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璈的亲人,那些倾尽全力想要找回她的人们抑不住满脸的泪水,而靳语歌,像是麻木了一样,不哭不闹木然呆坐,眼神空茫,似乎心智早已经随着女儿离开了。
临出门,霍斌回过身,跟送他出来的靳忠叹了口气,
“情况就是这样,这算是结案了。孩子,再慢慢找吧……”
他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残酷的结论:岂璈太小,脆弱的身体根本禁不住一个成人的残害。而即便是当时没有致命,被塞进密不透风的袋子,跟大批的垃圾一起被翻搅、倾倒,窒息甚至撕裂,没有人发现的话,活着的几率微乎其微。只好选择这样一种模糊的说法,而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宽慰人心的借口罢了。
警方派了人去垃圾处理厂,晓桥也要去,被霍斌拦住了。尽管找到的可能很小,可一旦找到,那种直面而来的刺激不是人能够承受的。霍斌怕到那个时候晓桥会失控,借口工作不便,拦下了她。
晓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如果说之前还有希望在支撑着她,那现在,她已经失去了目标。她不敢待在家里,眼前总是出现幻觉,会看到那个几乎是她翻版的孩子出现在任何地方,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的跟她说话。上一次抱着她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靳语歌不断传给她的信息和邮件里,女儿的每一丝变化都被她收进心里。突然就这样没有了,从来坚韧不催的乔晓桥,怎么样也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
她开始在外面游荡,公园里、商场里,没有意识的走着,走不动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呆呆看着那些被妈妈领着的孩子从她面前蹦蹦跳跳的走过,苦到连哭都哭不出来。捱不下去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排解,竟然又继续开始找寻,就当做女儿只是丢了。
拿着岂璈的照片,晓桥在机场和车站里,耐心的询问那些匆匆的旅客。大多数人回应她的,都只是茫然的摇头和同情的目光,偶尔有不耐烦的驱赶,她也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毫不在意,转身去问下一个。
晚上回到家,她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靳语歌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吃饭睡觉,和靳家其他的人一样,绝口不提孩子。岂璈平日里穿的用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不再给靳语歌看到,她却仍旧像是行尸走肉般的,虽然活着,也只是,活着而已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要说的,雷就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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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番外十三 。。。
由靳忠和路薇出面,给靳岂璈买了一块视野开阔、景色优美的墓地,那里周围的环境很安静,有大片的草地和树木。大人们把孩子的衣物和最喜欢的几件玩具葬了进去,希望她在天堂能活得快乐。因为孩子太小,葬礼只有靳家的人出席,免得让小小的灵魂不得安宁。虽然失去万般宠爱的宝贝让亲人们心痛至极,可是现实摆在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靳语歌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多数时间都待在城郊的一个偏僻的教堂里,在那里一坐就是整天,不说一句话,甚至动也不动,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劝慰的话,能说的,路薇和欢颜都说尽了,她听着,却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晓桥拒绝接受,她的意识里没有女儿死了这个事实,宁愿毫无目标的去寻找。墓地和葬礼让她无比愤怒,可面对长辈,又怕刺激到靳语歌,不敢发泄出来,只好生生的吞忍了下去,只是更加的沉默。
靳恩泰以八十五岁的高龄,重新入主靳氏集团。站在他身边的,是靳家的二小姐靳欢颜。这样巨大的家庭变故之下,欢颜仿佛一夜间成熟了起来,她也必须成熟,既然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那就做一点自己能做的,去帮助姐姐,熬过这个人生的难关。老爷子也不再去刻意的为难欧阳,默许了她时刻跟在欢颜的身边,对靳家的人来说,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抚人心的力量。
