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苏越溪跟随司徒酉多年,身手冠绝京城。但只看他掠上房顶,司徒酉便知道,他决计抓不到顾薛衣。
别看顾薛衣成日里借酒装疯,好色无厌,功夫也数三脚猫,但一身轻功却是天下无双,身子在空中,简直比飞鸟还要轻盈。
两人在殿宇间穿行着,前方是寝宫到太极殿之前宽阔的广场,绝没有人能跳得过去,除了落地,顾薛衣别无选择。
“殿下还是跟臣回去吧。”苏越溪衣袂飘飘,落在顾薛衣身后:“殿下与陛下既是夫妻,便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殿下好言好语,哄一哄陛下,必能免了那一顿杖刑的。”
顾薛衣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我只是想喝甜酒,为什么她要生气?”
“甜酒?”苏越溪摇了摇头,这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陛下对酒的喜好,并不下于殿下您。所以您若是抢了她的爱酒,她难免会动怒。其实陛下为人宽和,唯有在饮酒一事上,绝不肯退让一步。”
“原来她是怨我从她嘴里抢酒!”顾薛衣恍然大悟:“那下次我也让她抢我的好了。”
“殿下英明,所以还是随臣回去吧。”苏越溪温言劝道。
顾薛衣摇头道:“我现在要离开,有空再回来看她好了。”
苏越溪手按剑柄:“殿下再不回去,休怪臣不客气了。”
顾薛衣冲他一笑,一挥下摆,向太极宫顶跃去,正当苏越溪目瞪口呆之时,只见顾薛衣在空中一屈一伸,竟又凭空借力,飞出数丈,轻轻落在大殿顶上,几个纵跃,便不见了人影。
“不可能……不可能……”苏越溪喃喃地道:“这身‘平步青云’的轻功,他竟是云帅……”
早在数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轻功卓绝的少年,号称能在空中借力,凌空飞渡,与百年前的盗帅一样以绝顶轻功闻名,因此人送雅号曰“云帅”。
折返时,司徒酉站在殿门处,负手而立。那个叫竹什么的起居郎正远远地缩在一角,用恶狼看见食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们。
之前司徒酉曾让他查过这个起居郎的来历,却意外地干净——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参加科举之前,几乎没有人认得他——干净得不能不令人生疑。所以他不免多放了几分注意在这个可以随从女皇陛下的可疑人身上。
“你说他……离开了?”听完回报,司徒酉显得有些不悦。
“是,微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你的身手原本便不及他,朕罚你做什么?”司徒酉摇了摇头,为自己突然生出的失落感到好笑:“今夜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苏越溪施礼后躬身退下,临走前还将警告的眼神在小小起居郎身上扎了几下。
“竹卿,朕要就寝,你也可以退下了。”司徒酉面无表情地看着起居郎:“若是让朕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你可知道后果?”
“臣、臣不敢!”起居郎抓着袖子,连连叩头。
司徒酉不耐地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寝宫。
寝宫中一片寂静,因此那突如其来的细微呼吸就显得格外清晰。司徒酉心中一凛,放轻了脚步,运劲于爪,凝神戒备。
哪里来的刺客,居然有本事进入到她的寝宫?宫外的侍卫真该回家种田了!
轻轻掀开龙纹床帐,眼前情景令司徒酉松了口气,同时感到啼笑皆非。
这哪里是什么刺客,分明是在外闲逛够了个皇夫殿下抱着酒香扑鼻的酒坛子在她的床榻上呼呼大睡。虽然对于他能自己回来自首这点,她相当满意,但想到方才的某些画面,她心中的怒气又开始上升。
“顾、薛、衣——”比平时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听起来阴风阵阵。
“呜呵……”顾薛衣咂了咂嘴,没有醒来。
司徒酉渐感不耐,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来回摇晃着,却见他脑袋上下摆动,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司徒酉咬了咬牙,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甜酒……”
“甜酒在哪里?!”顾薛衣蓦地睁大眼,坐起身来。
“你可算醒了,皇夫殿下!”司徒酉咬牙微笑着。
“你要喝甜酒么?”顾薛衣满面笑容,递出手中酒坛。
她面上微微一热:“我不喝!”
