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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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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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意思?”



耿照辩不过他,只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占夺他人之物,死活都不肯拿。



胡彦之也不生气,摊开从抽屉里搜出的一大摞图纸,小心理平:“这是修老爷子过世前正写着的刀诀,我一见这屋里的笔砚灯芯,就知道他在整理着诉,写的恐怕也是他毕生使刀的经验,不想让先人专美于前。照你的说法,也是要在老爷子的坟前一把火烧了,才算干净?”



耿照一时语塞,虽仍倔强地不肯开口,但心念电转间,隐约又有些动摇。



胡彦之淡淡一笑:“如果我说这些东西都留起来交给阿傻,你觉得怎样?”



耿照眉目一动,忽然明白了他的用心。



“不止刀谱不能烧不能埋,”



老胡一指他身后。耿照顺势回头,见壁上悬着一柄铜装长刀,与画中所绘竟有几分雷同。“连那把修老爷子的佩刀《明月环》”



也得为阿傻留下。如果不再让他用天裂妖刀,咱们总得替他想撤不是?““这一路凶险尚多,我们不能把宝压在同一处。明月环刀给阿傻护身,你带着这两本刀谱,修老爷子未完的刀谱就由我收着,反正总得有个人先读懂了。才能传授这给阿傻。除非咱们三个太倒霉,给人一把通杀了,要不至少也有一个能回到流影城,修老爷子的遗惠不至泯没。”



他将整条手稿层层对叠,褶成了烧饼大小,取出了另一只油布包封存妥当,藏如贴身的内袋里。耿照犹豫一下,终于还是接过装有那两部刀谱的油布小包,也收进了贴肉的衣袋,再重新装束好腰带。



“你呀,真是个死脑筋。”



老胡笑他:“偷抢固然不对,真到了舍生救死的紧要关头,便是窃国夺位你也得做。人生在世。讲原则当然是好,但是有句话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怕污了双手,啥事也别想干。”



耿照苦笑道:“我说不过你。”



见老胡还在东翻西找,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便将壁上的明月环刀摘了下来,道:“我去瞧瞧阿傻,顺便拿到给他。你……也别翻太久,怕是真要变贼。胡彦之不由失笑,呸呸两声,继续翻箱倒柜。



阿傻已不在小屋里,耿照在茅舍后的悬崖边寻到了他。



崖畔隆起两堆土塚,插着两片削平的银桦木,白烁烁的面上却无只字。耿照心念一动,会过意来:阿傻的手不方便,不能做写字之类的精细活,勉强刻上修老爷子与修姑娘的名字,只怕字迹也不好看,不如留白。



他跪倒阿傻身边,恭恭敬敬地向土塚磕了三个响头,合什默祷:救苦救难的龙王大明神,请接引老爷子与修姑娘早登极乐,来世清静无垢,得享大福,莫要再入轮回受苦。虔祝完毕,又伏地磕头。



阿傻只是呆呆坐着,面无表情,谁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修老爷子的佩刀。”



耿照将“明月环”放在他手边。“老胡说了,要你拿这把刀替修老爷子祖孙报仇。我们还找到修老爷子的刀谱心诀,等老胡融会贯通,便传授与你。程太医说了,天裂刀有违天道,你只要再持握一次,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傻木然接过,缓缓抽出半截刀身,鞘、锷的铜绿之间,顿时映出一泓雪亮。



明月环刀离鞘,他双手握柄,刀尖抵住光洁的桦木空牌不住轻颤,银白色的细碎木屑犹如雪花簌簌而落,却始终无法利落刻下。僵持片刻,刀尖斜斜往下一拖,刀痕如蚯蚓般扭曲丑陋,竟连“修”字的起笔也无法顺利完成。



阿傻忽然激动起来,仰头嘶嚎,声音嘶哑如兽,令人不忍卒听。



胡彦之闻声奔来,却见阿傻拖着明月环刀,旋身大扫大划,拖得沙石激荡,犹如走马;烟尘散去,地上写着大大的“宿缘”二字,每字约莫一丈见方,仿佛非得这尺寸,才能让他无力的双手刻落笔画,不致歪斜。



阿傻两肩垂落,颓然跪倒,“锵!”



