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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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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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说着,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充满了崇敬和严肃。 

“哇……连你都说得那么神?那两个人是谁?”任飞扬问。 

高欢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才一字字道:“他们……是一对人中的龙凤。” 

人中龙凤!任飞扬眼睛一亮——值得高欢这样推许的人,一定不会寻常。 

可高欢却仿佛不愿意多说,酌了一杯酒递给任飞扬,神色严肃:“我们这一次去神水宫,凶险异常,还不知能不能生还。先喝了这一杯吧。” 

任飞扬接过一饮而尽,大笑:“好,有你同行,咱们就拼它个天昏地暗!” 

高欢看着他喝下酒,目光中又露出了笑意——但那仍然是极度冰冷的笑意。 

那一杯酒喝下后,他不再开口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站起来结帐。 

“五钱三分银子。”小二报出数目来。高欢从怀中掏出碎银,拈了块六钱的给了小二。 

“咦,这是什么?”任飞扬眼疾手快,捡起了同时从他怀中落下的东西。 

一绺编好的青丝,泛着幽然的柔光。 

“哇,怪不得昨天晚上你和风砂谈了那么久。”任飞扬怪怪地笑了,瞥了他一眼,用力拍同伴的肩膀,“好小子,别看你冷冷淡淡,可手脚还挺快的么!” 

高欢从他手中拿过发丝,目中骤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一言不发地上马。 

“说真的,风砂可是一个难得的女子……若不是你下手太快,我一定也会试一试的,”骑在马上,任飞扬的红衣随风扬起,他英俊年轻的脸上有戏谑的微笑,“高欢,这一次去神水宫,你可千万的留条命回来,否则风砂可又要伤心死了。你不想做他师兄第二吧?” 


高欢没有丝毫的笑意,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催马奔了开去。 

“喂喂,你干什么,等等我呀!”任飞扬大呼小叫地跟了上去,“你还不好意思什么呀!” 

在马奔驰的一刹那,高欢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痛苦和悲哀!他心中的苦难与折磨,是永远无法让别人明了的。 
  
到了一处深山谷中,高欢放慢了马,任飞扬从后面追了上来:“你把我累死了!” 

两个人并辔缓缓而行。高欢一直不语,他目中的杀气越来越盛! 

“任飞扬,你知不知道我送你的那把剑叫什么?”他突然问。 

任飞扬不在意摇头:“这把剑也有名字么?” 

“有的。”高欢看着他,一字字道:“它叫泪痕。” 

任飞扬立时想起了剑脊上那一道淡淡的痕迹,不由失声:“这就是泪痕剑?就是昔年邵空子所铸,与问情、离别齐名的泪痕剑?” 

高欢颔首,淡淡道:“昔年邵大师一炉铸出三剑,第一把剑便是问情。他深知相剑之道,见此剑锋芒清澈,却非绝世之上品,仍不免堕入红尘爱憎,是以名其为‘问情’。此剑流落江湖一百余年,直至落入你父亲任风云之手,每一代主人均历经大喜大悲,难逃情劫。” 


任飞扬有点听得发怔,不由问:“这么说,这是一柄不祥之剑啰!” 

高欢叹了口气,信马由缰走了开来,淡淡道来:“第二柄铸成之剑,就是泪痕。” 

“剑刚出炉之时,天地风起云涌,一片肃杀。邵大师心知此剑杀气太重,世间又将有不少冤魂将死于此剑下,不由动了怜悯之心,一滴泪坠上剑脊,留下了痕迹。故此这把剑也被称之为泪痕。最后得到这把剑的人,是我父亲高渐飞,他一生历经波折,但为人侠义不曾多杀无辜。终究因为泪痕滴上了剑身之故,剑上的杀气也弱了下去。” 


任飞扬插了一句:“你也不是无行之人,泪痕在你手上想必也做了不少侠义之事。而今到了我手上,我自然也不会胡乱杀人。你放心好了。” 

高欢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欲言又止。 

任飞扬却等不及了,又问:“那还有一柄剑,是否就是离别?” 

