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奇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草野奇人- 第2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该知道,我的毒发期……”
“我不要听!”冷魅哭泣着尖叫。
他整衣站起,喃喃地说:“不拚死顺天王,我死不瞑目,我要到詹家祖宅去等顺天
王,你最好回城去等候。”
冷魅在他面前一站,铁青着脸说:“我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你对我的看法如何,
反正我跟定你了,上天堂下地狱,我都不在乎。你不死,我在身边照料你,你死了,我
遵照你的嘱托,把信息传出江湖,然后……也许会一死了之,也许我会逃世老死林泉。
请你记住,只要你有一口气在,我不会离开你,现在我们动身。”
永旭不是一个感情麻木的人,他猛然抱住了冷魅,紧紧地将冷魅拥入怀中。
冷魅的脸庞,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浑身颤栗,一串串泪珠沾湿了他的胸襟。
他眼前一片朦胧,终于,泪水夺眶而出。
久久,久久。
似乎,除了他们之外,身外的一切皆不复存在,浑忘世外的一切。
两颗心第一次那么靠近,苦难终于将他们的心连结在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紧紧的拥抱,胜过于言万语。
久久,他温柔地捧起冷魅的脸庞。
这张脸庞并不怎么特殊,也没有超尘拔俗的美,但也并不比那些他曾经接触过的美
丽姑娘逊色多少,却令他感到特别亲切,特别心动的脸。
他温柔地,情意绵绵地轻吻那双带泪的、因焦虑而显得疲惫的明眸,口中威咸的,
那是泪水的滋味。
他又重新紧拥住那潮湿但仍然温暖的娇躯,用充满感情的声音低唤:“哦!冷梅,
梅……”
冷魅却在他怀中饮泣,用含含糊糊,只有他用心灵方可听得到的声音呢前:“永
旭……永旭……”
久久,他重新捧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轻柔地、细心地慢慢拭去泪水,他含泪笑
了:“冷梅,你的脸,并不如你的绰号那么冷,在吓死人的绰号里,却有一颗相反的、
柔弱的心。”
冷魅也忍不住微笑了,道:“不。这颗心原来是冷的、残忍的、死去了的,但它复
活了,是为你而活的。”
永旭忍不住在她颊旁亲了一下,叹息一声,黯然地说:“我这一生,从没想到会亏
欠别人。”
冷魅幽幽地说:一你并不亏欠我什么?”
“冷梅……”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冷魅语气中有幽怨:“我并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愿
意陪伴你走完人生的旅程,只因为你本来是我的敌人,却能指引我认清人生的方向,这
份高贵的情操,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我爱过、恨过、死过,但我相信,我的爱心依然
是完整的。当然,我不否认其中不免掺杂了自私的成份,至少我承认是苦难中生出的感
情,如果你轻视这份感情,我不怪你,我的行为我自己负责。”
永旭重新紧拥住她,在她耳畔说:“如果我不死,我不会欠你的。”
“你不会死的,我是说,你会渡过这次难关。”
“但愿如此。”
“只要你有信心。”
“我会支持下去的。”说着深深吸入一口气。
“别忘了,还有我帮助你。”
“是的。”他亲了冷魅一亲:“有你在,我不再感到孤单。”
“我……我好高兴。”冷魅羞笑着说。
“且慢高兴,我们前途危难正多。”
“我不怕。”冷魅勇敢地说:“永旭,现在我们该怎办?”
“我想,不必到詹家祖宅去了。”
“不去等顺天王了?”
“张大为从詹宅来,向州城方向逃,可知顺天王即使已经去过詹宅,也离开了。詹
二爷可能已遭了毒手,这时想前往救应也来不及了。”
“是的,真来不及了。”
“蛇郎君生死之谜,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就算他还在人间,一个假死逃世的人,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他没有必要仍留在和州附近,我们怎能有时间去找?”
“那你的意思……”
“回州城去找顺天王的下落。”
“好吧!我们走。”
冷魅伸手要搀扶永旭。
永旭牵住她的手,忍不住笑了:“我还没有到需要扶的时候呢!”
冷魅忘情地第一次主动亲他,脸红红地说:“等你老了,眼茫茫发苍苍时,你就会
需要我这老太婆扶你了。”
“到时倏恐怕你也走不动了。”他也打趣冷魅。
“不见得,年老时,通常女人要比男人硬朗些。”
“那是男人的一生中,饱经风霜承担忧患的结果。该动身了,得绕道走。”
“绕道走?”
