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棒、掌钵二龙头作揖,然后向群丐团团抱拳。掌钵龙头说道:“陈长老,你将此事的
前因后果,跟众兄弟说说。”陈友谅携着宋青书的手,说道:“众家兄弟,这位宋青书宋少
侠,是武当派宋远桥宋大侠的公子,日后武当派的掌门,非他莫属。那魔教教主张无忌可说
是宋少侠的师弟,因此魔教中的种种情由,宋少侠尽皆了如指掌。数月之前,宋少侠和我说
起,魔教的大魔头金毛狮王谢逊,已到了东海灵蛇岛上……”执法长老插嘴道:“武林中找
寻金毛狮王,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数十年来始终不知他的下落,宋少侠却何以忽然得知?老
夫想要请教。”张无忌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团:“紫衫龙王因武烈父女而得知我义父的所
在,前去接他南来灵蛇岛,此事该当隐秘之极,何以竟会让丐帮得知,因而派人去岛上夺
刀?”这件事他曾和谢逊参详过几次,始终不明其理,这时听执法长老问起,自是加意留
神。只听陈友谅道:“托赖帮主洪福,机缘十分凑巧。东海有一个金花婆婆,不知如何,竟
会得知了谢逊的所在。这老婆婆生长海上,精熟航海之事,居然给她找到了谢逊所居的极北
荒岛,将他接上灵蛇岛。那灵蛇岛上囚禁着父女两人,名叫武烈、武青婴,是大理南帝一派
武学的传人。他父女乘着金花婆婆前赴中原,杀了看守之人,逃了出来,在山东遇到危难,
幸蒙宋少侠搭救,说起各种前因,宋少侠方知金毛狮王的下落。”执法长老点头道:“嗯,
原来如此。”
张无忌心中,也是这样说道:“嗯,原来如此。”又想:“武烈父女实非正人,当年朱
长龄和他们苦心设下巧计,从我口中骗出我义父的所在。但也幸而如此,紫衫龙王方能获知
我义父的下落。当今之世,说到水性和航海之术,只怕很少有人能胜得过紫衫龙王,若不是
由她出马,茫茫北海之中,又有谁能有此本领找得到冰火岛?纵令是我爹爹妈妈复生,也未
必能够,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陈友谅又道:“兄弟和宋少侠乃生死之交,得悉了这讯息之后,即行会同季郑二位八袋
长老,率同五名七袋弟子,前赴灵蛇岛,意欲生擒谢逊,夺获屠龙宝刀,献给帮主。不料魔
教大帮人马也于此时前赴灵蛇岛。兄弟们虽然竭力死战,终于寡不敌众,季长老和四名七袋
弟子殉难。灵蛇岛上的战况,请郑长老向帮主禀报。”那肢体残断的郑长老从人丛中站起身
来,叙述灵蛇岛上明教和丐帮之战。他不说丐帮众人围攻谢逊,却说明教如何人多势众,自
己一干人如何英勇御敌,最后说到陈友谅舍身救他性命的仗义之处,更是慷慨激昂,口沫横
飞,说谢逊为陈友谅的正气折服,终于不敢动手。
大殿上群丐只听得耸然动容,齐声喝采。那传功长老说道:“陈兄弟智勇双全,而如此
义气,更是难得。”陈友谅躬身道:“做兄弟的承帮主和长老们教诲,本帮大义所在,赴汤
蹈火,在所不辞。这区区小事,倒劳郑长老的称赞,做兄弟的好生不安。”群丐见他如此谦
逊,毫不居功,更是大赞不已。张无忌在树上越听越气,心想此人卑鄙无耻,竟至如此,明
明是卖友求生,却变成了仗义救人,只是他做得天衣无缝,连郑长老也瞧不出破绽,实是个
大大的奸雄。言念及此,忽地心下黯然:“这奸人的诡计,当时义父给他骗过,我也给他骗
过,只是骗不过紫衫龙王和赵姑娘。唉,赵姑娘聪明多才,人品却是这般……”执法长老站
起身来,冷冷的道:“本帮又有这许多兄弟为魔教所害,这血海深仇,咱们便此罢了不
成?”群丐大声鼓噪:“咱们非给季长老报仇不可!”“踏平光明顶!扫荡魔教!”“宰了
