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俯身抓住了向下滑的中年人一条腿,取回扁针向姑娘说:“半声叫号,足以让上面的人闻警赶来了,走!沿旧迹退回去。”
他俩退上山脊,从东面走了。
第二十章 深山狩猎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惊心动魄的大狩猎。
龙芝姑娘紧跟在林彦身后,每一步皆小心翼翼,避免留下形迹,她一面走一面前咕:“大哥,打昏了的两个人,你怎不送他们去见阎王?”“不能滥杀,知道吧?”林彦说:“倒不是我有好生之德,而是必须留他们一条活路,对我们大有好处。”
“为什么?”
“弄断他们的腿,想想看,两个受伤的人,需要几个人招呼?追踪的速度是否要慢了许多?再弄伤他们几个,这一队爪牙走狗岂不成了废物吗?”
“那……你却杀了一个。”姑娘似乎在挑毛病。
“你再想想看,遭遇不幸的人,有死有伤,那些活着的走狗,心中会不会心惊胆跳?”林彦详加解释:“我敢和你打赌,十一道那些高手,必将人人自危,也会暗中向老天爷祷告,希望自己受伤而不被杀。这一来,他们的斗志将会瓦解,人人存有侥幸之心,对我们是不是大为有利?赶两步,在前面再弄倒几个,就可以一举歼灭他们了。”
“我们就可以出山了?”姑娘欣然地说:“这鬼地方野兽少得可怜,今晚的食物还没有着落呢。”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小妹,我会找到东西吃的。这里的山区野兽少,那是必然的事,平地一带的人常年缺粮,只好上山找肉食,野兽都快被猎光了,幸存的兽类只好往深山里避难,所以我们如果再深入几十里,保证饿不死人的。”林彦无限感慨地说:“要吃的人多,野兽也跟着遭殃。目前还不能出山,而且咱们的处境愈来愈险恶。”
“你是说……”
“搜山的人,绝不止十一道这一队,这次是我们先发现他们,所以一切对我们有利。而我们必须向前走,说不定一头撞入他们的埋伏中,所以必须小心。”
“大哥,往深山里躲一躲吧,他们不会长久在偌大的山区派人守候的。”姑娘显然有点心怯。
“小妹,别忘了他们有的是人,只要他们发现我们并未出山,便会不断派人守候、埋伏、搜山的。能把你我困在山区出不去,梁剥皮正求之不得呢,所以我们必须出去。小妹,坚定信心,千万不可失去自信。”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姑娘不假思索地说。
山脊上一死两伤三个人摆放在一起,两个中年人正替两个后脑被打得肿起一个大包,有大腿骨折断的同伴包扎,因是否再继续追踪的问题,引发了一场争论。依百毒头陀与十一道的意思,主张继续追踪,否则如何向毒龙交代?但两个中年人的身份不同,是梁剥皮的贴身铁卫,不属毒龙管辖,两人坚持放弃追踪,把尸体和伤者送出山,反正搜山的人甚多,少了这一队人算得了什么?
吵吵闹闹浪费了不少日时间,最后领队的十一道暴躁地说:“怎么说我们也不能放弃追踪,咱们是唯一与林小狗接触的人,目前的实力仍然强大,如果半途而废就此出山。贪生怕死的罪名谁也担与不起;死的是梁公公的侄儿,梁公公传下克期擒获刺客的手令,假使让他知道咱门在刺客的威胁下撤退,说不定会要咱们的老命偿他侄儿的命呢。这阵好了,陈施主与杨施主留下,带受伤的人与尸体出山,咱们九个人继续追踪好了。”
陈、杨两人怎敢带了受伤的人出山?半途如果碰上林彦哪有命在?只好乖乖背了两个受伤的同伴上道,尸体则交由华阳三妖中的一妖背着走。这一来,追踪的速度愈来愈慢了,长期背着人赶路,而且是爬山越岭,那是最辛苦最累人的事。
百毒头陀仍然在前面搜踪,助手是崆峒四老中的两老。未牌末申牌初,他们降下了一条南北纵向的山谷。谷阔三里左右,中间里余是河床,烂泥地足迹清晰可见。小河水色略浑,久未下雨,水深及腰。
百毒头陀距谷底尚在半里外,扭头向十步外跟来的十一道说:“道宏道长,看到下面河滩的足迹吗?”