“真的不喝吗?”隐形的尾巴晃来晃去:“很好喝的哦~”
“说了不喝就是不喝!”女皇陛下将皇夫殿下的酒没收。
顾薛衣眨了眨眼:“那你还生气吗?”
司徒酉将酒坛凑在嘴边,想了想,又放了下来:“你说呢?”
“不生气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喝甜酒了?”顾薛衣笑得眼睛弯弯的。
世上大概只有这家伙才会抱着喝酒的目的去亲女孩子了吧……
“想喝……也不是不可以。”被人占了便宜,总要讨些利息回来。
“那就是可以咯!”尾巴摇晃得愈发厉害,他向司徒酉凑了过去。
“且慢!”她伸手掩住了他的嘴:“要喝酒,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一定答应!”他咧着嘴笑。
“好。”她点了点头,抱起酒坛喝了一口,主动吻上他的唇,将酒哺了过去。
可恶……这个家伙喝酒便喝酒,舌头乱动什么?
糟糕,身体好象越来越热了……
她心中一阵羞恼,食指拂上他胸前要穴,将他突然僵硬的身子推回床榻,让他的头靠在床柱上。
你要做什么?
顾薛衣眨了眨眼,仿佛这样问着。
“取回利息。”她简洁地道。
也不脱衣服,她就这样和衣往顾薛衣怀里一靠,嗅着他身上扑鼻的酒香,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感到隔着胸膛传来的震动频繁了许多,她也不甚在意。
这么好的靠枕,不充分利用,岂非有愧于她物尽其用的好名声?
至于被当作靠枕的某人隔日会否因为姿势不佳而腰酸背痛,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愧是女皇啊~
16
要休假 。。。
第二日随朝,女皇陛下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莫非皇夫殿下的失踪对她来说是好事?
女皇精神好,朝事处理得也快。除了顾丞相递交了出使靼剌的人选,秦王照例为难了几句外,基本上没有大事。
下朝之后,女皇离开太极殿,就见侍卫长大人凑了上来,在女皇耳边说了什么。女皇脸色微变,沉声道:“摆驾御花园!”
那时我不禁在想,究竟是什么事使一向镇定的女皇陛下露出这样的表情,还一副气势汹汹要捉奸当场的架势。
事后想想,那和捉奸也没什么差别了。因为当女皇陛下在御花园的某个角落发现皇夫殿下和纠缠不休的顾丞相时,那表情,简直就像看到了妃嫔偷情的绿帽皇帝。
女皇驾到,顾丞相显得有些惊惶失措,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一丝不苟地行礼;而顾薛衣则咧着嘴向他的妻子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想这就是心虚和坦荡的区别了——对顾丞相来说,他与顾薛衣的关系绝不可公开出去,被女皇撞见难免心慌;而顾薛衣大概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个老爹当回事,最多也就将丞相大人当作了产酒机器,见了心烦,弃之可惜。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夫殿下不是远走高飞了么?为什么还在这里?
看来女皇陛下早晨心情好是另有原因了。
“丞相日理万机,怎有闲情来游这御花园?”女皇淡淡地道。
顾丞相捋须而笑:“今日阳光正好,老臣下朝之后,信步所至,便来到这御花园中,正为百花迷了眼,却不料遇上了皇夫殿下。”
“这御花园数年不曾修缮,自是及不上丞相在城西的别苑了。”女皇意有所指。
“老臣的小院子怎敢与这御花园相提并论。”
“哦?”女皇语调转冷:“那么丞相是喜欢这个御花园了?”
顾丞相眯起了眼,活像只滑溜的老狐狸:“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还比不上自己的狗窝。老臣的院子虽然小,但老臣已经知足了。”
两人话里似乎锋机无限……可惜我一句也没听出来。垂手立在一丈外,余光扫瞄着皇夫大人,发现他也一样地茫然,于是心理平衡了些。
女皇冷冽的眸子紧盯着顾丞相,过了一会儿,才道:“听皇夫说,丞相那里有不少好酒,朕是嗜酒之人,就不知道丞相大人肯不肯割爱?”