“为免张大为招来党羽,不得不暂时回避,除非能碰上顺天王,不然就得避免与他
那些功力奇高的党羽拚骨,以免浪费精力,加速我体内的奇毒蔓延。”
提起他体内的奇毒,冷魅的脸黯了下来,强打精神说:“也好,找人问问路,看该
怎么走。”
永旭和冷魅离开小溪不远,便听到西面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悠然自得的歌声:
“世事苍茫一局棋,胜负何必费心机,你争我夺终了局,大限来时各东西。”
永旭一怔,摇头苦笑道:“天下众生,每个都像这人一样看得开,不知这世间是不
是比现在可爱些?”
冷魅怔怔地凝视着他,片刻,脸上有说不出的忧虑,喃喃地说:“我不喜欢这种改
变。”
“什么改变?”
“你的性格我相当了解,你是个明快而且意志坚强的人,怎会突然生出这种感慨的
念头?”
“人不会永远坚强。”他叹息着说。
“而现在却是你最需要坚强的时候。”
“对。”他挺起胸膛说:“走,去找此人问路。”
歌声已落,走人树林,便看到林中架了一间棚屋,一个须眉俱白的老人,坐倚在棚
柱下,睁着老花眼,细心的用小刀挖萧。
那根尺八黄竹质地甚佳,老人的手工也不差,运用小刀的手艺看似笨拙,但已挖好
的三个指孔却相当均匀圆滑,大小不差分毫。
老人看到了他们,瞥了他们一眼,老脸上现出一丝世故的笑意,然后转头专注于挖
指孔的工作,对来人的突然出现毫不感惊讶。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数有点懒散,活得久了看得多了,对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趣,对
身边发生的事皆以漠然处之,见怪不怪。
永旭上前行礼,友好地说:“老伯你好,小可有事请教,打扰打扰。”
老人放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眯着老眼打量他,目光在两人身上往复搜视,像是审喊
一般。
冷魅的衣裙也是湿的,讪讪地躲至永旭身后。
“老伯……”永旭再次招呼。
老人说话了,语气不耐烦:“你一定要打扰老汉的工作吗?”
“老伯……”
“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有气无力,?”
“老伯……”
“你脸色苍白得像个鬼……唔!白中带青,不像鬼,倒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
尸呢!”
老人语利如刀,一副教训人的面孔。
永旭是个不拘小节,胸襟可容物的人,不在意地笑笑,作个鬼脸说:“老伯,但厂
怎会白天出现呢?据说僵尸最怕鸡叫,晨鸡一叫便动不了。”
“嗯!有道理,那么。你是水鬼了,身上全湿的,还有那个女的。”
冷魅可忍不住了,大声说:“老伯,我可没惹你。”
“那你又是什么?”老人问。
“我们是向老伯问路的人。”永旭接口。
“问路?你们是逃难来的?”
“可以说是逃难,请问老伯,到和州怎么走法?”
老人向前面一指,爱理不理地说:“前面就有一条小路到和州。”
“小可知道,小可的意思……”
“知道你还要问,是有意找我老汉穷开心吗?”老人冒火了。
“老伯别生气,小可希望知道左近是否有另一条路可到州城,那条路不好走,有小
可的仇人在等候。”永旭陪笑解释。
“我明白了,你,定是拐带妇女卷逃的歹徒。”老人气呼呼地说。
“老伯……”
“好哇!老汉要叫人来捉你。”老人大声愤怒地说,突然仰首大叫:“小虎快来捉
歹徒,把柴刀带来。”
“老伯请不要叫嚷……”永旭摇手急叫。
“小虎,小虎……”老人继续叫,嗓门够大。
冷魅哼了一声,说:“这位老人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这样不通情理?真是
少见。”
永旭心中大急,老家伙嗓门大,这一叫嚷不要紧,却可能把张大为召来的党羽吸引
过来,岂不糟了?
