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我的是什么解释呀，含混不清，我看咨询员自己都搞不清楚什么AWI什么爱萎呢。中心咨询站的美女咨询员做的菜倒是很好吃，可是她还会杀人！”
被旧事重提的邹琴琴正在跟沿沿玩问答，没发现分子恶狠狠地盯着她后背看。“你画的是什么？”
“是飞翔的樱桃蛋糕。”“蛋糕在哪儿呢？”“这些都是啊。”“这几颗蓝色的樱桃是蛋糕？樱桃只是蛋糕上的点缀物嘛。”“你说错了，这是黄色的樱桃。”“明明是蓝的，你色盲吗。”“对，我是色盲，我分不清颜色，可是我视力很好，坐在飞机上能看清底下每一条河流和每一座山，。”“飞太低了吧。”不，是我视力好。我又没说能看清每一条城市主干道。”“你坐飞机去旅行吗？”“对。”“一个人背着包潇洒走天涯？”“不，跟剪影一起去的。”“剪影是谁？”“写信的人啊。”“她怎么自称我们？”“还有一个风闻啦，她俩一起写的。啧，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旅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还想去旅行。”
“没有死亡。你说的杀人只是切断格费玲郡与那个人之间的路径……说起来，世界宝石这个程序也是系统自我修复的组成部分，不属于主要程序。系统的主体运作，其实是郡中那些人每一天的日常生活了。那虽然没什么变化要维持起来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决定这个程序是否正常运作的关键，是路径的连结方式，怎么使某个人与格费玲郡发生联系并且不影响他的现实生活——所以说其实你说的理论架构并没那么重要，重点还是在技术层面上。”
“好像觉得创始人要来个大揭密了。”分子兴奋地摇着椅背，椅子嘎吱嘎吱作响。她闻到了阳光的香气，一阵微醺，脸也白里透红了。“理论架构哦……”
“就是自我修复的理论架构没有做好才导致格费玲郡崩溃的，你能说那不重要吗？”昭云英一激动声音就变得尖，刺耳。分子知道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并不是她对姐姐的情感影响了她的听觉。分子的鼓膜娇嫩如保鲜膜，听到很响或者很尖的声音就会不舒服，心情不高兴。看看看，方思可也皱眉头了，难道那不是在对那种尖声尖气提抗议吗？——不过事实是：不是。方思可皱眉是因为她在重新定义自我修复的重要性，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哪里卡住了的感觉。她不得不全速运转大脑应付来自昭云英的挑战。
“系统正常运作的时候，没问题。碰上矛盾了，就需要解决它。如果格费玲郡不是一个全手动全人力监控系统——事实上它真就不是这种系统，它是全自动系统……”
“你把邹琴琴当什么了？格费玲郡是半自动系统，有管理人员监视着，会及时去除不稳定因素。这次是她的失职。”
“那你要她怎么发现周沿沿这座休眠火山？用看还是用听还是给她做全身检查完了写张鉴定报告？不现实的。如果系统不能发现周沿沿的问题，那么邹琴琴更不能了。”
“我也给自己设置了特别路径，打算是不定期进去看看的。不过忙另外一些事那条通道就从来没用而已。”
“你去有什么用。假设你发现了周沿沿的异常，那怎么办，马上着手控制系统排除这只病毒吗？”
“当然是切断周沿沿和格费玲郡之间的路径啦！就是分子理解的——杀了她。控制整个系统？谁会舍简就难呢？何况是那么好修改的吗。将格费玲郡制作出来之后我就基本放任自流了……”
分子小小地被提了一次，坐在那儿傻乐。她的位置随着时间推移已经被阳光照到了，半边脸暖洋洋的。
“对，放任自流，那可不就是个全自动系统嘛，你自己都说了。”昭云英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所以自动修复系统有多么重要啊！防患于未然固然要，但不是所有未然之患都能防止的，总有意外比如周沿沿。假设今天没有周沿沿明天也会有李沿沿王沿沿，说防不胜防，一点都不夸张。你如果意识到对于一个开放系统来说，自我修复有多么重要——”昭云英突然放低声音。“或许更恰当的是，自我平衡？”
“徐风闻是你的朋友？”
班主任也参与到邹琴琴和沿沿的谈话中来。沿沿一回头，眉毛无辜地抬高了。“不，她不是我的朋友。她是一个很厉害的技术师，但是不是一个好人。虽然我是自愿充参加人体实验的，但我觉得，她真的不是一个好人。不过，嗯，我挺崇拜她的。”
