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笑道:“嘿,总算你还没忘记。”转头向周芷若瞧了一眼,对张无忌道:“这位周姑娘
既非你意中人,也不是甚么师兄师妹、未婚夫妻,那么我要毁了她的容貌,跟你丝毫没有干
系……”她眼角一动,鹿杖客和鹤笔翁各挺兵刃,拦在周芷若之前,另一名汉子手执利刃,
对准周芷若的脸颊。张无忌若要冲过来救人,玄冥二老这一关便不易闯过。赵敏冷冷的道:
“张公子,你还是跟我说实话的好。”
韦一笑忽然伸出手掌,在掌心吐了数口唾沫,伸手在鞋底擦了几下,哈哈大笑,众人正
不知他捣甚么鬼,突然间青影一晃一闪。赵敏只觉自己左颊右颊上被一只手掌摸了一下,看
韦一笑时,却已站在原地,只是手中多了两柄短刀,不知是从何人腰间掏来的。赵敏心念一
动,知道不好,不敢伸手去摸自己脸颊,忙取手帕在脸上一擦,果见帕上黑黑的沾了不少泥
污,显是韦一笑鞋底的污秽再混着唾沫,思之几欲作呕。只听韦一笑说道:“赵姑娘,你要
毁了周姑娘的容貌,那也由得你。你如此心狠手辣,我姓韦的却放不过你。你今日在周姑娘
脸上划一道伤痕,姓韦的加倍奉还,划伤两道。你划她两道,我划你四道。你断她一根手
指,我断你两根。”说到这里,将手中两根短刀铮的一击,又道:“姓韦的说得出,做得
到,青翼蝠王言出必践,生平没说过一句空话。你防得我一年半载,却防不得十年八年。你
想派人杀我,未必追得上我。告辞了!”这“了”字一出口,早已人影不见,拍拍两响,两
柄短刀飞插入柱。跟着“啊哟!”“啊!”两声呼叫,殿上两名番僧缓缓坐倒,手中手持长
剑却不知如何已给韦一笑夺了去,同时身上也被点中了穴道。
韦一笑这几句话说得平平淡淡,但人人均知决非空言恫吓,眼见赵敏白里泛红、嫩若凝
脂的粉颊之上,被韦一笑的污手抹上了几道黑印,倘若他手中先拿着短刀,赵敏的脸颊早就
损毁了。这般来去如电、似鬼似魅的身法,确是再强能高手也防他不了,即令是张无忌,也
是自愧不如。倘若长途竞走,张无忌当可以内力取胜,但在庭除廊庑之间,如此趋退若神,
当真天下只此一人而已。
张无忌躬身一揖,说道:“赵姑娘,今日得罪了,就此告辞。”说着携了杨逍之手,转
身出殿,心知在韦一笑如此有力的威吓之下,赵敏不敢再对周芷若如何。
赵敏瞧着他的背影,又羞又怒,却不下令拦截。
张无忌和杨逍回到客店,韦一笑已在店中相候。张无忌笑道:“韦蝠王,你今日给了他
们一个下马威,好叫他们得知明教可不是好惹的。”韦一笑道:“吓吓小姑娘,倒也不是甚
么难事。她装得凶神恶煞一般,可是听我说要毁她的容貌,担保她三天三晚睡不着觉。”杨
逍笑道:“她睡不着觉,那可不好,咱们前去救人就更加难了。”
张无忌道:“杨左使,说到救人,你有何妙计?”杨逍踌躇道:“咱们这里只有三人,
何况形迹已露,这件事当真棘手。”张无忌歉然道:“我见周姑娘危急,忍不住出手,终于
坏了大事。”杨逍道:“事势如此,那是谁都忍不住的。教主独力打败玄冥二老,大杀敌人
的威风,那也很好。何况他们知道咱们已到,对宋大侠他们便不敢过分无礼。”
张无忌想起宋大伯、俞二伯等身在敌手,赵敏对何太冲、唐文亮等又如此折辱,不由得
忧心如焚。三人商谈半晌,不得要领,当即分别就寝。次晨一早,张无忌睡梦之中微觉窗上
有声,便即醒转,一睁开眼,只见窗子缓缓打开,有人探进头来向着他凝望。他吃了一惊,
揭帐看时,只见那人脸上疤痕累累,丑陋可怖,正是那个苦头陀。他一惊更甚,从床中一跃
而起,只见苦头陀的脸仍是呆呆望着自己,却无出手相害之意。张无忌叫道:“杨左使!韦
蝠王!”杨韦二人在邻室齐声相应。他心中一宽,却见苦头陀的脸已从窗边隐去,忙纵身出
窗,见苦头陀从大门中匆匆出去。这时杨韦二人也已赶到,见此外并无敌人,三人发足向苦
头陀追去。苦头陀等在街角,眼见三人走来,立即转身向北,脚步甚大,却非奔跑。三人打
个手势,当即跟随其后。此时天方黎明,街上行人稀少,不多时便出了北门。苦头陀继续前