他拉了冷魅便走,苦笑着说:“本来我们这身打扮就不怎么……嗯……”
冷魅也嗯了一声,向前一栽。
两人毫无戒心,加以永旭事实上已成了一个平凡的人,经过与张大为一场恶斗,毒
性又进一步深入经脉,耳目已失去往日的敏锐,对身后的声息感觉迟钝,也没料到这个
不起眼的老村夫会从身后下手袭击。
两人颈后的天柱穴,皆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向前一栽,倒地便失去知觉。
击中他俩天柱穴的东西,是两颗普普通通的飞蝗石,发自老人握小刀的右手,相距
将及一丈,认穴之准,委实令人激赏,劲道的控制更是惊人。
不知经过了多久,永旭被一阵刺耳的怪笑声所惊醒,看清了处境,只觉心往下沉,
叫苦不迭。
那个制箫老人,正蹲在他对面的壁根下,细心地从畚箕中取出一些盆罐。一旁的一
张矮凳上,搁了一块两尺长掌宽的坚木板。
他的双手被牛筋索分别套住双腕,悬吊在粗大的屋梁上,双脚也有牛筋索套住足踝,
分别拴在打人地中的木桩上,脚尖刚好着地。
就这样,他被捆住站在屋中央,身上一丝不挂,手脚张开,呼天不应叫地无门,无
助地任由对方宰割。
老人取出一只紫红色的木匣,搁在一旁抬头向他阴阴一笑,笑意中充满了阴险刻毒,
笑得他毛骨悚然,心中发冷。
“好怨毒阴险的笑容!”他心中暗叫。
老人拍拍手,挺身站起,顺手拈起木板,阴笑着向他接近。
他心中暗暗叫苦,硬着头皮问:“老伯,小可得罪你了?”
老人脸一沉,冷冷地道:“等一会你就明白了。”
他一咬牙说:“老伯早些说出,岂不省事?这是何处?”
“这是老汉的家,你身在后院仓房。”老人阴笑着说,轻拂着手中的木板。
“也是私刑室?”
“不错!”
“你……”
“我问你,你姓甚名谁?”老人厉声问。
“小可姓周,名永旭。”
“真的?邻房你那位女伴的口供,如果与你不同,你两人都得死。”老人凶狠地说。
“小可没什么好瞒的。”
“好,就算你是周永旭,你那位女伴呢?”
“她姓冷,小名叫梅。”
“她一点也不冷,也没有梅那种孤芳劲节的情操……”
“老伯你偌大年纪,何必损人?”他愤然叫。
这时,半敞开的大门外,突然传来冷魅的尖叫声:“永旭!永旭,是你吧?你怎么
样了?”
他心中一寒,大声叫:“冷梅,你可无恙?你……”
老人嘿嘿阴笑一声,木板一伸,抵住他的咽喉说:“她的处境要比你好一点点,人
是捆上了,但是被捆在床上的。女人一撒起赖来,难缠得很。不捆起来就会像疯子一样
乱跳乱蹦。”
冷魅焦灼的叫声连续传来:“永旭,快来救我,我……”
老人咯咯怪笑,笑得龇牙咧嘴,真像一只刚下完蛋的得意老母鸡。笑完说:“这里
四面八方,前不沾村,后不近店,就我这一间闹鬼的孤屋,附近十里地,大白天连狗都
不敢接近,没人会听得见你们的叫声,休想有人来救你们了。”
永旭长叹一声,问道:“老伯,你我无怨无仇,我一个外地流浪汉,身上银钱有限,
你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老人呸了一声说:“混蛋!你以为老汉要谋财害命吗?”
“难道你不是?”
“老汉最看不惯那些像你一样为非作歹之徒。”
“小可清清白白,老伯凭什么认为小可是歹徒?”
“难道你不是拐带妇女的恶棍?”
“老伯……”
“你这小子一脸精明相,眼神不正嘴有凶纹,脸色发青,显然色欲过度……”
“老伯住口!你可要留点口德。”他愤怒大叫。
“咦!你还凶?你不敢承认?好,老汉今天要不将你折磨得死去活来,我就不姓……
打!”
木板宽如手掌,面积大,打在身上并不太痛,但时间一久,那又当别论。
如在平时,就算是用铁鞭来抽他,他也受得住。可是,目下他成了砧上肉,毫无抗
拒之力。
他感到奇怪,全身穴道并无受制之象,气机也未受损,体内的余毒也没有发作的征
候,怎么浑身脱力,手脚无法运劲?
老人毫不留情地用力揍他,一板下去响声刺耳,皮肉猛烈地痉挛,五内翻腾,眼前
发黑。
全身都在木板狂风骤雨似的抽击下抖动,一连百十下,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痛得他天昏地暗。
全身都在冒汗,皮肉充血,一股腥臭刺鼻的气味,若有若无地充塞全室。
邻房,冷魅惊惶凄厉的叫声,也令他心向下沉:“永旭!永……旭……老伯,求求
你,求……求求你不要再打……再打他!”
终于,他昏过去了。
一盆冷水泼醒了他,接着,老人捏住他的鼻子,恶狠狠地问:“你从何处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