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哪知座下竟有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说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了,双膝一软,坐
倒在地。
圆真哈哈大笑,说道:“出奇制胜,兵不厌诈,那是自古已然。我圆真一人,打倒明教
七大高手,难道你们输得还不服气么?”
杨逍摇头叹道:“你怎么能偷入光明顶来?这秘道你如何得知?若蒙相示,杨逍死亦瞑
目。”他想圆真此次偷袭成功,固是由于身负绝顶武功,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知道偷上光
明顶的秘道,越过明教教众的十余道哨线,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手,才能将明教七大高手
一举击倒。明教经营总坛光明顶已数百年,凭借危崖天险,实有金城汤池之固,岂知祸起于
内,猝不及防,竟至一败涂地,心中忽地想起了《论语》中孔子的几句话:“邦分崩离析,
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圆真笑
道:“你魔教光明顶七巅十三崖,自己当作天险,在我少林僧侣眼中,也不过是康庄大道而
已,何足道哉?你们都中了我的幻阴指,三日之内,各赴西天,那也不在话下。贫僧这便上
坐忘峰去,埋下几十斤火药,再灭了魔教的魔火,甚么天鹰教啦、五行旗啦,急急忙忙上来
相救,轰的一声大响,地下埋着的火药炸将起来,烟飞火灭,不可一世的魔教从此无影无
踪。有分教:少林僧独指灭明教,光明顶七魔归西天。”杨逍等听了这番话,均是大感惊
惧,知他说得出做得到,自己送命不打紧,只怕这传了三十三世的明教,便要亡在这少林僧
手下。只听圆真越说越得意:“明教之中,高手如云,你们若非自相残杀,四分五裂,何致
有覆灭之祸?以今日之事而论,你们七人若不是正在自拚掌力,贫僧便悄悄上得光明顶来,
又焉能一击成功?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哈哈,想不到当年威风赫赫的
明教,阳顶天一死,便落得如此下场。”杨逍、彭莹王、周颠等面临身死教灭的大祸,听了
他这一番话,回想过去二十年来的往事,均是后悔无已,心想:“这和尚的话倒也不错。”
周颠大声道:“杨逍,我周颠实在该死!过去对不起你。你这个人虽然不大好,但当了教
主,也胜于没有教主而闹得全军覆没。”杨逍苦笑道:“我何德何能,能当教主?大家都错
了,咱们弄得一团糟,九泉之下,也没面目去见历代明尊教主。”圆真笑道:“各位此时后
悔,已然迟了。当年阳顶天任魔教头子之时,气焰何等不可一世,只可惜他死得早了,没能
亲眼见到明教的惨败。”周颠怒骂:“放屁!阳教主倘若在世,大伙儿听他号令!你这贼秃
会偷袭得手么?”
圆真冷笑道:“阳顶天死也好,活也好,我总有法子令他身败名裂……”突然间拍的一
响,跟着“啊”的一声,圆真背上已中了韦一笑的一掌,便在同时,韦一笑也被圆真反戳一
指,正中胸口的“膻中穴”。两人摇摇晃晃的各退几步。原来韦一笑被圆真一指点中后,虽
然受伤极重,但他内力毕竟高人一筹,并非登时全无反击之力,只是装作晕去,等到圆真得
意洋洋、绝不防备之际,暴起袭击。这一掌他逼出了全身劲力,为了挽教明教浩劫,意图与
敌同归于尽。圆真虽然厉害,但青翼蝠王是明教四人护教法王之一,向与殷天正、谢逊等人
齐名,这奋力一击,岂同小可?“寒冰绵掌”的掌力入体,圆真但觉胸口烦恶欲呕,数番潜
运内力欲图稳住身子,总是天旋地转,便欲摔例,只得盘膝坐下,运气与那“寒冰绵掌”的
寒气相抗。
韦一笑连中两下“幻阴指”,更是立足不定,摔倒后便即动弹不得。刹那之间,厅堂上
寂静无声,八大高手一齐身受重伤,谁也不能移动半步。八人各运内力,企盼早一步能恢复
行动,只要一方早得片刻,便能制死对方。各人心中都是忧急万状,均知明教存亡、八人生
