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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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刺客-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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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剑光临开封,追查丰源驮队秘密的消息,第二天使传遍全城。

徐东主躲起来了,崂山孤鬼也失了踪。

狂剑的门人大刺客休彦大闹陕西,杀毒龙屠江湖客与十一道,与梁剥皮公然叫阵的事迹,早已传遍天下。这次狂剑亲自出马,追查丰源驮队之秘,驮队来自陕西,恰好碰上梁剥皮被召返京,这件事当然并非巧合,敏感的人早已想到必定与追杀梁剥皮的事有关。

没有人敢信梁剥皮会利用丰源的驮队返京,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南关大街丰源宝号的店面有五间,规模宏大,经营南北百货,交易额相当大。由于该宝号批发而不零售,所以上门的顾客都是在商场颇有地位的人士,没有一般商号那种门庭若市的拥挤情形,现金交易的情形也不见多,大概未牌左右,店面就显得清闲了。但今天,丰源宝号有点反常,未牌后,进出的人反而多了,而且来的都是些粗胳膊大拳头的人。

本地有些声望的武林名家、武师、江湖名流,都成了丰源的佳宾。原来今天丰源宴客,客人包括了中州镖局的各镖师。

遗憾的是,中州镖局借口局主已保镖外出,只派了三阴手和两名伙计为代表赴宴,敷衍的成份显然可见。

丰源这一手是相当厉害的,把握住本地武林人胳膊往里弯的心理,在这些人身上下工夫。一方面否认与陕西梁剥皮之间有所牵连,强调这次买卖是清清白白的。一方面摆出受害的人委屈姿态,坚决表示狂剑荣昌和大刺客林彦,前来开封骚扰丰源是不合情理的事,要求武林朋友主持公道,阻止荣、林两人在本城无理取闹。

开封的武林人为数不少,百分之九十的人没在外地闯荡过,有一半的人不知陕西是红是绿,大多数的人不知狂剑到底是何人物,更不知大刺客是高是矮。吃了丰源的酒席,丰源是本城的大商号,在一面之词的挑拨下,哪能不同情丰源?又怎能忍受外地人向丰源骚扰?结果是群情汹汹,那些名义上是本城武师,事实是本城地棍头儿的人一起哄,吵吵闹闹拍胸膛保证,要一致对外把荣、林两人揪出来整治,至少也要把荣、林两人弄得在开封无处容身。

参加宴会的三阴手并不是名镖师,声望也有限,而且他也不敢出面揭发丰源的秘密,他也不能代表中州镖局声明赞同这些人的作为,心中暗暗叫苦。

掌灯时分酒席方散,立即地棍满街走,搜寻荣、林两人的落脚处,连班房的巡捕也到处乱窜,客店酒楼痞棍们进进出出,令旅客们大起反感。

如果荣、林两人真被找到,很可能发生不幸的事故。强龙不斗地头蛇,出了事落了案,后果是相当严重的,白道英雄落了案就不再是白道人物了。

地棍们不怕英雄,怕的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道亡命。狂剑荣昌与大刺客林彦都是英雄,没有甚么好怕的。

第二天傍晚时分,三阴手离开镖局,懒洋洋地走向南大街,要返回南黄门附近的家。今晚他不值夜。本来有四五天假期,但他心中苦闷,白天宁可回镖局与同伴聊天打发日子。

夜市方张,宽阔的大街上行人往来不绝。正走间,街角一条小巷口踱出一个青饱人,嘿嘿一笑与他走了个并排,放低嗓音说:“张大镖师愁眉不展,有什么心事吗?”

他一怔,眼中涌起疑云,警觉地问:“老兄,咱们认识吗?”

青袍人那双阴森森的三角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他直觉地感到,这双怪眼不陌生。

“你大镖师真是贵人多忘事。”青袍人背着手与他并肩信步而行:“咱们见过。哦!贵局主这趟匆匆忙忙起镖赴徐州,怎么事先没听到丝毫风声?是红货吗?”

红货,意思是指镖局主在保暗镖,问的相当无礼,等于是直接侮辱中州镖局。中州镖局天下四大镖局之一,哪有镖局主去保暗镖的道理?

三阴手居然不介意,笑笑说:“这趟镖早半月前便安排好了。至于其中详情,在下从陕西回来,所以不知其详。老兄你……”

“你叫我赵宋好了。”青饱人向前的一条小巷伸手虚引,说:“借一步说话,小巷子里有朋友在相候。”

“你……”

“张兄,你怕什么?天掉下来,有高个儿去顶,压不到你对不对?”

