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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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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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重的喘气之外,再无别的声息。突然之间,屋外山路上传来了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音,足

步缓慢,走向茅舍而来。过了片刻,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说道:“妈,屋里有灯火,这就到

了。”从声音听来,女孩年纪甚幼。一个女子声音道:“孩子,你累不累?”那女孩道:

“我不累,妈,医生给你治病,你就不痛了。”那女子道:“嗯,就不知医生肯不肯给我

治。”张无忌心中一震:“这女子的声音好熟!似乎是纪晓芙姑姑。”只听那女孩道:“医

生定会给你治的。妈,你别怕,你痛得好些了么?”那女子道:“好些了,唉,苦命的孩

子。”张无忌听到这里,再无怀疑,纵身抢到门口,叫道:“纪姑姑,是你么?你也受了伤

么?”月光之下,只见一个青衫女子携着一个小女孩,正是峨嵋女侠纪晓芙。

她在武当山上见到张无忌时,他末满十岁,这时相隔将近五年,张无忌已自孩童成为少

年,黑夜中突然相逢,那里认得出来,一愕之下,道:“你……你……”

张无忌道:“纪姑姑,你不认得我了罢?我是张无忌。在武当山上,我爹爹妈妈去世那

天,曾见过你一面。”纪晓芙“啊”的一声惊呼,万料不到竟会在此处见到他,想起自己以

未嫁之身,却携了一个女儿,张无忌是自己未婚夫殷梨亭的师侄,虽然年少,终究难以交

代,不由得又羞又窘,胀得满脸通红。她受伤本是不轻,一惊之下,身子摇晃,便要摔倒。

她小女儿只八九岁年纪,见母亲快要摔跤,忙双手拉住她手臂,可是人小力微,济得甚事?

眼见两人都要摔跌,张无忌抢上扶住纪晓芙肩头,道:“纪姑姑,请进去休息一会。”扶着

她走进草堂。灯火下只见她左肩和左臂都受了极厉害的刀剑之伤,包扎的布片上还在不断渗

出鲜血,又听她轻声咳嗽不停,无法自止。张无忌此时的医术,早已胜过寻常的所谓“名

医”,听得她咳声有异,知是肺叶受到重大震荡,便道:“纪姑姑,你右手和人对掌,伤了

太阴肺脉。”

当下取出七枚金针,隔着衣服,便在她肩头“云门”、胸口“华盖”、肘中“尺泽”等

七处穴道上刺下去。其时他的针灸之术,与当年医治常遇春时自己有天壤之别。这两年来,

他跟着胡青牛潜心苦学,于诊断病情、用药变化诸道,限于见闻阅厉,和胡青牛自是相去尚

远,但针灸一门,却已学到了这位“医仙”的七八成本领。

纪晓芙初时见他取出金针,还不知他的用意,哪知他手法极快,一转眼间,七枚金针便

分别刺入自己的穴道,她这七处要穴全属于手太阴肺经,金针一到,胸口闭塞之苦立时大

减。她又惊又喜,说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在这里,又学会了这样好的本领。”那日在武

当山上,纪晓芙见张翠山、殷素素自杀身亡,怜悯张无忌孤苦,曾柔声安慰,又除下自己颈

中黄金项圈,要想给他。但张无忌当时心中愤激悲痛,将所有上山来的人,都当作是迫死他

父母的仇人,因之对纪晓芙出言顶撞,使她难以下台。后来张无忌年纪大后,得知当日父亲

和诸师伯叔曾拟和峨嵋诸侠联手,共抗强敌,才知峨嵋派其实是友非敌,而于纪晓芙对他的

一番心意,事后回想,心中更常自感激。两年之前,他和常遇春深夜在树林中见到了纪晓芙

力救彭和尚,更觉这位纪姑姑为人极好,至于她何以未嫁生子、是否对不起殷叔叔等情由,

他年纪尚小,于这些男女之情全不了然,听过之后便如春风过耳,绝不萦怀。纪晓芙自己心

虚,斗然间遇到和殷梨亭相识之人时便窘迫异常,深感无地自容,其实这件事张无忌在两年

前便已从丁敏君口中听到,他认定丁敏君是个坏女人,那么她口中所说的事,也就便未必是

坏。他这时但见纪晓芙的女儿站在母亲身旁,眉目如画,黑漆般大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好奇

