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位至乾位的顺;华山派反两仪刀法,则是自巽位至坤位的逆。师父,是不是啊?”灭绝师
太听徒儿指了出来,心下甚喜,点头道:“你这孩子,倒也不亏了我平时的教诲。”她向来
极少许可旁人,这两句话已是最大的赞誉了。灭绝师太欣悦之下,没留心到周芷若的话声实
在太过响亮,两人面对面的说话,何必中气十足,将语音远远的传送出去?但旁边已有不少
人觉察到异状。周芷若见许多眼光射向自己,索性装作天真欢喜之状,拍手叫道:“师父,
是啦,是啦!咱们峨嵋派的四象掌圆中有方,阴阳相成,圆于外者为阳,方于中者为阴,圆
而动者为天,方而静者为地,天地阴阳,方圆动静,似乎比这正反两仪之学又稍胜一筹。”
灭绝师太素来自负本派四象掌为天下绝学,周芷若这么说,正迎合了她自高自大的心意,微
微一笑,说道:“道理是这么说,但也要瞧运用者的功力修为。”
张无忌于八卦方位之学,小时候也曾听父亲讲过,但所学甚浅,因此在秘道之中看了阳
顶天的遗书后,须小昭指点,方知“无妄”位的所在。这时他听周芷若说及四象顺逆的道
理,心中一凛,察看何氏夫妇和高矮二老的步法招数,果是从四象八卦中变化而出,无怪自
己的乾坤大挪移心法一点施展不上。原来西域最精深的武功,遇上了中土最精深的学问,相
形之下,还是中土功夫的义理更深。张无忌所以暂得不败,只不过他已将西域武功练到了最
高境界,而何氏夫妇、高矮二老的中土武功所学尚浅而已。在这一霎时之间,他脑海中如电
闪般连转了七八个念头,立时想到七八种方法,每一种均可在举手间将四人一一击倒。
但他转念又想:“倘若我此时施展,只怕灭绝师太要怪上周姑娘,这老师太心狠手辣,
甚么事做不出来?我可不能连累了周姑娘。”当下手上招式半点不改,凝神察看对手四人的
招数,他既已领会到敌手武功的总纲,看出去自是头头是道,再不似先前有如乱丝一团,分
不清中间的纠葛披纷。周芷若见他处境仍不好转,暗自焦急,寻思:“他在全力赴敌之际,
自不能在片刻间悟到这种精微的道理。”眼见何氏夫妇越逼越紧,张无忌似乎更加难以支
持,朗声说道:“师父,弟子料想铁琴先生下一步便要抢往‘归妹’位了,不知对不对?”
灭绝师太尚未回答,班淑娴柳眉倒竖,喝道:“峨嵋派的小姑娘,这小子是你甚么人,要你
一再回护于他?你吃里扒外,我昆仑派可不是好惹的。”
周芷若被她说破心事,满脸通红。灭绝师太喝道:“芷若,别多问了,他昆仑派不是好
惹的,你没听见吗?”这两句话的语气,显是袒护徒儿。张无忌心中好生感激,暗想若再缠
斗下去,周姑娘或要另生他法来相助自己,要是给灭绝师太瞧破了,可于她有极大危险,于
是哈哈大笑,说道:“我是峨嵋派的手下败将,曾被灭绝师太擒获,她们峨嵋派当然比你昆
仑派高明得多。”向左踏出两步,右手梅枝挥出,一股劲风扑向矮老者的后心。这一招的方
位时刻,拿捏得恰到好处,矮老者身不由主,钢刀便往班淑娴肩头砍了下去,原来张无忌使
的正是乾坤大挪移心法,但依着八卦方位,倒反了矮老者刀招的去势。班淑娴忙回剑挡格,
呼的一声,高老者的钢刀却又已砍至。何太冲抢上相护,举剑格开高老者的弯刀,张无忌回
掌拍出,引得矮老者刀尖刺向何太冲小腹。班淑娴大怒,刷刷刷三剑,逼得矮老者手忙脚
乱。矮老者叫道:“别上了这小子的当!”何太冲登即省悟,倒反长剑,向张无忌刺去。张
无忌挪移乾坤,何太冲这剑在中途转了方向,嗤的一响,刺中了高老者的左臂。高老者痛得
哇哇大叫,举刀猛向何太冲当头砍下。矮老者挥刀格开,喝道:“师弟别乱,是那小子捣
鬼,唉哟……”原来便在此时,张无忌迫使班淑娴剑招转向,刺中了矮老者的肩后。顷刻之
间,华山二老先后中剑受伤,旁观众人轰然大乱。只见张无忌梅枝轻拂、手掌斜引,以高老
者的刀去攻班淑娴左胁,以何太冲之剑去削矮老者背心。再斗数合,蓦地里何太冲夫妇双剑