“那剪影呢？”
邹琴琴看到了那张冷裱卡纸上的内容叫了起来。“班主任！这是怎么回事！我眼花了吗！您的图章为什么会盖在这份东西上！”
班主任说，我这不正在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吗。不，那不是我的图章，每个聪明班毕业的学生都会得到这颗图章，它代替荣誉证书毕业证书鉴定书防伪标志。咦，如果你毕业了你也会得到聪明图章的。“哦，邹琴琴，说起来你的考试没有通过，真是太遗憾了。我恐怕……”
“什么？我没有通过？”晴天霹雳邹琴琴傻了。“班主任……我……”
“事实摆在眼前，你要是处理得当格费玲郡就不会塌了，对不对。”
班主任还是问周沿沿。“那剪影呢？”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啊？你是不是想见她们？”沿沿放下粉笔拍拍手，“那我带你们去见风闻和剪影好了，走吧。”
“等等，这还有点事。等会儿你告诉我她们住在哪儿我自己去找她们就行。”
“什么叫处理得当啊。那能怪我吗？”邹琴琴发起火来挺阴沉的。“班主任，你能看到什么？你能看到一个人的内心吗？你能看穿她是AWI还是正常人吗？就是她。”邹琴琴狠狠地抓着沿沿的肩膀，将她一把拎到跟前，“她脸上没有写字，你究竟——即便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能看出什么来呢？何况我根本没见过她！”
“你是在中心咨询站负责资料录入的，怎么会没见过她呢？每个新来的人都要做登记啊。”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邹琴琴很愤怒。“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班主任问沿沿，“周沿沿，你是什么时候进入格费玲郡的呢？”
“格费玲郡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我一直孤独地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
趁着沿沿没走完我们还是先来看头疼的方思可。昭云英说话真能绕圈子啊，绕了半天还没说出什么实质笥东西来，分子听得都打哈欠了。不过在对此不感兴趣的人的角度来看有些话无疑是很无聊的，关于这枯燥的制造领域，方思可投入的热情和分子的厌烦恰好相当。“运动是世界最基本的形态。有时某物的运动会停下来，暂时停留在静止状态。比如一辆车子平时都奔跑在道路之中，没人开了就停在车库里。车子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而对于一个生命体来说，运动是自发的，天生的。运动是种本能，比如说人。人不与外界交换信息和能量就会面临肉体死亡或者精神崩溃的局面。而对于一个人造系统来说，运动也是必须赋予的特质。运动的形式多种多样，系统可以说是无论何时都在运动，保持着许多个动态平衡。遇到危机时，系统更不会以静制动，会马上调动本身资源来应对不同的问题……问题就在这儿了。格费玲郡包容的东西不够多，所以在遇到没见过的东西时剩下崩溃一条路了。”
“你说的没见过的东西是什么？”
“爱。”
“爱？满大街都是爱。世界宝石分布在餐厅、音乐馆、公园、森林、甚至垃圾筒里……你说的爱是什么？”方思可有点醒悟过来。被风鼓起的窗帘碰到昭云英的衣角。“对，我说的是周沿沿在手术中被植入的爱。如果我不是那么孤陋寡闻的话她就是第一例体爱融合手术受术成功的人？”
“如果我也不是那么孤陋寡闻的话，大概。”方思可谨慎地留了点退路。她想起一个相关话题，“融合手术比分离手术的难度更高这基本上是公认的。而就我所知体爱分离手术有着失败的先例。那是几年前了，体爱分离这个概念提出来也不过是几年时间，而体爱融合提出得更晚。迄今为止仍未听说分离手术成功的消息，而那件事打消了不少……”
“啊，请等一等。”昭云英逮着了机会，仿佛登上山顶看到日出的第一缕曙光，微笑着打断她的话。“体爱分离手术成功的例子是有的。”
“哦，我怎么不知道。”方思可说，“在我交往的圈子里有不少……”
“一网撒下去不可能打尽海里所有的鱼你说对吗。就算你的朋友都精通此道，也不代表在你认识的人之外没有一个可以跻身精英领域啊。”