的望着自己。那女孩将口俯在母亲耳边,低声道:“妈,这个小孩便是医生吗?你痛得好些

了么?”纪晓芙听她叫自己为“妈”,又是脸上一红,事已至此,也无法隐瞒,脸上神色甚

是尴尬,道:“这位是张家哥哥,他爹爹是妈的朋友。”向张无忌低声道:“她……她叫

‘不悔’。”顿了顿,又道:“姓杨,叫杨不悔!”张无忌笑道:“好啊,小妹妹,你的名

字倒跟我有些相像,我叫张无忌,你叫杨不悔。”纪晓芙见张无忌神色如常,并无责难之

意,心下稍宽,向女儿道:“无忌哥哥的本领很好,妈已不大痛啦。”杨不悔灵活的大眼睛

转了几转,突然走上前去,抱住张无忌,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她除了母亲之外,从来不见

外人,这次母亲身受重伤,急难之中,竟蒙张无忌替她减轻痛苦,心中自是大为感激。她对

母亲表示欢喜和感谢,向来是扑在她怀里,在她脸上亲吻,这时对张无忌便也如此。纪晓芙

含笑斥道:“不儿,别这样,无忌哥哥不喜欢的。”杨不悔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明其理,问

张无忌道:“你不喜欢么?为甚么不要我对你好?”张无忌笑道:“我喜欢的,我也对你

好。”在她柔嫩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杨不悔拍手道:“小医生,你快替妈妈的伤全都治

好了,我就再亲你一下。”张无忌见这个小妹妹天真活泼,甚是可爱。他十多年来,相识的

都是年纪大过他很多的伯伯叔叔,常遇春虽和他兄弟相称,也大了他八岁。那日舟中和周芷

若匆匆一面,相聚不到一天,便即分手,此外从未交过一个小朋友,这时不禁心道:“要是

我有这样一个有趣的亲妹子,便可常常带着她玩耍了。”他还只十四岁,童心犹是极盛,只

是幼历坎坷,实无多少玩耍嬉戏的机会。纪晓芙见圣手蓝伽简捷等一干人伤势狼藉,显是未

经医理,她不愿占这个便宜,说道:“这几位比我先来,你先瞧瞧他们罢。这会儿我已好多

了。”

张无忌道:“他们是来向胡先生求医的。胡先生自己身染重病,不能医人,这几位却不

肯走。纪姑姑,你并非向胡先生求医,小侄在这儿耽得久了,略通一点粗浅的医理,你若是

信得过,小侄便瞧瞧你的伤势。”

纪晓芙受伤后得人指点,来到蝴蝶谷,原和简捷等人一般,也是要向胡青牛求医,这时

听了张无忌这几句话,又见到简捷等一干人的情状,显是那“见死不救”胡青牛不肯施治,

何况张无忌适才替她针治要穴,立时见效,看来他年纪虽小,医道却着实高明,便道:“这

可多谢你啦。大国手不肯治,请小国手治疗也是一样。”

当下张无忌请她走到厢房之中,剪破她创口衣服,发觉她肩臂上共受了三处刀伤,臂骨

亦已折断,上臂骨有一处裂成碎片。这等骨碎,在外科中本是极难接续,但在“蝶谷医仙”

的弟子看来,却也寻常,于是替她接骨疗伤,敷上生肌活血的药物,再开了一张药方,命僮

儿按方煎药。他初次替人接骨,手法未免不够敏捷,但忙了个把时辰,终于包扎妥善,说

道:“纪姑姑,请你安睡一会,待会麻药药性退了,伤口会痛得很厉害。”纪晓芙道:“多

谢你啦!”张无忌到储药室中找了些枣子杏脯,拿去给杨不悔吃,哪知她昨晚一夜不睡,这

时已偎倚在母亲怀中沉沉睡熟。张无忌将枣杏放在她衣袋中,回到草堂。华山派那口吐鲜血

的弟子站了起来,向张无忌深深一揖,说道:“小先生,胡先生既是染病,只好烦劳小先生

给我们治一治,大伙儿尽感大德。”

张无忌学会医术后,除了替常遇春、纪晓芙治疗之外,从未用过,眼见这十四人或内脏

震伤,或四肢断折,伤处各有不同,常言道学以致用,确是颇有跃跃欲试之意,但想起胡青

牛的言语,答道:“此处是胡先生家中,小可也是他的病人,如何敢擅自作主?”那汉子鉴

貌辨色,见他推辞得并不决绝,便再捧他一捧,奉上一顶高帽,说道:“自来名医都是五六

十岁的老先生,哪知小先生年纪轻轻,竟具这等本领,真是世上少见,还盼显一显身手。”