相交,挺刀互格,高矮二老者兵器碰撞,挥刀砍杀。到这时候人人都已看出,乃是张无忌从
中牵引,搅乱了四人兵刃的方向,至于他使的是甚么法子,却无一能解。只有杨逍曾学过一
些乾坤大挪移的初步功夫,依稀瞧了些眉目出来,但也决计不信这少年竟能学会了这门神
功。
但见场中夫妇相斗,同门互斫,杀得好看煞人。班淑娴不住呼叫:“转无妄,进蒙位,
抢明夷……”可是乾坤大挪移功夫四面八方的笼罩住了,不论他们如何变换方位,奋力挣
扎,刀剑使将出去,总是不由自主的招呼到自己人身上。高老者叫道:“师哥,你出手轻些
成不成?”矮老者道:“我是砍这小贼,又不是砍你。”高老者叫道:”师哥小心,我这一
刀只怕要转弯……”果然不出所料,话声未毕,他手上钢刀斜斜的砍向矮老者腰间。何太冲
道:“娘子,这小贼……”班淑娴当的一声,将长剑掷在地下。矮老者心想不错,若以拳掌
扭打,料想这小贼再不能使此邪法,跟着抛去单刀,出拳向张无忌胸口打去,哪知飕的一声
响,何太冲长剑迎面点至。矮老者手中没了兵刃,急忙低头相避。班淑娴叫道:“兵刃撤
手!”何太冲用力一甩,长剑远远掷出。高老者也跟着松手放刀,以擒拿手向张无忌后颈抓
去。五指一紧,掌中多了一件硬物,一看却是自己的钢刀,原来给张无忌抢过来递回他手
中。高老者道:“我不用兵刃!”使劲掷下。张无忌斜身抓住,又已送在他手里。接连数
次,高老者始终无法将兵刃抛掷脱手,惊骇之余,自己想想也觉古怪,哈哈大笑起来,说
道:“他妈的,臭小子当真邪门!”这时矮老者和何氏夫妇拳脚齐施,分别向张无忌猛攻。
华山、昆仑的拳掌之学,殊不弱于兵刃,一拳一脚,均具极大威力。但张无忌滑如游鱼,每
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有时反击一招半式,却又令三人极难挡架。
到此地步,四人均已知万难取胜,各自存了全身而退的打算。高老者突然叫道:“臭小
子,暗器来了!”一声咳嗽,一口浓痰向张无忌吐去。张无忌侧身让过,高老者已乘机将钢
刀向背后抛出,笑道:“你还能……啊哟……对不住……”原来张无忌左掌反引,将班淑娴
带了过来,噗的一声轻响,高老者这口浓痰正好吐在她眉心。
班淑娴怒极,十指疾往张无忌抓去。矮老者只手勾拿,恰好挡着他的退路,高老者和何
太冲眼见良机已至,同时扑上,心想这一次将他挤在中间,四人定能抓住了这小子,狠狠的
缠扭厮打,虽然观之不雅,却管教他再也无法取巧。张无忌双手同时施展挪移乾坤心法,一
声清啸,拔身而起,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飘然落在丈许之外。但见何太冲抱住了妻子的
腰,班淑娴抓住丈夫肩头,高矮二老互相紧紧搂住,四人都摔倒在地。何氏夫妇发觉不对,
急忙松手跃起。高老者大叫:“抓住了,这一次瞧你逃到哪里?啊哟不是……”矮老者怒
道:“快放手!”高老者道:“你不先放手,我怎放得了?”矮老者道:“少说一句成不
成?”高老者道:“少说一句,自然可以,不过……”矮老者放开双臂,厉声道:“起
来!”高老者对师哥究属心存畏惧,急忙缩手,双双跃起。高老者叫道:“喂,臭小子,你
这不是比武,专使邪法,算哪门子的英雄?”矮老者知道再纠缠下去,只有越加出丑,向张
无忌抱拳道:“阁下神功盖世,老朽生平从所未见,华山派认栽了。”张无忌还礼道:“得
罪!晚辈侥幸,适才若不是四位手下容情,晚辈已命丧正反两仪的刀剑之下。”这句话倒不
是空泛的谦词,于周芷若未加点指之时,他确是险象环生,虽然终于获胜,但对这四人武功
实无丝毫小觑之心,只是明知四人已出全力,“手下容情”云云,却是说得好听了。高老者
得意洋洋的道:“是么?你自己也知胜得侥幸。”张无忌道:“两位尊姓大名?日后相见,
也好有个称呼。”高老者道:“我师哥是‘威震……”矮老者喝道:“住嘴!”向张无忌
道:“败军之将,羞愧无地,贱名何足挂齿?”说着回入华山派人丛之中。高老者拍手笑