两个月后,在靳岂璈三岁生日的这一天,靳氏集团投资建立的游乐场按照原定的计划准时开放。
现代化的游乐设施吸引了大批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蜂拥而来,游乐场内外气球彩带迎风飘扬,欢快的歌舞,可爱的玩偶,礼炮冲天而起,欢笑不绝于耳,几乎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靳语歌为这个游乐场倾注了无数心血,这是她多年以前就开始筹划,打算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她无数次的想象着这一天,被晓桥抱着的岂璈该有多么的开心和快乐。而在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她却只能安静的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欢颜出席剪彩仪式,看着园门打开,看着无数的孩子们拉着爸爸妈妈的手欢快的涌入。
那里面,没有她的岂璈。
晚上回到家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靳家的人都有点惴惴的神色,这个特殊的日子,怕是语歌会受不了。晓桥仍旧是沉默,安静的坐着。三年前的这一天,她带着狂喜和感动,亲手迎接了女儿的到来。那些幸福的场景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能够清晰的摆在眼前。而今天,却只能痛苦的去回忆了。
靳语歌不说话,餐桌前面坐下来,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上楼去了书房。大家互相看看,都只能摇头叹息。
路薇看了看晓桥,目光里带着一丝恳请的意味。乔晓桥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有种非常忐忑的感觉,垂下眼睛想了想,还是起身,拖着沉重的腿跟着上了楼。
拧开书房的门,靳语歌侧身倚着墙在窗户旁边站着,怔怔的看着外面。目光没有焦距,脸上是一种近乎呆滞的淡漠。晓桥的心里,像是有跟线在揪着,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失去了女儿已经让她疼到彻骨,语歌的哀伤传给她,又变成放大几倍的痛苦,她几乎要被击倒了。
晓桥深吸一口气,走近了几步,尽量放柔了语气轻轻的开口,
“不饿么?又不吃饭。”
“不想吃。”
靳语歌的声音飘忽在空气里,几乎听不到。
“这样下去,身体会垮了的。”
语歌不再回答,房间里,又陷入了让人难耐的沉默。晓桥停了停,才又开口,
“都在为你担心,就算为了大家,也别伤害自己了。”
仍旧是沉默。晓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再去安慰,她面对现在的语歌,几乎是束手无策,怕会刺激到她,是连叹气都不敢大声了的,只好慢慢的吐出郁结的闷气,也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似乎是许久之后,靳语歌平静的有些异常的声音:
“你今天去哪儿了?”
晓桥垂着的眼睫毛颤了一下,停了停,才慢慢回答,
“火车站。”
“去干吗?”
又沉默了好久,乔晓桥几次张口,才勉强说出来,
“找岂璈。”
“那找到了么?”靳语歌的口气听起来无比轻松,脸上竟然带了笑,可是眼睛里却显现出一种清晰的绝望。
“没有……”
晓桥的眉纠在一起,每一个字都回答的艰难。她知道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可是不那样做,她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办法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语歌仍旧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那然后呢?明天准备继续找么?”
乔晓桥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语歌又一次笑了起来,慢慢的,眼睛里积满了水雾,看着晓桥,几乎是一字一顿,
“乔晓桥,你是在折磨我么?”
“语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知道么?好好的一个孩子,那么多人宠着爱着,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我不相信,不亲眼看到,我永远都不会相信!!”
晓桥突然地情绪爆发,赤红了眼睛,哑着嗓子喊了出来。靳语歌的脸上,似笑非笑,
“亲眼看到??你要看到什么?”
“活要见人,——”
乔晓桥太激动了,没有收住口,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靳语歌死死盯着她,
“说,说下去啊……死要见尸对么?呵呵……”语歌的笑声已近绝境,
“所以你要找下去,你一定要把我千辛万苦生下来,一手养到三岁的孩子血淋淋的摆到我的面前,粉碎掉我最后的一点点幻想,你才满意是么?死要见尸?晓桥,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么?那是我的孩子啊……你让我死要见尸?!!”