十二道驻足远眺,点头道:“不错,足迹一大一小,果然是他们。”
“瞧,对岸河滩的足迹,是向东北伸展的,他们要从山谷沿河出山,快追。”百毒头陀兴奋地说,向下飞奔:“他们的步度很小,并未急于赶路,该在前面不远。”
山脚下长了不少杂树,灌木丛和野草更多。百毒头陀与两老奔厂河滩,毫不迟疑地沿足迹奔向里外的河床。
十一道与另两老也不慢.随后跟上。
后面背尸背人的三个人。更是毫无戒心地跟进,断后的两妖精神萎顿,无精打采地向下走,他俩负责轮流背人,心里本就蹩扭透顶,一个大名顶顶的武林高手,竟然落得替人背尸,心里的委屈就不用提啦!
足迹明显,人的确是在河对岸,对岸有足迹嘛.河这一面哪会有危险?
断后的两妖刚降下河岸.身后的草丛中突然飞出两道电芒。接着,人影似流光逸电,飞跃而进。
“啊……”两妖几乎同发厉叫,向前一栽。
人影一闪过,“砰”一声大震,最后背尸的一妖双足被踢断了,连人带尸摔倒在地。
突袭的人影回头急掠,一沾即走,顺手拔出射在两妖腰脊上的两枚扁针,三两起落便隐没在灌木丛中。
前面的人转身往回赶,十一道厉叫:“林小辈,你只会暗算偷袭吧?”
林彦已经不见了,受伤的三妖却在凄厉地狂叫。
腰脊受伤,可不是好玩的,不但腰不敢伸直,双腿更不敢走动,腿一动便牵动伤口,保证会痛得冒冷汗。另一妖两腿俱折,必须由人背着走。
十四个人,一死五受伤,都得要人背着走。
所有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胆俱寒。
没有人敢提继续追踪的事了,十一道脸色泛灰,抽口凉气说:“我们沿着河谷出山吧,算咱们栽了。”
百毒头陀死盯着林彦隐没处的灌木丛,语气不稳定:“道宏道长,他就躲在上面,咱们该怎么办?”
“恐怕他早就走了。”十一道说。口音都变了。
“他不会走的。”
“你是说……”
“你会盯在咱问身后,逐一收拾我们。”百毒头陀悚然地说:“现在是他暗我明,我们反而成了被猎的了。”
“你打算……”
“除了拼死他,不然咱们早晚要遭殃的。目前咱们仍有八个人,他只能接得下崆峒四老。加上贫僧的毒药与暗器,必可制他的死命。”
“这……”
“道长,这总比被他追杀好多了,是不是?”
十一道一咬牙,拔剑说:“好,拼了他。”
八个人搜遍了附近每一角落,那有半个人影?他们失望地回到原处.百毒头陀恨声说:“这小子也使用暗器了,也不再逞英雄了,咱们处境凶险。他不死,咱们恐怕出不了山,过河去等他,他会跟我们来的。”
等他们替伤者裹好了伤,耽搁了不少工夫、而下游两里地,林彦已偕龙姑娘涉水到了彼岸。
钻入对岸的树林,姑娘问:“大哥,真能等得到他们?该在何处等?”
“你瞧,奇峰四起,这几座山峰高入云表,他们爬得上去吗?”林彦用手指指点点:“他们天胆也不敢往回走,百毒头陀心眼多,必定认为我们留在后面跟踪,因此势必沿河谷向外逃,在河岸附近等候必有所获。”
两人找到理想的地势,隐起身形张起网罗。这一等,等到日落西山,猎物始终不见出现。
姑娘等得心焦,讷讷地说:“大哥,他们恐怕已经由原路逃掉了。我们却……却在此地守株待兔,不会有结果的。”
“你放心,他们会来的。”林彦语气肯定地说,向上游的树丛一指:“看到那些飞鸟吗?两三里外上空的鸟,好像有些是乌鸦呢。”
“是的,是乌鸦。”
“天快黑了,倦鸟归林是不是?但他们并未归林。乌鸦以大胆著称,陕西人不伤害乌鸦,西安附近就有成千上万的鸦群,它们是不怕人的,但人如果带了兵器或举动异常,它们就惊恐不安了。我敢给你保证,走狗们就在那一带潜伏。”
“那……我们……”
“咱们不上当,就在此地等他们送死。”林彦一面说,一面将树枝折成一个三叉:“我去找食物,你赶快把湿衣换了,晚上天气冷,湿衣支持不住的。”
“你……”
“对岸山崖上那对苍鹰,我已经留心了好半天了。鹰肉不好吃,但填胞肚子却很管用。天一黑,我就去弄它们下来充饥。”
“大哥,那……那多危险……”
