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长大了,要做法医。”孩子在秋千荡到最高点的时候响亮地宣布。
男子笑着,“我的儿子有出息,不过为什么要当法医?法医可是很辛苦的,普通的医生也很好。”
孩子挑着眉,倔强地宣布,“才不要!我要和爸爸一样!”绷着脸没有一分钟就笑开了,毕竟还是孩子,在秋千落下来的时候,对父亲挥着小拳头,“爸爸,我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法医给你看的!”
“好,好。”男人笑着,眉眼全是为人父的骄傲。
暮色渐渐沉重,寒意侵袭上来,男人背着孩子,说笑着往家里走,没有走出公园,就看到过来找人的女人,孩子笑着扑进母亲怀里,把刚刚决定的事情讲给母亲听。
三个人的背影渐渐融入暮色中不见,咲仰起头看着瞬间变幻的天空,晶莹的液体静静地淌过眼角,旋即笑了,他竟然做了这样的美梦,原本他以为他已经再也记不起那一世父母的模样。
原本那样纯净的梦想,只是仰望着父亲,所以期望可以成为他一样的人,少年的时候怎么懂得现实的残酷,直到被丑陋的现实碾得支离破碎,他才知道阳光下阴影的存在。代价却是他付不起的沉,他宁愿放弃梦想也不愿付出的残忍。
当他一无所有,孑然一身,失去到再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他还剩下什么?
你是罪。
我是罪?如果我有罪,我很乐意去地狱,但是我不原谅,不原谅!
以爱为名就可以任意地伤害戕杀?既然世俗的法律不能够制裁你的行为,我就亲自讨回来,你掳掠了我的一切,这是你欠我的债。
温热腥甜的液体在脚下淌着,身后是燃烧的烈火,他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人,笑得恣意疯狂,温雅如玉的脸狰狞扭曲,却有一种极致的腥艳,那是绝望和疯狂孕育出来的果实,十多年的隐忍,十多年的演技,一步一步得到信任、权力,你说你爱我,现在我相信了。
所以我痛苦的话,你是不是会痛苦百倍?
这,就是我给你的结果,我不会去死,不会的,死太容易,对我是一种解脱。忘记和你说,你的组织虽然灭了,但是好像逃掉了一个人,虽然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是弄死我大概很容易,不过你知道那个人的习性,大概一下子弄死我是不会甘心的,总会折磨够了……还有,我看你瘸了一条腿,手下一个不剩,大概活不久的吧,所以你好像不能再“保护”我了,呀呀,真是可惜呢……
听着那人在身后嘶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看着烈火弥漫的夜空,走出那人的视线。
夹杂在烈火中的爆炸声太多,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储备军火的仓库,所以没有人注意他,这里寂静地除了他全部都是死人。烈火侵袭过来,埋在地下很浅的烈性炸药被引燃,他笑着,笑容纯净。他知道这些炸药足够可以把自己身体炸得粉末都不剩。
有的时候找不到更让人痛苦,人类的想象力,他一向很推崇的。
已经扭曲的灵魂,再也回复不了当初的纯净,所以他选择死亡,但是睁开眼看到那一对微笑着的夫妇还有那个孩子,用糯糯软软的嗓音唤着他的名,他告诉自己他真的想活着,所以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慢慢习惯孩童的身体,慢慢习惯他们的气息,接纳,依赖……
感觉有什么接近过来,他迅速地起身、睁眼,如同条件反射,看到站在床前三步远的少年,收敛了举动,嗫嗫不知如何开口,神志不清醒时的警戒反应完全不经过大脑。
他真的不想伤害这群少年,他们是哥哥的同伴,是他的朋友,但是……咲握紧了手指,他的身体还没有放任他们到哥哥的程度。
“咲,”清雅的嗓音温和醇厚,少年挺秀的身影站在光影里,有些朦胧,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洒了少年半身,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柳、学长——”
浅浅地唤出这个称呼,看到少年唇线微微上扬一个弧度,如同蜻蜓沾水带起的涟漪在清秀的面容上泛开,如莲静美。柳静静地开口,“大家已经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
咲看着他,终于鼓足勇气问出心中的话,“仁王学长、他……”
“仁王没事,走的时候看你还在睡就没有叫醒你,不过他让我带话给你,说这件事跟你没完。”