一声轻响,明月环刀脱手坠落。



耿照心中不忍,弯腰替他把刀拾了起来。



“这是……修姑娘的名字么?〃阿傻生硬地点了点头,目光空洞,仿佛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他的泪早已流干。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胡彦之远远望着,神情十分复杂,片刻才摇了摇头,施展轻功沿来时的小路掠向崖下,并未惊动屋后二人,敏捷如鹰的魁梧身形闪入林间,霎时不见。



耿照却明白阿傻的意思,用刀尖在其中一只木牌刻下了“信女修宿缘”七个字,另一块则写“清河修公玉善之墓”将刀退入鞘中,捧还阿傻。“我和老胡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让你能练武功。或许在手刃仇人之前,你可以亲手为他们刻两块新的墓碑。”



耿照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是七叔跟我说的。”



他跟阿傻描述七叔的样子,说七叔尽管只有一条胳膊,在耿照心中,七叔确实全东海最好的铁匠,打铁的功夫连天字号的首席屠华应也比不上。“……水月停轩染二掌院的那柄昆吾剑,便是出自七叔之手。我拿着同万劫妖刀对砍几次,丝毫不落下风。”



“老爷子和修姑娘舍身救你,你如果活得不好,怎么对得起他们?”



耿照握住他的双手。“你要打起精神。无论如何,还有我和老胡,我们都会帮你。”



“……为什么?”



“嗯?”



耿照瞧得一愣,一下子每明白过来。



阿傻面无表情,飞快的打着手势。



“你们,为什么摇帮我?我的学海深仇,关你们什么事?”



“路见不平,本来就该拔刀相助。况且,我们事朋友啊!”



耿照想了一想,补充道:“老爷子和修姑娘,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或许他们错了。或许,你们通通都错了。”阿傻嘴角微斜,笑得却很苦:“我是个双手俱残的废人,什么都做不了;收容过我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更凄惨,若不依仗天裂刀那种妖魔鬼物,还谈什么报仇?不过事一场笑话!



“我只要天裂刀,就够了!杀他之后,我也不想活了。当日若非是你,我早就亲手将那厮杀死;你那天既然出手阻止了我,现在还说什么帮忙,说什么朋友!真要报仇,给我天裂就好!”



他豁然起身,将明月环刀高举过顶;耿照福至心灵,连忙一把拉住。



谁知阿傻胳膊虽细,以耿照的天生神力,一扯之下非但未能将它拉住,指尖反被一股柔韧之力震开,猛然想起老胡之言,心念电闪:“莫非……这就是什么”道门圆通之劲“?微怔间,阿傻已甩开握持,猛将明月环刀抛下山崖!



耿照扑救不及,不禁恼火,回头怒道:“这是修老爷子的遗物,你怎能如此对待恩人!”



阿傻面目僵冷,单薄消瘦的胸膛不住起伏,双手飞快交错:“人都被我害死了,留刀又有何用?”



耿照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他不是你害死的,害死老爷子和修姑娘的是摄奴、是岳宸风,不是你!他们救你是处于善意,他们照顾你,是因为你们彼此投缘,那是他们的好心、他们的情谊、他们的选择!你不要用因果命数的郎中之说,来污蔑对你这么好的人!”



阿傻嘶声嚎叫,用力一挥,一股淳厚劲力应手而出,两人猛然分开,双双坐倒。



耿照这辈子还没有被人一推即倒的经验,失足顿地,益发恼怒;撑地一跃而起,还想再跟他议论分明,谁知道阿傻却闭眼抱头,索性来个相应不理。



两人推搪拉扯,胡乱扭打了一阵,终究还是耿照的怪力占了上风,抓着双腕猛将阿傻压按在地上,翻身跨骑在他的腰腹之间,两人贴面喘息,犹如小孩斗气打架。“你把眼睛睁开……给我把眼睛睁开!”



耿照怒道:“这样耍赖算什么?睁开眼来!”



阿傻自是听不见,双脚乱踢,奋力挣扎。忽然锵的一声,一物飞上断崖,差点砸中阿傻的脑袋;震动所及,两人一齐转头,竟是方才坠落崖底的宝刀明月环。正自错愕,一双毛茸茸的黝黑大手已然攀上崖边,老胡顶着满头落叶断藤冒出脑袋:“他妈的!是谁乱丢刀子,险些要了你老子的命……我的娘啊!原来你们也爱这调调!”



耿照、阿傻连忙起身,双方均是余怒未消,谁也不搭理谁。



胡彦之抱胸啧啧,一双贼眼往来电扫,斜眼冷笑:“好你个小子!居然是杆双头枪,女的也捅男的也捅,老子不过下去瞧瞧,你们居然就好上了。要是胡天胡地也不打紧,扔把刀子下来灭口,未免太不厚道,老子连女人都没和你抢过,难不成跟你抢男人?”