“你是说山崖呢,抑或指那些走狗?”林彦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啦!虽然是黑夜,那些山崖难不倒我。至于那些走狗,今晚防范咱们偷袭。已经够他们忙的了。”
他估料得十分正确,十一道一群走狗,耐心地布下埋伏,眼巴巴地等候大敌过河。他们都是老江湖,极有耐心地守株待兔、一直等到黄昏届临暮色四起,仍信心坚定地不肯离开。
夜来了,他们紧张得彻夜未眠,风吹草动也心凉胆跳,哪敢主动地四出搜索改踪。
林彦不但弄到了一对鹰,更大胆地远至下游两里地生火.吃饱了一顿并不可口的烤鹰肉,两人躲在草丛中沉沉大睡。在兽吼刺耳,鸟啼惊心的山区中,姑娘安心地挤在他怀中,睡得特别香甜,她对林彦有信心。同时也疲劳过度,倒下来就睡着了,似乎睡在林彦的怀中,是最自然而应该的事,林彦是她的保护神,而不是需要担心的异性大男人。
五更初林彦便醒来了,这是他练功的时刻。天气太冷,盖在身上以枯草编成的简陋厚草垫,外面一层已结了霜。他悄然挪开姑娘抱在腰上的手,自语道:“小妹,我们好可怜,但愿可怜的日子早些逝去吧,我将早日送你回江南。”
天亮了,姑娘被一阵鸟语所惊醒,拨开厚厚的草垫,看到了耀目的朝霞。不远处,林彦正坐在一株大树下,低头专心他用小刀在削制什么东西。
“大哥。”她轻叫:“你在做什么?”
林彦向她微笑:“早,不多睡一会?做鹰翎箭,没有及远的兵器,是占不了上风的。”
木弓的弦是截取一段飞爪百链索制成的,张力由弓臂的强度予以补救。十二支鹰翎箭虽然没有箭链但削尖的锋尖,只要劲道足,贯入人体毫无困难。
他用小刀慢慢地,小心地刨刮箭杆,每支箭皆光滑、匀称、笔直、美丽,姑娘情不自禁轻呼:“大哥,你好细心哦!这比做女红难多了。”
“为了保命,不得不细心。”他开始掩埋木屑:“我已经试射了两枝,相当满意。准备举火,烤热剩下的鹰肉,吃饱了再动身。
“举火?那……”
“那些走狗已经动身了。”他向河滩一指:“是涉水溜走的,这可以避免留下足迹。你睡得很香甜,我不想惊醒你,所以让他们溜走,他们走不远的。”
十一道一群人,天没亮就溜了。紧张了一夜,所有的人大概愈想愈害怕,胆气随时光的飞逝而逐渐消失,连百毒头陀也信心全大斗志全消。
五个受伤的人不住哼哼哈哈,加上一具冰冷狰狞即将坏死的尸体,任何勇敢的人在一旁耽久了,也会毛骨惊然心中恐慌。因此几乎一致决议放弃追踪或拼死的愚蠢念头,早些脱身走为上策。为了怕林彦尾随追袭,他们沿昨天留下的足迹,小心地退回河中,涉水向下游逃命,却没料到林彦反而等在他们的前面,看清了一切。涉水三里左右,他们找到一处干燥坚硬的河岸,便登岸赶程。
登岸处是一处峡口,两岸高山夹峙,草木丛生。好不容易等上了山腰,已是疲劳不堪了,除了觅路开道的百毒头陀,和主持大局的十一道,其他的人各背了一个受伤的人与尸体,爬山越岭十分费劲决难长期支持。到了巳牌正未之交,所有的人皆精疲力尽叫苦连天,计算行程,他们仅翻越了两座不算太高的山,目下连河谷也找不到了。
到了一处山麓,背了同伴的中年人气喘如牛叫:“道宏道长,歇歇腿吧,在下真支持不住了。”
“好吧,在此地歇口气。”十一道不得不应允:“该死的林小狗,大概不会追来了。”
“那该死的东西可恶极了。”背尸体的中年人放下尸体,坐在一旁咬牙切齿诅咒:“他居然不讲武林规矩,不出声警告便在后面用暗器偷袭,不落在太爷手中便罢,总有一天,太爷会吃了他的心肝,方消心头之恨。”
百毒头陀倚坐在一株大树下,抹着脸上的汗,用疲倦的声音说:“阁下,你又何必抬出武林规矩来给自己过不去?你以为这是江湖恩怨武林仇杀吗?咱们这许多武林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大举追杀他一个后生晚辈,首先在武林道义上就站不住脚,算了吧,已经不是讲武林道义的时候了,说出来等于是打咱们自己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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