那富商模样的姓梁胖子道:“我们十四人在江湖上均是小有名头,得蒙小先生救治,大家出

去一宣扬,江湖上都知小先生医道如神的大名,旦夕之间,小先生便名闻天下了。”张无忌

毕竟年纪幼小,不明世情,给他两人这么一吹一捧,不免有些欢喜,说道:“名闻天下有甚

么好?胡先生既不肯动手,我也无法,但你们受伤均自不轻,这样罢,我给你们稍减痛楚便

是。”于是取出金创药来,要替各人止血减痛。待得详察每人的伤势,不由得越看越是惊

奇,原来每人的伤势固各各不同,而且伤法甚为奇特,均是胡青牛所授伤科症中从未提到过

的。有一人被逼吞服了数十枚钢针,针上而且喂毒。有人肝脏被内力震伤,但医治肝伤的

“行间”、“中封”、“阴包”、“五里”诸要穴却都被人用尖刀戳烂,显然下手之人也是

精通医理,要叫人无从着手医治。有一人两块肺叶上被钉上两枚长长的铁钉,不断的咳嗽咯

血。有一人左右两排肋骨全断,可又没伤到心肺。有一人双手被割,却被左手接在右臂上,

右臂接在左臂上,血肉相连,不伦不类。更有一人全身青肿,说是被蜈蚣、蝎子、黄蜂等二

十余种毒虫同时整伤。张无忌只看了六七个人,已是大皱眉头,心想:“这些人的伤势如此

古怪,我是一样都治不来的。这下手伤人的凶手,为何挖空心思,这般折磨人家?”

忽地心念一动:“纪姑姑的肩伤和臂伤却都平常,莫非她另受奇持的内伤,否则何以她

一人却是例外?”忙走进厢房,一搭纪晓芙的脉搏,登时吃了一惊,但觉她脉搏跳动忽强忽

弱、时涩时滑,显是内脏有异,但为甚么会变得这样,实是难明其理。那十四人伤势甚奇,

他也不放在心,暗想其中崆峒派等那些人还和逼死他父母有关,此时受这些怪罪,也算活

该,可是纪晓芙的伤却非救不可,于是走到胡青牛房外,低声道:“先生,你睡着了么?”

只听胡青牛道:“甚么事?不管他是谁,我都不治。”张无忌道:“是。只是这些人所受之

伤,当真奇怪得紧。”将各人的怪伤一一说了。胡青牛隔着布帘,听得极是仔细,有不明白

之处,叫张无忌出去看过回来再说。张无忌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十五人的作势细细说完。

胡青牛口中不断“嗯,嗯”答应,显是在用心思索,过了良久,说道:“哼,这些怪伤,却

也难我不倒……”张无忌身后忽有人接口道:“胡先生,那金花的主人叫我跟你说:“你枉

称医仙,可是这一十五种奇伤怪毒,料你一种也医不了。’哈哈,果然你只有躲将起来,假

装生病。”张无忌回过头来,见说话之人是崆峒派的秃头老者圣手伽蓝简捷。他头上一根毛

发也没有,张无忌初时还道他是天生的光头,后来才知是给人涂了烈性毒药,头发齐根烂

掉,毒药还在向内侵蚀,只怕数日之内毒性入脑,非大发癫狂不可。这时他双手被同伴用铁

链缚住,才不能伸手去抓头皮,否则如此奇痒难当,早已自己抓得露出头骨了。

胡青牛淡淡的道:“我治得了也罢,治不了也罢,总之我是不会给你治的。我瞧你尚有

七八日之命,赶快回家,还可和家人儿女见上一面,在这里罗里罗唆,究有何益?”简捷头

上痒得实在难忍,熬不住将脑袋在墙上乱擦乱撞,手上的铁链叮当急响,气喘吁吁的道:

“胡先生,那金花的主儿早晚便来找你,我看你也难得好死,大家联手,共抗强敌,不是胜

于你躲在房中束手待毙么?”胡青牛道:“你们倘若打得过他,早已杀了他啦!我多你们这

十五个脓包帮手,有甚么用?”简捷哀求一阵,胡青牛不再理睬。简捷暴跳如雷,喝道:

“好,左右是个死,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做翻你这贼大夫,

大伙儿一起送命。”这时外边又走进一人,正是先前呕血那人,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柄峨眉

钢刺,点在简捷胸口,冷冷的道:“你得罪胡前辈,我姓薛的先跟你过不去。你要白刀子

进,红刀子出,好啊,我就先给你这么一下。”简捷的武功本在这姓薛的之上,但他双手被

铁链绑住,无法招架,只有瞪着圆鼓鼓的一双大眼,不住喘气。那姓薛的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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