张无忌,宰了谢逊!”“本帮和魔教势不两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帮主快
下号令,天下丐帮弟子,齐向魔教攻杀!”执法长老向史火龙道:“帮主,报仇雪恨之举,
如何行事,便待帮主示下。”史火龙皱眉道:“这个嘛,这是本帮的大事,嗯,嗯,须得从
长计议。你叫七袋弟子以下的帮众,暂且退出,咱们好好儿商量商量。”执法长老应道:
“是!”转身喝道:“奉帮主号令:七袋弟子以下,退出大殿,在庙外相候。”群丐轰然答
应,向史火龙等躬身行礼,一齐退出了庙门。大殿上只剩下八袋长老以上的诸首脑。
陈友谅走上一步,躬身道:“启禀帮主,这位宋青书宋兄弟于本帮颇有功绩,帮主如若
恩准,许他投效本帮,以他的身分地位,日后更可为本帮建立大功。”
宋青书道:“这个,似乎不……”他只说了一个“不”字,陈友谅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
到他脸上。宋青书见到他的神色,登时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史火龙道:“这个甚好。宋青书投入我帮,可暂居六袋弟子之位,归八袋长老陈友谅统
率。须得遵守本帮帮规,为本帮出力,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宋青书眼中流露出愤恨之色,但随即竭力克制,上前向史火龙跪下,说道:“弟子宋青
书,向帮主叩头。多谢帮主开恩,授予六袋弟子之位。”跟着又参见众长老。执法长老说
道:“宋兄弟,你既入本帮,便受本帮帮规约束。日后虽然你做到武当派掌门,也得遵从本
帮的号令。这个你知道了么?”语气甚是严峻。宋青书道:“是。”执法长老又道:“本帮
与武当派虽然同为侠义道,终究路子不同。既然武当掌门之位日后定当落在你身上,何以你
却甘心投入本帮?此事须得说个明白。”宋青书向陈友谅望了一眼,说道:“陈长老待弟子
极有恩义,弟子敬慕他的为人,甘心追附骥尾。”陈友谅笑道:“此处并无外人,说出来也
无干系。峨嵋派掌门人灭绝师太死后,新任掌门人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名叫周芷若。此女
和宋兄弟青梅竹马,素有婚姻之约,那知却给魔教的大魔头张无忌横刀夺爱,携赴海外。宋
兄弟气愤不过,求教于我。做兄弟的拍胸膛担保,定要助他夺回周女。”无忌越听越怒,暗
想:“此人一派胡言,哪有此事?”忍不住便要纵身入殿,直斥其非,但终于强抑怒火,继
续倾听。史火龙哈哈一笑,说道:“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也无怪其然。一个是武当掌
门,一个是峨嵋掌门,不但门当户对,而且郎才女貌,本来相配得紧啊。”
执法长老又问:“宋兄弟既受此委屈,何不求张三丰真人和宋大侠作主?”陈友谅道:
“宋兄弟言道:那张无忌小贼,便是武当派张翠山的儿子。张三丰平生对张翠山最为喜爱,
因此武当派近来颇有与魔教携手之意。张三丰和宋大侠都不愿得罪魔教。眼下中原武林之
中,唯有本帮和魔教誓不两立,力量又足可和群魔相抗。”执法长老点头道:“那就是了,
只须灭得魔教,宰了张无忌那小子,宋兄弟的心愿何愁不偿。”张无忌隐身树中,回想当日
在西域大漠之中,光明顶上,宋青书对待周芷若的神情果是颇为奇特,此刻一加印证,才知
也早就对周芷若怀有情意,然而总觉诧异:“武当弟子要加入丐帮,似乎也不是不可以,但
总须先得禀告太师父和宋师伯才是。他为了一个女子而背叛师门、背叛亲父,人品岂非太
差?何况芷若对我一片真心,宋青书纵得丐帮之助,又怎能逼得她顺从?宋大哥在江湖上声
名早著,号称是武当派后起之秀,怎地会这么胡涂?”