“离别,离别……”高欢喃喃念着,竟有些痴了,“它又名离别钩。因为邵大师在铸剑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剑的尖部被铸弯,看上去仿佛是钩一般。昔年离别钩的主人杨铮……唉。‘它若钩上了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你分离;它若钩上了你的头,你的头就要和你分离。但我用离别钩,却只是为了能与你相聚,永远的相聚。’……”高欢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那么,如今这离别钩,又在谁手中?” 那些江湖掌故,听得任飞扬悠然神往,忍不住的问。 

“天下之大,也不知流落何处。杨铮死后,他仿佛也与世人‘离别’了。”高欢的目光停在自己手里的剑上,突然又道:“我再讲一段传说给你听——” 

“传说这一百年以来,泪痕剑下杀人无算。但若泪痕主人过分杀戮,终究也难逃一死。而且杀死‘泪痕’主人的,必定是‘问情’的主人。这两把剑,一把是‘情’,一把是‘恨’,这两柄剑,必定世世相残,……你相信么?” 


任飞扬听得怔了一下,又不在意地笑笑:“这怎么能信?难道你我也会相残?” 

高欢蓦然回头,一字字道:“我本来也不相信,可如今却不得不信了。”他的语声如披冰雪,涌动着无比的杀气! 

任飞扬浑身一震,抬头,却看见了高欢的眼睛——残酷、冷漠,涌动着杀气,与他平日所见的截然不同!他不禁勒马失声问:“你……你究竟是谁?” 

“我?”高欢冷冷地笑了,“你们不是都称我为‘大侠’吗?错了,全错了!我真正的身份—— 

“只不过是一名杀手!” 

“杀手?”任飞扬不可思议地问,在他印象之中,“杀手”还只限于几天前在天女祠边遇见的那一群黑衣人,武功差劲,贪生怕死,“你……你这种人,也会是杀手?” 


“杀手有很多种,几天前那不过是三流的杀手。而我们听雪楼的杀手,却是一流的。” 

“听雪楼?那是什么组织?” 任飞扬讶然的脱口问。 

“是目前全武林势力最大的组织,也是我为之效命的对象。”高欢立刻不再往下说了,他知道这本是不该说的——即使对着一个即将死去的对手。 

任飞扬无奈的叹了口气,拍拍马头,看了他一眼,问:“好吧,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三年前我接了一份契约,契约上要我去杀一位名叫任风云的人及其全家。我接了,但却一直找不到这人的下落,直到我听说‘问情’曾在白鹿城出现,我才赶来调查。”高欢道,神色却是淡定的,轻尘不惊,“起初我不敢肯定你就是任风云的儿子,直到我仔细看了你的剑,又看了你的出手,才下了决心杀你。” 


“谁要你杀的?”任飞扬不可思议,蹙眉问,“我父母似乎从未惹过江湖人物,而我自小就在白鹿城,也没有涉足过江湖——是谁非要杀我们?” 

高欢摇头:“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决不透露主雇之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已经死了。这张契约,是她临死前交给我的。”他顿了一下,忍不住叹道:“这真是个可怕的人。她内心充满了仇恨,发誓要灭你全家——真不知当年你们怎么结怨的。” 


当然已没人知道。二十三年过去了,当然任风云、惊鸿与惊梦之间的恩怨情仇,早已被人淡忘。可唯一不灭的,是仇恨——惊梦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可怕的仇恨,终于把血债传到了下一代。 

任飞扬已恢复了常态,哈哈一笑跃下马背,反手抽出泪痕剑:“那好,高欢,我早就想与你一比高低了,来吧!我才不信这见鬼的传说。” 

他下马驻立,右手执剑贴于眉心,左手拈着剑诀。山风吹得他的大红披风与黑发一齐飞扬,但他却稳定如石。 

高欢没有动,他仿佛在等什么。 

突然,一丝冷笑从他唇边溢出,他头也不回地冷冷道:“倒下!” 

语音未落,任飞扬脸色巨变,身子晃了几晃,不由自主委顿于地! 

“你……你竟下毒!”他终于忍不住嘶声道,眼睛都变了颜色,“你,你居然用了毒药!” 

