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在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两杯茶过来,递了一杯给秦非离,这才开门见山的道:“你说说,你今天问到了什么?居然去了一天,到现在才回来?”
秦非离掩唇咳嗽了一声,他实在是有点难以交代,今日,他前去王府拜访,什么事都还未问,管家便告诉了他一个地名,说是王爷不在府内,让他去那个地方寻王爷,他按照管家给的地点,如约而至,可是场面实在是叫人尴尬。
管家给的地名是一家花楼,青天白日的,花楼的所有姑娘居然都被喊出来服侍燕王,燕王特意拨了几个出色的女子供他享用,他就在一边,肆意*声色之中,二人中间就隔了一道屏风。好在是他见惯了诸多场面,婉言拒绝了燕王的好意,巧言化解尴尬,这才得以继续与燕王相谈,可是,燕王似乎并无甚情趣,一心去享用美色去了,他一直等到了下午,燕王也始终不见出来,不得已,他唯有回来,以至于,什么都没问道。
这些,他不好与锦言说,只好缓缓摇头道:“燕王今日并不在府中,我等了一日,没等到他,耽误了时辰,却又未曾问到只言片语。”
他的神色露出几分惋惜来。锦言虽未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现下,知不知道这些,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锦言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秦非离不解的抬眸看她,她随即走到书桌的抽屉里,拿出钥匙将抽屉打开,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箱子,将箱子放到秦非离面前,示意他打开,道:“我要十张这个;你能不能找人,尽快帮我赶制出来?”
秦非离打开箱子来,里头安静的躺着一块做工粗糙的人皮面具,他随即合上箱子,抬头来看她,询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锦言抿了下唇,看了他片刻才道:“你先告诉我,能还是不能?”
“做这个不难,看你要多少?做工如何?这些都是影响因素。”
“要八张,具体的样貌,到时我会将画拿给你,至于缘由……”锦言顿了一顿,从袖中抽出一张文字与图参杂的纸张出来,递给秦非离道,“你看过就会明白了。”
她的字固然娟秀,可是画出来的画,实在不敢恭维,秦非离拧眉看完之后,抬起头来看她,缓缓将纸张合起,放到桌面上道:“你最终,还是打算参与进去?”
锦言点了点头,她没法解释具体因由,只能道:“我已经下了决定了,这件事,我一定要做。”
秦非离抿紧了唇:“就不怕失败的后果?”
“我可以置身事外。”
“你是参与者,如何置身事外?”他眉眼之中,是从未见过的严肃,锦言正欲作答,秦非离却已经站起身来。
他捏着纸张,在书房之内踱步片刻,忽而便背对着锦言道:“这件事,你不能去做。”
锦言一窒,只觉心头忽而涌出一股沉闷之感,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的痛了起来。
她惊异于此刻的反应如此之强烈,强力压制着这异样的感觉,面色苍白道:“不做不行。”
“为什么不行?好好的开你的医馆不好吗?锦言,你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凶险,一旦失败,不仅仅是我,即便是你爹在,也保全不了你!”
锦言闭了闭眼睛,强自镇定的看向秦非离,忽而道:“非离,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非离回过头来看她,眉目之间一片忧色。
他不答话,锦言便代替他开口道:“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冲动误事之人吗?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身为大夫,我比任何人更懂生命的可贵,一个陌生人我尚且尽力救治他的性命,我自己的又怎么可能不珍惜?我怎么会将自己往火坑里推?这件事情是有成功的例子的,虽然我无法跟你解说这件成功的例子,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事在人为!”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秦非离上前一步,来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直视着她道,“我答应过你父亲,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危,所以,即便是你一定要孤身涉险,我也不会同意。”
“秦非离,你……”
秦非离忽而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按放在自己心口,打断她的话:“锦言,即便你心里从来不曾把我当过什么,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最重要的人,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锦言怔怔说不出话来,秦非离看了她半响,忽而便站起身来,将那张纸凑到烛火面前,点燃。待看它燃为灰烬,这才深看了锦言一眼,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锦言面色苍白的坐在躺椅上,怔怔的看着那化为灰烬的纸张,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抱着头,靠到躺椅上,只觉,头痛病似乎是又要犯了,犹如寸刀剜心,痛彻心扉!