只听陈友谅道:“启禀帮主:弟子在大都附近擒得魔教中一名重要人物,此人和本帮大
业颇有干系,请帮主发落。”史火龙喜道:“快带上来。”陈友谅双手拍了三下,说道:
“带那魔头上来。”殿后转出四名丐帮帮众,手执兵刃,押着一个双手反绑之人。张无忌看
那人时,见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相貌甚熟,记得在蝴蝶谷明教大会之中见过,却已记不起
他姓名,那人脸上满是气愤愤的神色,走过陈友谅身畔时,突然一张口,一口浓痰向他脸上
吐去。陈友谅闪身避过,反手一掌,正中那人左颊。他脸颊登时肿了起来。押着他的丐帮弟
子在他背后一推,喝道:“见过帮主,跪下,磕头。”那人一声咳嗽,又是一口浓痰,向史
火龙脸上吐去。
那人和史火龙相距既近,这一口痰又是劲力十足,史火龙急忙低头,竟没能让过,拍的
一声,正中额头。陈友谅横扫一腿,将那人踢倒,拦在史火龙身前,指着那人喝道:“大胆
狂徒,你不要命了么?”那人骂道:“老子既落在你们手中,本就没想活着回去。”陈友谅
这么一拦,史火龙已乘机将额上浓痰抹去。陈友谅倒退两步,说道:“启禀帮主,这小子是
魔教中的一流高手,武功似乎尚在四大护教法王之上,咱们可不能小看他了。”张无忌听了
此言,初时颇为诧异,但立即明白,陈友谅故意夸张那人武功,旨在为帮主遮丑。可是史火
龙身为丐帮帮主,竟然避不开这口浓痰,太过不合情理,同时受了这等侮辱之后,脸上不现
愤怒之色,反而显得有些惊惶失措。执法长老道:“陈兄弟,此人是谁?”陈友谅道:“他
名叫韩林儿,是韩山童之子。”张无忌暗暗点头:“是了。那日蝴蝶谷大会,他一直跟在他
父亲身后,没跟我说话,是以想不起他名字来。”执法长老喜道:“啊,他是韩山童之子。
陈兄弟,你这场功劳可更大了。启禀帮主:韩山童近年来连败元兵,大建威名,他手下大将
朱元璋、徐达、常遇春等人,都是魔教中的厉害人物。咱们擒获了这小子作为人质,不愁韩
山童不听命于本帮。”韩林儿破口骂道:“做你妈的清秋大梦!我爹爹何等英雄豪杰,岂能
受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的要胁?我爹爹只听张教主一人的号令。你丐帮妄想和我明教争雄,太
过不自量力。你丐帮的臭帮主,给我张教主提鞋儿也不配呢。”陈友谅笑嘻嘻的道:“韩兄
弟,你把贵教张教主说得如此英雄了得,咱们大伙儿十分仰慕,很想见见他老人家一面。你
就给咱们引见引见罢。”韩林儿道:“张教主担当大事,就是本教兄弟,也轻易见他老人家
不着。他哪有空闲见你?”陈友谅笑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张无忌已被元兵擒去,早在大
都斩首正法,连首级都已传送各地,你还在这儿胡吹大气呢!”韩林儿大怒,呸的一声,喝
道:“放你的狗屁,鞑子能把我张教主擒去?便是有千军万马团团围住,我教主也能来去自
如。张教主大都倒也是去过的,那是去救出六大们派的武林人物。甚么斩首正法?你少嚼蛆
罢!”
陈友谅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的道:“可是江湖上都这么说,我也不能不信啊。为甚么
这半年来只听得明教中有甚么韩山童、徐寿辉,有甚么朱元璋、彭莹玉和尚,却不听得有一
个张无忌?可见他定是死了无疑。”
韩林儿满脸通红,胀得额头青筋凸了起来,大声道:“我爹爹和徐寿辉他们,都是奉张
教主的命令行事,怎能和张教主相比?”陈友谅轻描淡写的道:“张无忌那人武功是算不差
的,但生就一副短命横死之相,有人给他算命,说他活不过今年年初……”便在这时,庭中
那株老柏的一根枝干突然间轻轻一颤,大殿上诸人都没知觉,张无忌却已听到那枝干后传出
几下轻微的喘气之声,但那人随即屏气凝息,克制住了。张无忌心想:“原来老柏中竟然也
藏得有人。此人比我先到,这么许久我都没有察觉,此人武功可也不错啊。”凝目向柏树瞧
去,在枝叶掩映之间,见到了青衫一角,那人躲得极好,衣衫又和柏树同色,若非张无忌眼
光特佳,也真不易发见。只听韩林儿怒道:“张教主宅心仁厚,上天必然福佑。他年纪还轻
得很,再活一百年也不希奇。”陈友谅叹道:“可是世上人心难测啊!听说他遭奸人陷害,
以致为朝廷擒杀,其实那也不奇,凡是见过张无忌之人,都知他活不过三八二十四岁那一
关……”忽然老柏上青影一晃,一人窜下地来,喝道:“张无忌在此,是谁在咒我短命横
死!”语声未歇,身子已窜进殿中。站在殿门口的掌棒长老张开大手往那人后颈抓去。那人
轻轻巧巧的一侧身,已然避开。但见他方巾青衫,神态潇然,面莹如玉,眼澄似水,正是穿
了男装的赵敏。张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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