行,折向小路,又走了七八里,来到一处乱石冈上,这才停步转身,向杨逍和韦一笑摆了摆
手,要他二人退开,随即抱拳向张无忌行礼。
张无忌还了一礼,心下寻思:“这头陀带我们来到此处,不知有何用意?这里四下无
人,若是动武,他以一敌三,显是十分不利,瞧他情状,似乎不含敌意。”盘算未定,苦头
陀荷荷一声,双爪齐到,扑了上来。他左手虎爪,右手龙爪,十指成钩,攻势极是猛恶。张
无忌左掌挥出,化开了一招,说道:“上人意欲如何?请先表明尊意,再行动手不迟。”苦
头陀毫不理会,竟似没听见他说话一般,只见他左手自虎爪变成鹰爪,右手却自龙爪变成虎
爪,一攻左肩,一取右腹,出手狠辣之至。张无忌道:“当真非打不可吗?”苦头陀鹰爪变
狮掌,虎爪变鹤嘴,一击一啄,招式又变,三招之间,双手变了六般姿式。张无忌不敢怠
慢,当下施展太极拳法,身形犹如行云流水,便在乱石冈上跟他斗了起来。但觉这苦头陀的
招数甚是繁复,有时大开大阖,门户正大,但倏然之间,又是诡秘古怪,全是邪派武功,显
是正邪兼修,渊博无比。张无忌只是用太极拳跟他拆招。斗到七八十招时,苦头陀呼的一
拳,中宫直攻。张无忌一招“如封似闭”,将他拳力封住,跟着一招“单鞭”,左掌已拍在
他背上,只是这一掌没发内力,手掌一沾即离。苦头陀知他手下留情,向后跃开,斜眼向张
无忌望了半晌,突然向杨逍做个手势,要借他腰间长剑一用。杨逍解下剑绦,连着剑鞘双手
托住,送到苦头陀面前。张无忌暗暗奇怪:“怎地杨左使将兵刃借了给敌人?”
苦头陀拔剑出鞘,打个手势,叫张无忌向韦一笑借剑。张无忌摇摇头,接过他左手拿着
的剑鞘,使招“请手”,便以剑鞘当剑,左手捏了剑诀,剑鞘横在身前。苦头陀刷的一剑,
斜刺而至。张无忌见过他教导赵敏学剑,知他剑术极是高明,当即施展这数月中在武当山上
精研的太极剑法凝神接战。但见对手剑招忽快忽慢,处处暗藏机锋,但张无忌一加拆解,他
立即撤回,另使新招,几乎没一招是使得到底了的。张无忌心下赞叹:“若在半年前遇到此
人,剑法上我不是他敌手。比之那八臂神剑方东白,这苦头陀又高上一筹了。”他起了爱才
之念,不愿在招数上明着取胜。眼见苦头陀长剑挥舞,使出“乱披风”势来,白刃映日,有
如万道金蛇乱钻乱窜,他看得分明,蓦地里倒过剑鞘,刷的一声,剑鞘已套上了剑刃,双手
环抱一搭,轻轻扣住苦头陀双手手腕,微微一笑,纵身后跃。这时他手上只须略加使劲,便
已将长剑夺过。这一招夺剑之法险是险到了极处,巧也巧到了极处。他纵身后跃,尚未落
地,苦头陀已抛下长剑,呼的一掌拍到。张无忌听到风声,知道这一掌真力充沛,非同小
可,有意试一试他的内力,右掌回转,硬碰硬的接了他这掌,左足这才着地。霎时之间,苦
头陀掌上真力源源催至。张无忌运起乾坤大挪移心法中第七层功夫,将他掌力渐渐积蓄,突
然间大喝一声,反震出去,便如一座大湖在山洪爆发时储满了洪水,猛地里湖堤崩决,洪水
急冲而出,将苦头陀送来的掌力尽数倒回。这是将对方十余掌的力道归并成为一掌拍出,世
上原无如此大力。若头陀倘若受实了,势须立时腕骨、臂骨、肩骨、肋骨一齐折断,连血也
喷不出来,当场成为一团血肉模糊,死得惨不可言。此时双掌相粘,苦头陀万难闪避。张无
忌左手抓住他胸口往上一抛,苦头陀一个庞大的身躯向上飞起,砰的一声巨响,乱石横飞,
这一掌威力无俦的掌力,尽数打在乱石堆里。杨逍和韦一笑在旁看到这等声势,齐声惊呼出
来。他二人只道苦头陀和教主比拚内力,至少也得一盏茶时分方能分出高下,哪料到片刻之
间,便到了决生死的关头。二人心中虽有话说,却已不及言讲,待见苦头陀平安无恙的落
下,手心中都已捏了一把冷汗。苦头陀双足一着地,登时双手作火焰飞腾之状,放在胸口,
躬身向张无忌拜了下去,说道:“小人光明右使范遥,参见教主。敬谢教主不杀之恩。小人
无礼冒犯,还请恕罪。”他十多年来从不开口,说起话来声调已颇不自然。张无忌又惊又
喜,这哑巴苦头陀不但开了口,而且更是本教的光明右使,这一着大非始料所及,忙伸手扶
起,说道:“原来是本教范右使,实是不胜之喜,自家人不须多礼。”杨逍和韦一笑跟他到