分子的脸抽了一下，耸起肩膀仰视天花板表示对昭云英的鄙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个动作的不过已经很多次这样沉默地弱者似的做过了。分子当然是弱者喽，要是比昭云英强势就狠狠地教训她。昭云英你在干什么呢？分子看着梅硒鼓越来越苍白的脸忍气吞声地想，真是无可救药的人！人渣！
昭云英自矜地微微颔首，她是很少做这种委婉姿态的。但这是为了后面更戏剧化的效果嘛。“不谦虚地说，我已经于几个月前在体爱分离手术这个项目上取得成功了，之所以这消息没能被你以及世人所知的原因除了我太低调没有张扬出去之外大概就是我是个无名小卒吧。如果我像你那样被人冠上了天才的头衔，但凡业绩上有些突破马上就会人尽皆知吧。”
“喂，你可别放在心上！虽然她这行为就像强X了你然后跑出去跟人吹嘘哦耶哦耶我上了她了我上了她了一样恬不知耻恶心可鄙但……”
梅硒鼓咬着嘴唇说，“没关系，体爱分离手术在当时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她，昭云田……”
“两码事！我敢说她肯定别有用心！你相信她做手术是为了帮你么！那岂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吗！”
分子太激动了，恨不得跳到桌子上大吼。刚才那句话的音量大到让她瞬间成了焦点，就像周沿沿进来时那样。教室里每个人都扭头看她。大家都在想这个女生讲起来话来真够粗鲁的。骆臻此时大有深意地盯着分子看，不过分子并未注意。这种时候昭云英怎么能不发言，不声不响还算是分子的亲姐姐吗！她说，“请别介意，我妹妹经常这样……”
“滚你的！”
昭云英微微低头，将笑意掩饰得很好。“别这样分子，安静一点不行吗。请你，安静一点，文气一点……”
“体爱分离手术是吧！你成功了是吧！你比谁谁谁都还厉害，不用到处找志愿者游说自动就有现成的送上门来了，说，你是为了钱还是名誉！不要欺骗老实人！”
分子冲上去质问昭云英，眼神极为凶狠。“咦，你也知道这个手术啊。”方思可悠悠说道，“我以为你不了解我们这些东西呢。”
“不是听你们讲了那么久了吗？”
“不管为了什么都不关你事。妹妹，我只希望你能安静一点。就这么一个请求。”
昭云英轻轻推开她，两颊笑意只有分子看得到。她想说什么，深吸一口气，还是回到梅硒鼓身边重新坐下，不服气地瞪着昭云英。“走着瞧。”分子心跳加快，嗓子里像堵了块纸团。“走着瞧吧你！尽管笑，我看你还能笑多久！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梅硒鼓貌似平静地盯着桌面。桌面上有学生用刀刻下的极不工整的字，看也看不懂。她挺直的腰慢慢弯下去，好像放松了些，用手指而非指甲轻压着桌面。方思可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哦，你说体爱分离手术在你的主刀下成功实施，那病人是谁呢？”
“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做成了这件事但病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其实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昭云英含糊地说。方思可奇道，“那你干嘛跟我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时忍不住嘛，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吹嘘他有一件稀世珍宝，而你恰好有一件比他更好的东西，当然就会想亮出来让他闭嘴啦！”
“这么说我很暴发户？算了。”方思可宽容地微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那么你也完成了体爱融合实验是吗？”
“不，周沿沿是第一个。所以格费玲郡无法识别她的身份，当作AWI不行，当作由正常渠道获得‘爱’——就是世界宝石的居民又不行。因为默认的‘爱’的形态里没有这一种，系统也被她搞糊涂了……”
“我一直走啊走啊走啊走，就地震了。我没有被死在震中真是幸福啊！”
鱼儿从天空坠回海中，尾巴拍打着蓝色的海水，游向深海……眼看邹琴琴咬牙切齿要杀了周沿沿班主任及时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