“……陛下但有所求,老臣敢不从命。”
夫妻!这两个人绝对是夫妻!
只看他们一个乐呵呵一个冷冰冰,却让丞相大人一次两次地割肉放血,谁能说他们不是天生一对!
“那就多谢丞相了,”女皇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其实丞相是先皇太傅,论起来,朕还应该称你一声师祖才是。”
“陛下莫要折杀老臣了,”受了这一捧,顾丞相脸色好看了点:“老臣还是不打扰陛下与皇夫殿下相会了,老臣告退。”说着躬身后退,来到我身边时,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这老头,八成还在嫉恨我上次赶他走的事,都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文人,以后走夜路还是小心点好。
顾丞相走后,女皇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顾薛衣,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不要与顾丞相接触的么?”
“是他来找我的,”顾薛衣理直气壮:“我以为他是来送酒的,就听听他要说什么。”
远远地看见女皇额角青筋跳突,我忙低下头,以免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被杀人灭口。
“以后你安分地待在寝宫里,少出来乱走,”听到女皇声音,我又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瞄了过去。
顾薛衣神情不满,似乎要说什么。女皇轻叹一声:“若你乖乖的,我便让人送最好的酒给你,如何?”
哦哦,女皇陛下这是妥协了么?!
只听顾薛衣咕哝道:“我只想喝甜酒……”
瞬间抬头,果然没有错过女皇陛下脸上闪过的一抹红晕:“今日的份已经用完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一大早就这么激烈吗?年轻真好……我在心中叹息。
顾薛衣可怜兮兮地道:“一天只有一次吗?”
“不、不然你还想怎样?!”女皇难得地步步后退,无力回击。
“每天多一次好不好?”顾薛衣眼带期盼,直盯着女皇:“最多中午我也让你睡了。”
睡、睡了?!
鼻血、鼻血要出来了——谁给递块手帕?
“你在胡说些什么?!”看女皇的样子,似乎想冲上去捂住某人的嘴。
“我又没说错……”顾薛衣无辜地眨眼:“昨天你不是睡了我一晚么?”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要不要在起居注上写明:女皇陛下召皇夫殿下侍寝呢?
“别再说了!”女皇满面通红,却又眼带煞气地向后瞄了一眼,我和竖起耳朵的侍卫长大人同时低下头去,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伸手揪过皇夫殿下的领子,大步向前走去:“跟我回寝宫!”
这、这是要‘喝甜酒’还是侍寝呢?!
我忙快步跟上,却听女皇冷冷的声音飘了过来:“竹卿,朕给你半月休假,从今日起,你不必跟着朕了。”
嘎?这样就休假了?
想不到我一直期盼的休假会以这样的方式到来,说起来真是令人不甘……我还未八卦够女皇夫妇的事情呢。
“谢陛下!”有假总比没假好,我高声谢恩。
这半个月,得找个人“替班”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女皇调虎离山,竹某临时休假
17
御书房 。。。
司徒酉白瓷般的手上青筋绽起,第十次抓烂手中的奏折。她忍无可忍,将无辜的奏折拍在案上,抬头看着房梁上的人,咬牙低吼道:“顾、薛、衣!你看够了没有?”
顾薛衣一手抓着写满字的纸,一面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皇陛下,生怕漏去任何一个动作。闻言他摇了摇头:“竹兄说,要把你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都写下来。”
司徒酉怒道:“好个起居郎,竟然役使起堂堂皇夫来了!”
顾薛衣为某竹辩解:“竹兄信任我,这才让我帮忙的。更何况,”他顿了顿,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么看着你,也挺有趣的。”
司徒酉绝不承认她喜欢听到这句话,但这突然跳快了许多的心脏又是怎么回事?
但顾薛衣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热血冲头,怒从心起:“我在山上的时候,也经常这么观察猴子,它们也经常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
手指陷进了木头里,司徒酉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什么叫……奇怪的动作?”
“就像这样,”顾薛衣做出拿东西的姿势,目光停在手上,变得呆滞,接着是一个撕扯的动作:“这个奇怪的动作你已经做了十次了。”“代起居郎”十分尽责。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司徒酉霍地站起身,龙袍带起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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