乱石冈来之时,早已料到了三分,只是范遥的面貌变化实在太大,不敢便即相认,待得见他
施展武功,更猜到了七八分,这时听他自报姓名,两人抢上前来,紧紧握住了他手。杨逍向
他脸上凝望半晌,潸然泪下,说道:“范兄弟,做哥哥的想得你好苦。”范遥抱住杨逍身
子,说道:“大哥,多谢明尊佑护,赐下教主这等能人,你我兄弟终有重会之日。”杨逍
道:“兄弟怎地变成这等模样?”范遥道:“我若非自毁容貌,怎瞒得过混元霹雳手成昆那
奸贼?”三人一听,才知他是故意毁容,混入敌人身边卧底。杨逍更是伤感,说道:“兄
弟,这可苦了你了。”杨逍、范遥当年江湖上人称“逍遥二仙”,都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
范遥竟然将自己伤残得如此丑陋不堪,其苦心孤诣,实非常人所能为。韦一笑向来和范遥不
睦,但这时也不由得深为所感,拜了下去,说道:“范右使,韦一笑到今日才真正服了
你。”范遥跪下还拜,笑道:“韦蝠王轻功独步天下,神妙更胜当年,苦头陀昨晚大开眼
界。”杨逍四下一望,说道:“此处离城不远,敌人耳目众多,咱们到前面山坳中说话。”
四人奔出十余里,到了一个小冈之后,该处一望数里,不愁有人隐伏偷听,但从远处却瞧不
见冈后的情景。四人坐地,说起别来情由。
当年阳顶天突然间不知所踪,明教众高手为争教主之位,互不相下,以致四分五裂。范
遥却认定教主并未逝世,独行江湖,寻访他的下落,忽忽数年,没发现丝毫踪迹,后来想到
或许是为丐帮所害,暗中捉了好些丐帮的重要人物拷打逼问,仍是查不出半点端倪,倒害死
了不少丐帮的无辜帮众。后来听到明教诸人纷争,闹得更加厉害,更有人正在到处寻他,要
以他为号召。范遥无意去争教主,亦不愿卷入旋涡,便远远的躲开,又怕给教中兄弟撞到,
于是装上长须,扮作个老年书生,到处漫游,倒也逍遥自在。
有一日他在大都闹市上见到一人,认得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成昆,不禁暗暗吃惊。这时
武林中早已到处轰传,不少好手为人所杀,墙上总是留下了“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也”的
字样。他想查明此事真相,又想向成昆探询阳教主的下落,于是远远的跟着。只见成昆走上
一座酒楼,酒楼上有两个老者等着,便是玄冥二老。范遥知道成昆武功高强,便远远坐着假
装喝酒,隐隐约约只听到三言两语,但“须当毁了光明顶”这七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范遥
听得本教有难,不能袖手不理,当下暗中跟随,眼见三人走进了汝阳王府中。后来更查到玄
冥二老是汝阳王手下武士中的顶儿尖儿人物。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居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大
权,智勇双全,是朝廷中的第一位能人,江淮义军起事,均被他遣兵扑灭。义军屡起屡败,
皆因察罕特穆尔统兵有方之故。张无忌等久闻其名,这时听到鹿杖客等乃是他的手下,虽不
惊讶,却也为之一怔。杨逍问道:“那么那个赵姑娘是谁?”
范遥道:“大哥不妨猜上一猜。”杨逍道:“莫非是察罕特穆尔的女儿?”范遥拍手
道:“不错,一猜便中。这汝阳王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做库库特穆尔,女儿便是这位姑娘
了,她的蒙古名叫作甚么敏敏特穆尔。库库特穆尔是汝阳王世子,将来是要袭王爵的。那位
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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