“如果在下拒绝……”

“你不会拒绝的,因为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傻事,你会做傻事吗?”

“好吧。”他当然不做傻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下虽然不聪明,也不会做傻事。”

折入小巷,眼前一暗。他有点毛骨悚然,黑暗的小巷子里,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果然有两个黑影从屋角闪出,一个嘿嘿阴笑说:“张兄,得罪得罪。”

“扑”一声响,后脑便挨了一下,他立即失去知觉。

醒来时,身在一间内室,但不是卧房,像是柴房一类堆集废物的所在,一股霉气直往鼻腔里钻,角落里真的堆放了一些废毁的木料。

门两侧,两个黑衣大汉抱肘而立,脸上有令他不寒而栗的阴森狞笑。近南壁,站着那位青袍人,和一个留有花白短须,长了一双不带表情山羊眼的灰袍中年人。

“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十分抱歉。”那位自称赵宋的青袍人笑笑说:“事非得已,张大镖师海涵。”

“你知道在下不会反抗,会随你到任何地方,何必在我头上来那么一下?”他从地上爬起,摸着后脑被击处苦笑:“有什么事,诸位请开门见山吩咐好了。”

“抱歉,咱们这地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得不委屈你老兄一下。”赵宋收敛了笑容:“不要问咱们是什么人,问也没有用。有件事特地向张兄请教,希望咱们彼此合作愉快。”

“请教不敢当,在下知无不言。”他硬着头皮说。

“张兄肯衷诚合作,那就一切好办。”赵宋又笑了,笑得三阴手汗毛直竖:“张兄与丰源的杜二东相处三个月,应该看出一些什么来,譬如说,他的为人,性情等等。”

三阴手本来就不糊涂,心中一动,横定了心押下了孤注,他要在赌注上碰运气,输了拉倒。这条命反正已输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一分希望他已豁出去了。

“我承认我这人笨得可怜亦复可笑。”他定下心神说。“我张世群是在开封长大的,可是对酒色无缘,与花花公子虽则在一个城里长大,他有钱,对征逐酒色有偏好,他的地位就不是我这个武夫所敢高攀的。所以对他可说一无所知并不为过,要不然在这三个月相处期间,也不至于不知道他是假的,你老兄问我,不啻问道于盲。”

“哦!你已知道他是假的?”

“不错,那是在郑州有了变故,才对他起疑的。”

“贵镖局的人如何想法?”

“如何想法无关宏旨,问题是今后如何应付是非。”

“怎么说?”

“今后尽可能不接丰源的镖,才能避免殃及池鱼。诸位想必是狂剑荣前辈的朋友,奉劝诸位不必在张某身上浪费工夫,敝镖局上百名人手,全是些饭桶,敢说没有一个人知道丰源的底细,你就是把我剥了,我也不能胡说八道供给你们错误的消息,你们必须向丰源的首脑人物打听,或许能够……”

“你认为梁剥皮会不会躲在丰源宝号内?”灰袍人抢着发问。

“鬼才会笨得猜想梁剥皮躲在丰源。”三明手不假思索地说:“驮队离开西安,梁剥皮根本就没有动身的消息。如果我是梁剥皮,我就不怕你们行刺,有钱可使鬼推磨,我会请无数的江湖高手保护我的安全,谁也近不了身。”

“你认为咱们是狂剑的朋友?”赵宋问。

“不是吗?”

“不是。”赵宋笑笑:“现在告诉你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

“哦,你们……”

“咱们是丰源的人。”

“什么?不是说来玩的?”三阴手的口气显得很惊讶,其实他心中明白,他下对了赌注押对了宝,可是,仍然是输了。对方如果不表露身份,也许他会赢。现在,他绝望了,输了这一注,输掉了老命;这些人不会放过他的,杀他灭口势在必行。

“生死大事,怎能说来玩?”赵宋阴笑着说。

“那么,在下是死定了?”