眼角瞬间濡湿,咲低下头,滑落下来的额发遮住他的眼,握紧的拳渐渐放松,低低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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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咲——”
咲抬起头,看着少年闭着的眼眸,齐眉的发整齐地贴着额,恍惚间又闻到莲的香气。
“没关系的。”柳这样说着,嗓音是一贯的沉稳,让人信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警戒线,只不过有的人范围小,有的人范围大,那是一个外人不能轻易踏足的领地。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咲看着床前三步远的少年,少年站在那里,挺拔。
“幸村用了多少时间才跨越了你的警戒线?我们只不过是认识不足半年的人,最先开始我们也只不过是哥哥的伙伴。但是,总归有一天,”柳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站在咲身前,微微俯下身看着少年扬起来的脸,揉揉少年的发,“我们也可以站在这个位置。要对自己有信心,因为我们很自信自己都能够做到。”
“柳学长……”
咲看着他,片刻闭上了眼,把心中翻腾不息的情绪压下去,温和的笑容慢慢地在脸上浮现,睁开的眸子是柳熟悉的矢车菊的颜色,澄澈剔透,带着阳光的暖色。
柳脸上漾起极轻极浅的笑,站直身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也该回去了。仁王说下周,说不定周六周日会找你来算帐。”
咲站起身送他,被柳拒绝,悄悄地对他比了个手势,眼角瞄了瞄门口的方向。咲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鼻子一酸,压制住眼眶里面涌上来的温热液体,跪坐在床上恭敬地行礼,“柳学长慢走——”
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脚步声在楼道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远去,咲跪坐在床上,闭上眼微笑。还有什么不满足?他已经是这样幸福。
如同按压琴键的节奏,清浅的足音稳稳地落下,然后抬起,一步一步走近,安稳的气息萦绕而来,如同甘甜的矢车菊花茶,睁开眼,看到幸村端着水杯走进来,一手托着药包。
“该吃药了。”
“哥哥。”咲接过水杯,把药服下,眯起眸子看着兄长。
幸村试试他额头的温度,扶他躺上,“再睡一会儿吧,晚饭时间我叫你。”
咲在床上滚了几圈,然后笑着滚进他怀里,水蓝色的眉眼盈盈的都是笑意,幸福明媚,少年认真地看着幸村,“哥哥,忽然感觉很幸福。”
幸村温柔地笑着,拂开少年额上的发,在咲看不见的地方划过,有不明的光芒瞬息滑过他的眼,“咲觉得幸福就好。”
咲再一次醒来并不是被幸村叫醒,而是被人“袭击”了。睁开眼,看到笑得满面生花的少年,咲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眸不禁睁大,“阿光?!”
不知道是没有注意,或者根本就不在意咲现在的姿势,少年笑着扑过来,两个人滚在床上。
咲好不容易按住池田光,脑袋有些晕,微微直起身体,“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池田光翻个身,仰躺在床上,毫不在意两人之间的暧昧姿势,鸦羽的额发从额上滑落,光洁的额,他的眼睛并不大,但是眼睫很长,“啊…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处理完?”伸手探上咲的额,然后摸摸他的脸,最后比对了一下自己的体温,“咲,你发烧了。”
咲感觉支着身体的胳膊有些酸,便收起来,在池田光身边躺下,因为发烧的原因,身体虚弱地大不比平时。“昨天淋了雨。”伸手摸索着把枕头拉过来垫在脑袋下面,有些晕晕的,闭上了眼,感觉好受些,“你这样跑回来没关系吗?”
池田光挪过来,和他头抵着头,看着他潮红的脸颊,“似乎很严重的样子,怎么不去医院?输液的话,应该好的比较快一些。”
孩子挪了挪,嘟哝着,“我讨厌医院的味道。”那种味道会让他想到以前的记忆。
池田光不再说什么,欠起身,摸摸他脸颊的温度,“吃过药了吗?”
“咲——”
门口的声音一如咲听惯的清润柔和,不过仔细听的话,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些迟疑。
池田光回头,高挑颀长的少年站在门口,柔和秀丽的脸映着窗外的微光,看不太分明,听到咲轻轻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咳了几声。
站在门口的少年疾步走过来,温柔地拍着咲的后背,嗓音比起刚才更加柔和了几分,“咲,怎么样?没事吧?”