死,实系于这一线之间。假若圆真能先一步行动,他虽伤重,却能提剑一一将七人刺死;要
是明教七人中有任何一个能先动弹,杀了圆真,明教便此得救。本来七人这边人多,大占便
宜,但五散人功力较浅,中了一下“幻阴指”后劲力全失,而内功深湛的杨逍和韦一笑却均
连中两指。“寒冰绵掌”和“幻阴指”的劲力原是不易分别高下,可是韦一笑拍出那一掌时
已然受伤在先,圆真点他一指时却未曾受伤,看来对耗下去,倒是圆真先能移动的局面居
多。杨逍等暗暗心焦,但这运气引功之事,实在半分勉强不得,越是心烦气躁,越易大出岔
子,这些人个个是内家高手,这中间的道理如何不省得?冷谦等吐纳数下,料知无法赶在圆
真的前头,但盼光明顶上杨逍的下属能有一人走进厅来。只须有明教的一名教众入内,便是
他不会丝毫武艺,这时只要提根木棍,轻轻一棍便能将圆真打死。
可是等了良久,厅外哪里有半点声息?其时已在午夜,光明顶上的教众或分守哨防,或
各自安卧,不得杨逍召唤,谁敢擅入议事厅堂?至于服侍杨逍的童儿,一人被韦一笑吸血而
死,其余的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早已远远散开,别说杨逍没扯铃叫人,就算叫到,只怕一时
之间也未必敢踏入厅堂,走到这吸血魔王的身前。张无忌藏身布袋之中,虽然眼不见物,但
于各人说话、一切经过,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但听得一片寂静,也知道寂静之中隐藏着
极大的杀机。过了半晌,忽听得说不得道:“喂,布袋中的小朋友,你非救我们一救不
可。”张无忌问道:“怎么救啊?”
圆真丹田中一口气正在渐渐通畅,猛地里听得布袋中发出人声,一惊非同小可,真气立
时逆运,全身剧烈颤抖起来。他自潜入议室堂之后,一心在对付韦一笑、杨逍等诸位高手,
哪有余暇去观察地下一只绝无异状的布袋?突闻袋中有人说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暗
叫:“我命休矣!”只听说不得道:“这布袋的口子用‘千缠百结’缚住,除我自己之外,
旁人是万万解不开的,但你可站起身来。”张无忌道:“是!”从布袋中站了起来。
说不得道:“小兄弟,你舍身相救锐金旗数十位兄弟的性命,义烈高风,人人钦佩。眼
下我们数人的性命,也全赖你相救,请你走将过来,一拳一掌,将那恶僧打死了罢。”张无
忌心下沉吟,半晌不答。说不得道:“这恶僧乘人之危,忽施偷袭,这般卑鄙行径,你是亲
耳听到的。你若不打死他,明教上下数万人众,都要被人尽数诛灭。你去打死他,乃是大仁
大义的侠义行为。”张无忌仍是踌躇不答。
圆真说道:“我此刻半点动弹不得,你过来打死我,岂不被天下好汉耻笑?”周颠怒
道:“臭贼秃,你少林派自称正大门派,却偷偷摸摸的上来暗袭,天下好汉就不耻笑么?”
张无忌向圆真走了一步,便即停住,说道:“说不得大师,贵教和六大门派之间的是非曲
直,小可实不深知。小可极愿为各位援手,却不愿伤了这位少林派的大和尚。”彭莹玉道: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你此时若不杀他,待这和尚功力一复,他非连你也害了不可。”圆真
笑道:“我和这位小施主无怨无仇,怎能随便伤人?何况这位小施主又非魔教中人,看来还
是被布袋和尚不怀好意的擒上山来。你们魔教中人无恶不作,对他还有甚么好事做将出
来。”双方气喘吁吁,说话都极艰难,但均力下说辞,要打动张无忌之心。张无忌甚感为
难,耳听得这圆真和尚出手偷袭,极不光明,但要上前出掌将他打死,却非本心所愿,何况
这一掌打下了,那便是永远站在明教一面,和六大门派为敌。太师父、武当六侠、周芷若等
等,全成了自己的敌人。又想:“明教素被武林中人公认为邪魔异端,如韦一笑吸食人血、
义父滥杀无辜,确有许多不该之处,太师父当年谆谆告诫,千万不可和魔教中人结交,以免
终身受祸,我父亲便因和身属魔教的母亲成亲,因而自刎武当山头,殷鉴不远,覆辙在前。
何况这圆真是神僧空见的弟子,空见大师甘受一十三拳七伤拳,只盼能感化我义父,结果却
身死拳下,这等大仁大义慈悲心怀,实是武林中千古罕有,我怎能再伤他弟子?”