高欢不再看他,淡淡道:“不错。方才小店中我敬你的酒中,已下了毒——毕竟你江湖经验太少,居然丝毫没有觉察的喝了下去。” 

任飞扬盯着他,冷汗一粒粒从他额上流下,他脸部已痛得抽搐起来,但他的心却比肉体更痛!他用力咬紧了牙,用力的嘴角流出了血来,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与我放手一战,而要用这种卑鄙手段!”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如果战死高欢剑下,或许还是一个痛快,但是如今这般死于毒药,却让他万般的不甘心。 

“你莫忘了,我不是侠士,我只是个不择手段的杀手。”高欢看着他痛苦地挣扎,冷冷道,“本来我也想给你一个痛快,可很不幸,我的主雇已经规定了你的死法。所以我才会下‘九天十地、魔神俱灭’这种毒。” 


他又补了一句:“也许你还没听过这种毒,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毒发的时候,你一定会恨自己为什么会生到这世上来……没有办法,受人所托而已,一定要让你尝尽这种剧毒的痛苦。” 


任飞扬已说不出话来,冷汗一滴滴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下——连他的汗,都已成了诡异的淡蓝色!看着站在眼前,白衣玉立的无情男子,他一向明朗的眼中,亦已充满了怨毒! 


高欢拍了拍手中的问情,嘴角居然有一丝奇异的笑意:“那天你提议交换佩剑时,我问过你后不后悔……可惜你一口答应不翻悔。看来,传说是可信的——泪痕的主人……的确会死在问情之下。” 


他转过身去,上马:“你就在这儿慢慢等死……我不陪你了,我已经按契约让你喝下了这种毒。”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泪痕剑,叹了口气:“这把剑……就给你陪葬吧!” 


高欢一身白衣如雪,拨转马头,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你最后还有什么话好说?” 

任飞扬艰难地开口,喘息着:“如果……如果风砂看到你这副样子……她会比……比师兄死了……还伤心……”片刻不到,连他的声音都已嘶哑不成声,毒药药性之烈可见一斑! 


高欢登时一震,伸手入怀,他冰冷的指尖触到了柔顺的发丝。他面色一变,杀气全消,默默离去。 
  
任飞扬只觉体内有如烈火焚烧,又如群蚁噬体,简直让他疯狂、让他失去理智!他瞥见了手边的泪痕,摸索着握住了剑柄:“他毕竟,毕竟还为我……留着这柄剑!” 


他已无力抽剑自刎,便把剑支在地上,往剑尖倒了下去。 

他没有倒在剑上。一只手已及时拉住了他,同时拿开了剑,一只纤秀而坚韧的手。 

在他因为剧毒而昏迷前,他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叹息:“小高果然不让人失望!只是……唉……”叹息未落,那只手已点了他全身十二处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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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砂在院中修剪着花木,但她却有些心神不定。一早高欢与任飞扬的不辞而别,让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起了高欢冷漠如冰的眼神,以及偶尔闪过的痛苦—— 

“这个人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怀中取出那片三叶草,细细端详着。手中握着这片草叶,一阵无言的暖流涌上心头。 


不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然而,他却是第一个把“幸福”交到了她手心的人。 

“姨,高叔叔回来了!”蓦然,孩子们在院外欢呼起来。 

风砂惊喜地抬头,快步迎了上去,正见到大步踏入院中的高欢。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风砂上前,惊喜地问,“任飞扬怎么没一同回来?” 

高欢没有回答。风砂注视着他的双眼,看出了他一刹间的退缩和逃避,更看见了随之而起的冷酷、杀气、痛苦和残忍!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血腥的目光。 

终于,她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脸色转瞬苍白,颤声问:“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不错。我把任飞扬杀了!”高欢不再回避,一口说了出来。 

那片三叶草从她指尖飘落!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我是一个杀手。来这儿,杀他,是我的任务。” 

“那你为什么还要结交我们,还要帮我们?” 

“不靠近目标,下手怎么会有把握!” 

“很好,很好……我本来还一直在奇怪,一个侠肝义胆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冷如冰雪的眼神——如今我总算明白了。” 

 “你明白得太晚了。任飞扬已被我下了‘九天十地,魔神俱灭’的毒。” 

风砂目光在一霎间雪亮!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毒! 

看着怀抱问情剑,冷酷而漠然的高欢,她拼命压制的感情终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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