一瞬间,池田光忍不住嫉妒了。
看着弟弟好些,幸村才再一次把注意力借给身边的少年,借助柳交给他的资料,很容易就知道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池田光?”
终于看清了幸村的容貌,池田光长长的眼睫垂落,不失礼地颔首,“幸村精市。”他就说WW里面谁有这样的气势,其实在咲喊出哥哥的时候,心中就应该知道了。
幸村脸上淌开笑容,伸出手,“池田君,咲在冰帝多承你照顾。”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池田光抬头,看到幸村眼眸中不容置疑的光芒,颇有些挑战书的味道,忍不住失笑,但是这笑的味道怎么这么苦?握了一下面前修长的手指,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收敛。幸村精市啊,外表看似温和柔弱,其实……
咲瞪眼看看哥哥,又看看池田光,这种感觉怎么很相似,哥哥和源前辈站在一起的时候,脑袋晕晕的一时想不出结果,叹息一声,从床上挪下来,一手一个扯开两人仿佛万年胶黏在一起的手,然后看着兄长,“哥哥,我饿了。”
幸村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弟弟身上,笑着应承,“好,我们下去吃饭吧,到晚饭的时间了。”看着咲有些虚浮的步子,弯腰把他抱起来。
咲皱眉,“哥哥,我可以自己走的。”
幸村却没有放手,“没有几步,这点距离,哥哥还是可以做到的。”幸村笑得温煦,心中自是明白弟弟是在顾忌自己的身体,但是咲在哥哥心中从来都不是重量。
咲轻轻叹息,嘴角却噙着笑,回头招呼池田光,“阿光,下楼吃饭。”
咲软软地瘫在客厅的沙发里面,看着幸村和池田光把晚餐从厨房端出来,两人之间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没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咲没有精力探究,两人和好了是好事。
在饭桌上,幸村看着他昏沉沉的样子,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咲从来没有生过大病的。”
“没关系,哥哥,我没事。”咲努力扬起笑容,掩着嘴打个哈欠,只不过是药物里面都有的安眠药的作用所以昏沉沉地想睡觉。
侧头看到池田光一脸扭曲地喝着手里的粥,那种表情似乎喝的不是粥,而是毒药。看到他看过来,脸上立刻笑容灿烂如春花明媚。但是阿光你忘记了过犹不及啊,咲低下头看着手边的粥,端起来小口小口吃完。
他的哥哥,平常煮饭手艺平常,不过有一项谁都学不会的厨房绝技,把饭、菜煮得什么味道也没有。算了,哥哥喜欢就让他玩吧,只是没有味道,里面的成分并没有产生化学反应变成另外一种物质。
椭圆的形状,带着把手,上面穿着线拉成一个个四方形,用拳头在上面弹了几下,很有弹性。他抬头看站在对面的孩子,孩子手里有和他一样的东西,只是左手里多了一颗黄绿色的小球。
公园里很静,夏天的阳光哗啦啦地从头顶倾泻下来,偶尔吹过来的风也带着燥热。
“咲,”他对面的孩子喊着他的名字,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颊不停地滚落的汗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睛亮亮的,“和哥哥一起打网球吧。”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哥哥告诉他这是网球拍,抬头看到满面笑容的哥哥,很认真地问,“哥哥喜欢网球?”
“当然。”对面的孩子脸上扬起笑容,灿烂地就像头顶的阳光,几步跑到网前,隔着球网看着他,“咲也会喜欢的吧,哥哥希望和咲一起打网球。”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面上情不自禁地淌开笑容,柔柔的暖暖的。
对面的孩子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后利落地翻过球网,笑着抱住他,“咲笑起来真漂亮!”语气带着夸耀。
明明他比自己长得更好,他看着哥哥,“哥哥哄我,明明哥哥比较漂亮。”然后被哥哥耳提面命,咲,夸奖哥哥的话要用英俊帅气……
最初的最初他喜欢的不是网球,只是陪伴,喜欢那种亲密无间血水相依的感觉,眷恋依赖,所以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