只听说不得又在催促劝说,张无忌道:“说不得大师,请你教我一个法子,不用伤害这
位大和尚,而他也伤你们不得,小可定然照办。”
说不得心想:“眼下局面,定须拚个你死我活,哪里还能双方都可保全?不是圆真死,
便是我们亡。”正自沉吟未答,彭莹玉道:“小兄弟仁人心怀,至堪钦佩。便请你伸出手
指,在圆真胸口‘玉堂穴’上轻轻一点。这一下对他决无损伤,不过令他几个时辰内不能运
使内力。我们派人送他下光明顶去,决不损他一根毫毛。你知道‘玉堂穴’的所在吗?”张
无忌深明医理,知道在“玉堂穴”上轻点一指,确能暂阻丹田中真气上行,但并不损伤身
体,便道:“知道。”却听圆真道:“小施主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你点我穴道,固然不打
紧,但他们内力一复,立时便来杀我,你又如何阻止得了?”周颠骂道:“放你妈的狗臭
屁!我们说过不伤你,自然不伤你,明教五散人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了?”张无忌心想杨
逍和五散人都非出尔反尔之辈,只有韦一笑一人可虑,便问:“韦前辈,你说如何?”韦一
笑颤声道:“我也暂不伤他便是,下次见面,大家再拚……再拚你死我…我…我活。”他说
到“你死我活”这四字时,声音已微弱异常,上气不接下气。张无忌道:“这便是了,光明
使者、青翼蝠王、五散人七位,个个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岂能自毁诺言,失信于人?圆真大
师,晚辈可要得罪了。”说着走到圆真身前。他身在袋中,每一步只能迈前尺许,但十余步
后,终于到了圆真面前。这样一只大布袋慢慢向前移动,本来甚是滑稽古怪,但此刻各人生
死系于一线,谁也笑不出来。张无忌听着圆真的呼吸,待得离他二尺,便即停步,说道:
“圆真大师,晚辈是为了周全双方,你别见怪。”说着缓缓提起手来。圆真苦笑道:“此刻
我全身动弹不得,只有任你小辈胡作非为。”自从“蝶谷医仙”胡青牛一死,张无忌辨认穴
道之技已是当世无匹,他与圆真之间虽然隔看一只布袋,但伸指出去便是点向“玉堂穴”,
竟无厘毫之差。那“玉堂穴”是在人身胸口,位于“紫宫穴”下一寸六分,“膻中穴”上一
寸六分,属于任脉。这穴道并非致命的大穴,但位当气脉必经的通道,若是一加阻塞,全身
真气立受干挠。
猛听得杨逍、冷谦、说不得齐叫道:“啊哟!快缩手!”张无忌只觉右手食指一震,一
股冷气从手尖上直传过来,有如闪电一般,登时全身皆冷。只听得周颠、铁冠道人等一齐破
口大骂:“臭贼秃,胆敢如此使奸!”张无忌全身簌簌发抖,心里已然明白,那圆真虽然脚
步不能移动,但勉力提起手指,放在自己“玉堂穴”之前。张无忌苦在隔着布袋,瞧不见他
竟会使出这一招,一指点去,两根指尖相碰,圆真的“幻阴指”指力已隔着布袋传到他体
内。
这一下圆真是将全身残存的内力尽数逼出在手指之上,双指一触之后,他全身瘫痪,脸
色青白,便如僵尸。厅堂上本来有八人受伤后不能移动,这么一来,又多了一个张无忌。周
颠最是暴躁,虽然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还是硬要破口大骂少林贼秃奸诈无耻,杨逍等人却
想,这倒也怪圆真不得,敌人要点他穴道,他伸手自卫,原无甚么不当。圆真一时之间疲累
欲死,心中却自暗喜,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能有多少功力,中了幻阴指后,料他不到半日
便即身死,自己散了的真气当可在一个时辰后慢慢凝聚,仍是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的局面。厅
堂之上,又回复了寂静无声,过了大半个时辰,四枝蜡烛逐一熄灭,厅中漆黑一片。
杨逍等听着圆真的呼吸由断断续续而渐趋均匀,由粗重而逐步漫长,知他体内真气正自
凝聚,但自己略一运功,那幻阴指寒冰般的冷气便即侵入丹田,忍不住的发抖。各人越来越
是失望,心中难受之极,反盼圆真早些回复功力,上来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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