靳语歌,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好像把积攒了前半生的眼泪都流尽了。可是不经意的,泪还是落了满颊。死死的咬着牙,几乎要咬碎了一般,把那些发泄不出来的懊悔和愤恨,统统借着这股忿怨的力气冲了出来。
晓桥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怔怔地站着,看着靳语歌。这个时候,所有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没有了靳岂璈,这样骤然的失掉最珍贵的宝贝,说什么都好像是在骗自己,又怎么能去安慰得了语歌。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让我跟大家一样,把岂璈存在过的痕迹藏起来,当做她没有来过?我每天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她躺在又冷又湿的地上,小脸上都是泥巴,我……”
乔晓桥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喃喃的语调像是在跟靳语歌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不忍心啊……语歌,不找的话,就真的找不到了啊……我不忍心不管她了,岂璈她……”
晓桥的目光涣散,下巴抖着,几次开合,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所以,你走吧……你愿意找,就去找吧……别再回来,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管找不找得到,都不要回来了……算我求你了,晓桥,你走吧……”
靳语歌倚在墙上,似乎是筋疲力尽的,说出了最残忍的话。她自己像是更被这些话击溃,大颗大颗的泪,顺着颌骨淌下来,砸落在地上。
晓桥仿佛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没动,也没有表情。
“我每天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岂璈,我心里就疼得好像要裂开一样。我不是要忘记……可是这样我实在熬不住了,晓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走好不好……你放过我吧,别再出现了,别再让我想起来……就当,我们没有遇到过吧……”
靳语歌强撑着说完,虚脱一样的蜷坐下去,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晓桥站了一会儿,眨眨眼睛,平静得像是在那些寻常的日子里,跟面前的爱人道早安,
“好,我走。只要你觉得好受,怎么样都行。你……多保重……”
再怎么坚强,到了最后,还是噎了嗓子。晓桥万般的不舍得,也不敢多留,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一下语歌,迟疑再迟疑,终究是,含着眼泪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晓桥转过身,欧阳怀里的靳欢颜已经哭的一塌糊涂,
“晓桥,晓桥别怪我姐好不好,你别怪她……”
乔晓桥垂首立着,一言不发。欧阳纠紧了眉头,担忧的看着她。欢颜似乎有一些紧张,抓住晓桥的袖子,
“你不能放弃,一定不能放弃我姐啊……晓桥,我姐她只有你了,她现在……”欢颜努力的吸一口气,来平静自己的情绪,
“她需要你的,晓桥,请你千万别放弃了……”
晓桥抬起了头,眼睛里平静无波,
“欢颜,照顾好你姐姐。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还没写完,感觉有点穷摇风,我就不多说,大家也不要猜情节了。我只能尽量自圆其说,谢谢大家的关注哈。
上一章的留言我明天再集中回复,今天太晚了,困死我了,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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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番外十四 。。。
三个月后。
靳欢颜抱着两个文件夹,小心翼翼的敲响了靳语歌的房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就有点为难。转头看看不远处抱着胳膊倚墙站着的欧阳,后者给了她一个无可选择的表情。
没办法,鼓起勇气再敲。这一次,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面才有了点儿声音,又等了等,听到了靳语歌黯沉的声音,
“进来。”
呼——,二小姐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跟欧阳比一个OK的手势,轻轻地拧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暗的勉强能看清事物。欢颜扫了一圈,发现靳语歌缩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低着头发呆。
欢颜的心里有些难过,靳语歌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心理医生也会定期过来,可是目前来看,似乎没什么作用。
“姐,我能开灯么?有几份文件要你看看。”
语歌整个人的节奏都缓慢了很多,听到问话,似乎是反应了一会,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欢颜把顶灯打开,房间里瞬时亮了起来。可是明亮的光线里,靳语歌的憔悴也是愈加的明显。欢颜微微的皱眉,
“姐,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妈妈熬了粥,很香的。”
靳语歌摇了摇头,抬起头来,伸手,示意欢颜把文件给她。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