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子是满不在乎的。”拾起地下两柄钢刀,施施然而归。张无忌走
到鲜于通身边,俯身点了他两处穴道,说道:“此间大事一了,我即为你疗毒,此刻先阻住
你毒气入心。”便在此时,忽觉背后凉风袭体,微微刺痛。张无忌一惊,不及趋避,足尖使
劲,拔身急起,斜飞而上,只听得飕飕两声轻响,跟着“啊”的一下长声呼叫。他在半空中
转过头来,只见何太冲和班淑娴的两柄长剑并排插在鲜于通胸口。原来何氏夫妇纵横半生,
却当众败在一个后辈手底,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去,两人拾起长剑,眼见张无忌正俯身在
点鲜于通的穴道,对望一眼,心意相通,点了点头,突然使出一招“无声无色”,同时疾向
他背后刺去。这招“无声无色”是昆仑派剑学中的绝招,必须两人同使,两人功力相若,内
劲相同,当剑招之出,劲力恰恰相反,于是两柄长剑上所生的荡激之力、破空之声,一齐相
互抵消。这路剑招本是用于夜战,黑暗中令对方难以听声辨器,事先绝无半分朕兆,白刃已
然加身,但若白日用之背后偷袭,也令人无法防备。不料张无忌心意不动,九阳神功自然护
体,变招快极,但饶是如此,背上衣衫也已给划破了两条长缝,实是险极。何氏夫妇收招不
及,双剑竟将华山派掌门人钉死在地。张无忌落下地来,只听得旁观众人哗然大噪。何氏夫
妇一不做、二不休,双剑齐向张无忌攻去,均想:“背后偷袭的不要脸勾当既已当众做了出
来,今后颜面何存?若不将他刺死,自己夫妇也不能苟活于世。”是以出手尽是拚命的招
数。张无忌避了数剑,眼见何氏夫妇每一招都求同归于尽,显是难以善罢的局面,心念一
动,身子略蹲,左手在地下抓起了一块泥土,一面闪避剑招,一面将泥土和着掌心中的汗
水,捏成了两粒小小丸药。但见何太冲从左攻到,班淑娴剑自右至,他发步一冲,抢到鲜于
通的尸体之旁,假意在他怀里掏摸两下,转过身来,双掌分击两人。这一下使上了六七成
力,何氏夫妇只觉胸口窒闷,气塞难当,不禁张口呼气。张无忌手一扬,两粒泥丸分别打进
了两人口中,乘着那股强烈的气流,冲入了咽喉。何氏夫妇不禁咳嗽,可是已无法将丸药吐
出,不禁大惊,眼见那物是鲜于通身上掏将出来,心想此人爱使毒药毒蛊,难道还会有甚么
好东西放在身上?两人霎时间面如土色,想起鲜于通适才身受金蚕蛊毒的惨状,班淑娴几乎
便欲晕倒。张无忌淡淡的道:“这位鲜于掌门身上养有金蚕,裹在蜡丸之中,两位均已吞了
一粒。倘若急速吐出,乘着蜡丸未融,或可有救。”到此地步,不由得何氏夫妇不惊,急运
内力,搜肠呕肚的要将“蜡丸”吐将出来。他二人内功甚佳,几下催逼,便将胃中的泥丸吐
出,这时早已成了一片混着胃液的泥沙,却哪里有甚么蜡丸?华山派那高老者走近身来,指
指点点的笑道:“啊哟,这是金蚕粪,金蚕到了肚中,拉起屎来啦!”班淑娴惊怒交集之
下,一口气正没处发泄,反手便是重重一掌。高老者低头避过,逃了开去,大声叫道:“昆
仑派的泼妇,你杀了本派掌门,华山派可跟你不能算完。”
何氏夫妇听他这么一叫,心中更烦,暗想鲜于通虽然人品奸恶,终究是华山派掌门,自
己夫妇失手将他杀了,已惹下武林中罕有的大乱子,但金蚕蛊毒入肚,命在顷刻,别的甚么
也已顾不得了。眼前看来只有张无忌这小子能解此毒,但自己夫妇昔日如此待他,他又怎肯
伸手救命?张无忌淡淡一笑,说道:“两位不须惊慌,金蚕虽然入肚,毒性要在六个时辰之
后方始发作,此间大事了结之后,晚辈定当设法相救。只盼何夫人别再灌我毒酒,那就是
了。”何氏夫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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