“恐怕是的。杀你,是咱们计划的一部份,你一死,贵镖局的人,定会相信这是狂剑与大刺客所为,必将与本城的地棍们掳手合作,共同对付狂剑与大别客。”

“这种如意算盘打得不够高明,他两位名震天下的高手中的高手,决不会费心在张某这种三流人物身上费工夫,杀了我灭口,你们不但嫁祸不成,反而引起旁人的疑心,帮助你们的热忱必将消失,因为狂剑决不会伤害我这种三流武林小混混。”

“中州镖局的人不信,其他的人信,你无能为力。张兄,在下抱歉。”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三阴手挺起胸膛:“你们激起公愤的手段,初步已经成功,要是杀了我,因而引起公疑,你们必将前功尽弃,信不信由你。现在,你们动手吧,张某不是怕死的人,要脑袋,你们拎去好了。”

“咱们已经计算好了,杀了你,决不会引起公疑,咱们控制得住情势,因此,你非死不可……”

“真的吗?”柴门外传出答话声,门徐徐被推开了,高大英俊的身影当门而立。

原来把守门左右的两名大汉,口吐白沫摇摇晃晃向下栽倒。

灰袍人大吃一惊,手一按长剑出鞘。

赵宋也不慢,右手一抖,袖底暗藏的一把铁骨把扇入手,刷一声抖开挡在身前护住要害。

“你是谁?”灰袍人沉喝:“阁下是如何将门外的人伤了的?”

“连我大刺客林彦你都不认识?”不速之客阴笑着说,迈步入房:“我可怜你们。”

“哈哈哈哈……”灰袍人狂笑:“林彦目下在太原,枉劳心力疲于奔命,阁下不必冒充他了。告诉你老夫认识林小辈。”

“真的?好吧,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的确不是林彦,林彦的确目下在太原疲于奔命上当吃亏。”不速之客毫不脸红地说。

“你为何冒充他?亮名号。”

“免了,说出名号,你们也不知道。”

“说说看?”

“好吧,说说也好。在下姓符,鬼画符的符。这个姓对阁下是否有印象?”

“没听说过……”

“所以在下懒得多说。”

“你把老夫的两个人怎样了?”

“杀死了,不信你可以去检查检查。”

“杀死了?你……”

“在下杀人,不一定用刀剑,也不需要面对面咬牙切齿追魂夺命。至于他们是如何死的,你不必追问了,反正你到了阴司地狱,就会知道了,因为你们三个人,都注定要在今晚死了。”

门外人影再现,语音传到:“不是三个,是两个。三阴手死不了,他毕竟是局外人,中州镖局总算有点骨气,咱们不能亏待他。”

“狂剑荣昌!”灰袍人骇然叫。

自称赵宋的人,突然伸手拍向身侧那座小小的透气窗,想破窗钻走。

“你已经没有穿窗之力了,破窗也无能为力。”姓符的年轻人说:“那小窗牢得很呢!”

赵宋连劈三掌,一掌比一掌虚弱,拍到第四掌,掌发抖得很厉害,掌一触窗门,人便口吐白沫,扑倒在窗下徐徐滑倒,在窗脚下卷缩成团,呼吸渐止。

三阴手也口吐白沫,也向下倒。

灰袍人厉吼,挺剑疾冲,但双脚抖得厉害,口中也在吐白沫,眼珠子在向上翻。

姓符的年轻人向侧一闪,摇摇头说:“真奇怪!像他这种修为深厚,武功不俗的人,一听自己注定要死,居然就相信死期到了,毫无求生的意识存在,岂不太可怜了?”

狂剑站在门外,灰袍人冲过姓符的身旁,砰然冲倒向前滑,被门限挡住便手脚一摊,像具死尸。

“贤侄。”狂剑举步跨入,笑笑说:“如果愚叔也看到门内的同伴无缘无故栽倒,也会惊得魂飞魄散的。把他们废了吧,三阴手当然不必伤害他。”

“小侄遵命。”

“他们醒来,会不会怀疑中了疫毒?”

“小侄并未使用疫毒,而是一种令人麻痹的药物,半个时辰后便可自行复原,但全身乏力,与中了返魂香的症状差不多。哦!荣叔,不问口供?”

“问不出什么来的,我们也不需要口供,只要他们相信我们在追查梁剥皮就够了,借这些人之口,传出让他们安心的消息,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三阴手最先苏醒,他发现四个死对头并未断气,只是口吐白沫昏迷不醒而已。他不是一个大量的人,三阴手的绰号就代表他的为人,这几个家伙竟然要他的命,他怎能不恨之切骨?

他出门察看,发觉身在一座大厦的偏院后进的废屋内,不见灯火,也不见有人。他一咬牙,退回房内'奇+'书'+网',拾起扶袍人的剑,把四个家伙的手脚大筋割断,方吹熄烛火溜之大吉。如果他知道四个家伙已被废了内腑经脉,便不会浪费工夫割手脚大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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