她出来的时候,简史正候在外面,一抬头便看到她满面苍白如纸,吓了一跳。
他急忙唤了一声“小姐”就要伸手来搀扶,锦言却忽然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简史大惊,急忙叫人,四女被惊到了出来,一看到锦言晕过去了,皆是大惊,慌慌张张的将锦言送进房间,苏绵绵当即给她诊脉,待发觉居然是旧疾发作,苏绵绵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也正在这时,冷月忽然叫了一声,众人一抬头,居然看到锦言原本洗白若雪的鼻翼下居然渗出血来。
冷月当即面色惨白。苏绵绵赶紧伸出帕子去擦,可是那血怎么也止不住,她急忙让冷月去拿了银针来,又用毛巾包了冰块敷在锦言的后颈上,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半夜,这才止住了血,可是,却把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V113:两年之期〔5000+〕
因为失血过多,锦言的面色更加苍白如纸,而且半点清醒过来的症状也无,众人六神无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冷月忽然提议,将秦非离喊回来,因为锦言之前在北宇时就有一回病情发作,鼻血不止,当时她在宫中,是秦非离陪在她身边,所以这会儿,冷月唯一想到的便是,秦非离对这件事情有经验。
众人当即便下了决定,简史立刻派人出门,去驿馆请秦非离前来。
*
有人在哭?
朦胧之间,锦言睁开眼睛。
眼前被一片暮霭遮住,目之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的白雾,可见度为零,可是,却能听得哭声隐隐约约从不远处传来。
这里是哪里?
锦言四处张望,一无所获,只好大声去喊四女的名字,一个个喊过去,一个回答她的声音都没有,而那哭声,似乎越来越强烈,她只好按下心中的不安和疑虑,一步步,往那声源走去。
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大片的暮霭忽而就散去,眼前出现一大片桃花林,怒放盛开的万千妖娆的桃花下,一女子一身青衣独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庞,静坐在那里,掩面而泣。
锦言的疑惑更加深了,这里虽是一片桃花林,却更像是一处荒郊野外,为何那女子独自一人哭得那么伤心?
她轻缓步行至那女子身侧,轻轻唤道:“姑娘,你怎么了?”
那女子哭声一顿,缓慢抬起头来,那一刹那间,锦言心中轰隆一声,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怔在了那里,锦言更是身体都僵直住了,呆呆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是在梦中吗?为何,她看到了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确切的说,是同她真正容貌一模一样的脸。
女子虽然双目通红;却依旧美得楚楚动人,水眸清澈如水,眼珠子晶莹剔透,半分杂质也无,肤白如瓷,她穿着一件青色的素衫,头上只用一枚钿花做点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但即便如此;她依旧透出一份出尘的美来;明明看似不过花季年龄;却出水芙蓉;一双唇瓣;纷嫩娇红如现下漫天的桃花;纤腰不盈一握;十指修长;正扣着一块边角绣了青莲的帕子;脚上踩的是一双大家闺秀惯用的莲鞋;整个人如风中清荷;依风而香。
那女子只是片刻的怔愣,随即一下子便目光锐利起来,刚刚的伤心欲绝,半点也无,一双清浅如水的眸子缓慢变深,一点点凝聚成深潭。她忽而就勾唇笑了出来,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锦言道:“不枉费我用尽心力,终于将你给招了过来。”
锦言此刻已经全然明白过来,直视着她道:“你就是温锦言?”
“温锦言?”那女子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的大声笑了起来,锦言拧眉看着她道,“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那女子围着锦言缓慢的转圈儿,待再次在她身前站定,她用了一种极其轻蔑的声音道,“我笑你的愚昧!”
“都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你居然连自己是谁都没弄清楚,真是可笑至极!”
锦言脸色一变,盯着她道:“这么说来,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冷眸看着锦言,勾起殷红的唇瓣来,“既然想要取代我,那得有足够的智商才配,我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提示,难道,你就不能从提示中找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锦言一窒,怔忡的看着她,若说足够多的提示,似乎,只有一件事……
“这么说来,我的头痛病,是你在背后捣鬼?”