耿照怒道:“老胡,你还胡说!”



胡彦之难得看他大发雷霆,仿佛看见了什么新鲜事物,抱臂呵呵不止,怪有趣的上下打量。耿照被他瞅得不自在,怒气稍平,想想也不关老胡的事,说来还要感谢他捡回宝刀,忽然转念:“是了,老胡,你怎么跑到崖下去了?底下有什么东西?”



“我去找摄奴的尸身。”



胡彦之耸肩道:“被野兽咬得四分五裂、肚破肠流,不过头脸尚在,虽然烂的泛紫发黑,骨相确是海外昆仑奴的模样。”



他顿了一顿,转头直视阿傻。“我不是不相信你,一定摇问清楚。以你的身体状况,决计没有一刀砍死摄奴的能耐,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是天裂刀附体所致?”



碧湖姑娘被妖刀附体时,我俩也打她不过,耿照忍不住提醒。



胡彦之淡淡一笑。



“那是当然。但碧湖姑娘若有他一半的根基,当日在烽火台,你和我大概难以幸免。我练得也是道门内功,内息征候一望便知。阿傻,我观察你行走,坐卧,甚至运用肌力的姿态多时,这点你毋须瞒我。



“此外,你一刀砍开了摄奴的胸骨肌肉,进刀或可凭蛮力,拔刀却必须依赖巧劲,若凭气力硬拔出刀来,尸体上必留痕迹。天裂刀给了你杀死摄奴、逼退岳寰风的刀法,但无法给你须苦练数年方有小成、法门秘而不宣的道门圆通劲。那也不是你岳王祠的祖传武功,是不是?”



阿傻喘息渐平,沉默半晌,终于摇了摇头。



“是一个女人教我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双手连挥:“我也不确定是武功。偶尔身体不适或精神萎靡时,照着做会好很多。”



“所以,你也不知道时什么武功?”



“我不知道。”



胡彦之一撩衣摆,拉开马步功架,竖掌一立:〃来你推我一下〃。啊傻犹豫片刻,双手抓着老胡的手掌使劲推,无赖却如蜻蜓撼柱,却是连老胡的发毛都没多晃一下。老胡见他推得脸色发白,咧嘴一笑:〃好了,好了,别试拉。〃说着便要起身,啊傻正要松手,胡彦之突然一勾一送,使了个擒拿手法,眼看便要将他拖到。耿照眼尖窥破,急到:〃老胡!你——“语声未落,啊傻却双臂横栏,画了个圆圈,顺便勾转,坐倒之前及时被老胡拉住,连他自己也颇为惊讶,看看老胡,又低头看看脚尖,皱眉回想着方才兔起雀落的一瞬间,身体到底作了什么反应。



“舍己从人,天方地园,未及动念,劲发于前。”



胡彦之替他拍去衣上尘土,笑着对耿照说,“便在真浩山总坛,内功有这种造诣的彦字辈弟子,双手十指都用不完。啊傻练的这门内功很是高明,也是他无心无念,暗合道发自然的路子,若为他打通了双手的筋脉,再点拨一路上乘的刀剑外功,只怕你现下打他不过”耿照闻言大喜,脱口欢叫道,“那真是太好了”老胡往他脑门敲了个暴栗,笑骂道“喂喂,你话不要只听一半啊,打通双手筋脉,你以为是上馆子吃饭那么简单,我会带他走趟一梦谷,请求岐圣…伊黄梁施救,莫说那厮脾气古怪,有些……呃,不怎么体面的嗜好,便是伊黄梁肯施救,这种事情可没包生儿子,治不治得好,尚在未定之天”耿照笑道:“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总是好的。”



老胡刻意微微转身,背对着啊傻。淡淡道:“是么,治好双手,才是痛苦的开始,你以为练上乘武功就像吃饭喝水,有付出就有收获莫。或许对阿傻来说,这些原是毫无意义,他要的只是那柄天裂刀,完纳恩仇此身随去,对世间一点依恋也无,又何必多吃这些零碎苦头。”



耿照一时默然,无言以对。“好啦,上路罗!”



老胡拍拍他的肩膀,率先扛着双剑向山下走。“阿傻,咱们改天再找个时间回来,给老爷子修姑娘扫墓,前前后后好生整理一翻,也算是尽了一份心,今儿不是时候,万一岳辰风大队杀来,那可麻烦之至”阿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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