿了,想到这里小龙女一阵悲伤,好几个月了,也不知敏儿过得怎么样?小龙女迫切的想见到赵敏,于是决定明天出古墓,去寻找赵敏。
次日一早小龙女收拾好行李,带着杨过出了古墓,走到墓碑左侧,运劲搬开巨石,只见下面有一块圆圆的石子,当下抓住圆石,用力一拉。圆石离开原位后露出一孔,一股细沙迅速异常的从孔中向外流出,墓门上边两块巨石便慢慢落下。
看着落下的断龙石,小龙女感慨万千,她终于没能遵守师傅遗命,要下终南山了,又看了眼古墓,带着杨过慢慢走下山去。
小龙女和杨过刚下到终南山脚,突然感觉背后一阵掌风袭来,心中一惊,她竟全然没察觉到身后有人,对方定是武功高强之辈,她不敢托大,当□子一转,右掌一挥一引,卸去袭来的大部分掌力,但余下的掌力扔震得她手臂酸麻,赶紧借他掌风之力向后一跃,立时飘开三丈,逃开他掌风的笼罩。她心中已是明了,知道这人内功远远强于自己,自己不是对手。
杨过这时已然发觉,他转身便看见一老者,登时激动地跑过去叫道:“爹爹,你怎么在这啊?你别打龙姑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龙女这时也看清了这人面貌,但见他高鼻深目,满脸雪白短须,身形高大,样子甚是奇怪。此人正是西毒欧阳锋。
欧阳锋看到杨过也是一阵激动,叫道:“乖儿子,我可是一路找你来的,听说你被郭靖带来全真教拜师学艺,我就找来了。全真教也就王重阳我胜不了,他都死了现在全真教谁还能教你?以后我自会把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你,你是我孩儿,用的着旁人教么?”
杨过大喜道:“好,我以后都跟着爹爹,这天下就爹爹一个对我好。”
欧阳锋听了疑惑,问道:“嗯?你是不被人欺负了?是不是全真教的臭老道?你跟爹爹走,爹爹给你教训他去。”
杨过道:“算了吧,龙姑姑已经教训了那些臭道士了。”
欧阳锋看了眼小龙女,说道:“小娃娃,你武功很不错,你刚用的什么功夫,竟能化解我的蛤蟆功掌力?”
小龙女淡淡的道:“太极拳。”
欧阳锋奇道:“太极拳,没听过,不过真是高明的功夫。来来来,和我过过招!”
杨过道:“爹爹算了吧,你武功盖世,要是打伤了龙姑姑可不好。”欧阳锋道:“好好,你跟我走吧,我传你功夫,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当下拉着杨过就走,杨过转身对小龙女说道:“龙姑姑,我跟我爹爹走了,你给孙婆婆许下的承诺也办到了。咱们后会有期!”
小龙女看着远去的二人,心生迷茫。古墓外的世界她一无所知,实不知该去哪里找寻赵敏,看着天上的云彩,微微叹了口气,向东方走去。
傍晚时分,小龙女来到一个市镇,找了间店投宿。要了家常饭菜吃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两人在说着话,听一人说了“李莫愁”的字眼,小龙女心生好奇,凝神侧耳倾听。他们语声虽压得很低,但小龙女内力颇为深湛,耳聪目明,自是把两人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她微微转头一看,见两人都是道人,二十六七岁年纪,脸颊上都包了绷带。
只听那浓眉道人道:“皮师弟,你说那女子的武功是什么路数?”另一个道人嘴巴甚大,声音嘶哑,粗声道:“申师叔疑心她是古墓派传人,是以年纪虽小,身手着实了得。可是申师叔提起古墓派,那小丫头却对赤练仙子李莫愁出言辱骂,那么看来又不是了。”小龙女听到“古墓派”三个字,秀眉微蹙。
那浓眉道人道:“既是如此,料来也没什么大来头。明儿在哪里相会?对方有多少人?”
另一人道:“申师叔和那女子约定,明儿正午,在此去西南四十里的豺浪谷相会,双方比武决胜。对方有多少人,现下还不知道。我们既有丐帮英雄韩陈两位高手压阵助拳,也不怕他们人多。”
那浓眉道人道:“好,明天得好好教训那……”说着说着却见小龙女正自看着他们,他顿时一呆,不再说话。
小龙女转过头来,吃完饭,要了间客房,便回房去了。她倒是想去见见那位“古墓派”的女子,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小龙女便向店伙计打听豺狼谷的方位。那伙计见这仙女般的人物来向他问话,自是心花怒放,滔滔不绝,把那谷的具体情况说了个遍。小龙女听他啰里啰嗦,心下不耐烦,径自走了。展开轻功,向东南行了四十余里,便来到豺狼谷谷口。此时已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但约来比斗的几人还没到。小龙女进入谷中,隐身在一片树林子里。
过了一会,谷口进来三个道人。其中两个就是昨日在客店中见过的两人,另一个道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材甚矮,想来就是那个什么“申师叔”了,跟着山后也奔来两人。
一个身材粗壮,另一个面目苍老,满头白发,两人都是乞丐装束,自是丐帮中的韩陈二人。五人相互行近,默默无言的只是拱了拱手,各人排成一列,脸朝西方。
就在此时,谷口外隐隐传来一阵嗒嗒蹄声,那五人相互望了一眼,均是看向谷口,只听得蹄声细碎,越行越近,但见一匹黑驴驮着一个白衣少女疾驰而来。
那姓申的道人叫道:“小丫头,看不出来,你居然有胆前来,把帮手都叫出来吧。”
那少女冷笑一声,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又细又薄的弯刀,宛似一弯眉月,银光耀眼。申姓道人道:“我们这里就只五个,你的帮手几时到来,我们可不耐烦久等。”
那少女一扬刀,说道:“这就是我的帮手。”刀锋在空中划过,发出一阵嗡嗡响声。
小龙女这时倏地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