那女子玩味的抓起一截发丝摆弄,若无其事道:“我哪儿有那个本事,现在的我,连个人都不是,怎么会有能力去左右你?不过,每次看到你过蠢,我就只好试着召唤你一次,这大概,就是你说的头痛吧?”
锦言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盯着那女子,忽而也冷笑起来:“你既然说得别人跟蠢蛋一样;那你自己是有多聪明;才会着了温歌吟的道儿;被毁容?”
那女子的脸色顷刻就变了;而且;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
她瞪着温锦言,死死的盯着她道:“若不是我一时疏忽,你以为,你会有机可乘,占据我的身体?”
她气急败坏的一跺脚,重新坐到石桌下道:“我告诉你,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等到你替我复仇为止,如果你不帮我,不论用什么法子,玉石俱焚也好,我一定会夺回我的身体,若是不信,你便试试看!”
“我最讨厌威胁,我不是任何人的复仇工具!”
“怎么是任何人呢?”那女子忽而再一次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诡异,只听得她一字一句道,“你我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难道,你忘了?”
那张诡异的笑脸在眼前一闪而过,锦言的身体忽然被一股强力推开,眼前重现一片白雾缭绕,她还来不及分辨情况,忽而听得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轻唤:“锦言?”
锦言猛的睁开了眼睛,入目是蓝色的*幔,再远一点,是几张熟悉的面孔,她强自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这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开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
眼前的人忽然被拨开,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来,锦言的视线有片刻的凝滞,秦非离已经上前扶起她,伸出手的时候,冷月立刻递了一杯水到他手里,他随即在锦言耳边沉声道:“你失血过多,先不要说话,喝点水。”
他将被子凑到锦言唇边,锦言也觉出全身的无力来。
她依着秦非离的手,喝了几口水,这才觉得嗓子润了些。
秦非离重新将她放下,却拿了垫枕枕到了她的后背处。锦言抬眼看去,这才发觉屋子里已经站了一屋子的人。
除却四女之外,还有简史,秦轩,秦非离,*前全是人。
她已经知道,醒来前的那段意识只是一个梦,可是梦境太真实不得不让她怀疑那件事的真实性。
如同;当初初到这个朝代之时;梦到的那段;有关于自己前身被毁容的事情一样;她已经可以肯定;梦里的那个人;就是原本的温锦言无疑了。
她的确是生得极美,可是,性子却似乎有几分暴戾,跟传言根本就不一样,也不知道,曾经那个传言中文文静静的温家二女形象是不是她装出来的?
她的目光掠过四女之后,落到了秦非离身上,随即又看了看外头,窗外一片漆黑,分明依旧是夜晚,她复又抬起头来,看向秦非离道:“你不是回去了?”
秦非离上前一步,在她*前坐了下来,轻声道:“原本是回去了,却听到你昏迷,这才又赶了过来。”
锦言只觉全身虚弱得紧,她无力的靠坐着,伸出手来,探向自己的脉搏,半响勉力咧开唇角一笑道:“已经没有大碍了,修养一阵就会没事,你也累了,让冷月收拾两间客房出来,今夜你和秦轩就在这边歇下吧?”
秦非离略略点了下头,冷月急忙上前道:“那小姐,我这就去准备。”
锦言点了点头,冷月这才安心的和花蕊一起下去,收拾房间去了。
锦言看向苏绵绵,苏绵绵快步上前,在锦言*前半蹲道:“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锦言摇了摇头:“辛苦你了,你也去歇息吧,山庄里还有病人需要你照顾,留平凡在这里就好。”
苏绵绵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锦言昏迷不醒,她是最忙碌的一个,也是最耗心力的一刻,她也深知锦言现下的确是不会出现什么大事情了,这才点了点头道:“那绵绵先下去了?”
锦言点了点头,苏绵绵这才提了药箱,小心下去。
苏绵绵一走,秦轩只觉这里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