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大嫂却另有所指,“我家清秋的喜事也近了。你看你这未来夫婿多体贴,连你今日的衣裳都是他亲手设计,还专门差人送到柳府呢。”
“啊??!!”我几乎是叫了出来,意识到自己不失态又马上捂住了嘴。难怪今早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而且笑得怪异,竟是这身衣裳生的事。这个林旭南,想得太简单了,想用一件衣裳收买我的心,简直是不可能。
大嫂刮刮我的鼻子,很是宠溺地看着我,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灯笼在风里摇曳。
放眼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派盛世华年的壮观景象。
抬头看天,一弯上弦月,清清冷冷地挂在空中,看着我们这些俗世男女歌舞升平,数颗星斗,闪烁着,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四个字:良辰美景。
心动
因着菀夕的到来,我的生活变得有趣许多,之前总是一个人在凝香园弹琴读诗,并无其他消遣。
天气越加冷了,呵气成霜。
我照例是每日早起,九时许去朝晖跟菀夕的沐雨轩。
菀夕更是出落得楚楚动人,举手投足间尽是小女人的可人姿态,眉目含情。
我经常在想,菀夕之前所怨的命运,未必就是不幸。现在朝晖视她如珍宝,夫妻恩爱,那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知道我与那林旭南会是怎样的结局,那男人看着冷酷,料想不会待我如何。
“清秋,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菀夕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神来。
慌忙掩饰自己的情绪:“没,没有呢。在等嫂嫂,有些冷而已。”
她忙吩咐春香去生火炉。
我看她将绷架固定好,一副华贵的牡丹图赫然出现在眼前。花朵色泽鲜艳,数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我的绷架也被她打开,隐隐可以看出是荷花的轮廓,奈何手艺极差,我自觉难以入目。
炉子生了起来,屋子里渐渐暖和。
我绣得有些气馁,放下手里的针线嘟囔着不绣了不绣了。菀夕抬眼看我像只青蛙一样气鼓鼓地绷起腮帮子,扑嗤笑了出来:“我家清秋也有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呢。”
“哪有啦,只是这针线一点也不听我的话,就听嫂嫂的使唤,连它们也喜欢美人呢。”
菀夕更是忍俊不禁:“哪里来的歪比喻,清秋难道不是美人吗?照理它们也该听你的使唤才对呀。”
我只是看她并不说话,她走到我身边手把手地教:“这个绣花是需要耐心的,心浮气躁怎么行呢?千万不能急于求成哦。”
她的声音很温和,我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拿着针线细细戳着,温暖得有些恍惚。就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过平静而简单的生活,一直一直到死去。
“嫂嫂。”我抬起头看她,“我觉得此刻很幸福。”
她先是一愣,随即与我对视:“怎么?突然说这话?”
“要是生活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以前舍不得我娘,现在有了嫂嫂,我更加不想离开柳家了。”
“傻瓜,不离开柳家你怎么经历爱情?不经历爱情你又怎么会长大?那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你是排斥林家么?我也是林家的人啊。”
我托腮凝视那朵荷花,我是在排斥林家么?亦是排斥林旭南?摇摇头,理不清的头绪。
“要不跟你说说我大哥吧。”菀夕见我沉默着,索性搬了凳子在我身边坐下,“跟你说说我大哥吧,清秋,免得你把他当成老虎。”
我故意捂起耳朵称不想听,三分像是真生气,七分是撒娇的意味。
菀夕也拿我没办法,叫了声:“你这个清秋呀~~~”
只听得有人推门进来,带了一屋子寒气。
“两个丫头在谈论什么呢?”是朝晖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菀夕看着朝晖娇羞地微笑,朝晖则过来揽住她的肩,柔声问:“菀儿,还是害头痛么?”
菀夕看着他摇摇头说:“早上起来就已经没事了。倒是你这妹妹,还真让我头痛了。”
“清秋??”朝晖看看菀夕又看看我很是不解,“清秋怎么了?她惹你生气了不是?”
我白了他一眼:“还当你是好哥哥呢,有了老婆便忘了妹妹。我就成惹你老婆生气的罪魁祸首了?”说罢装势捂住眼睛发出呜呜的哭声。
他们两人笑得好不夸张,朝晖说:“菀儿菀儿,你看我这妹妹真是越长大越可爱,实在是招人喜欢,连我见了亦是喜欢,莫说是旭南了。”
我一听到林旭南的名字马上停止装哭,一脸委屈地看着眼前两人。
“清秋真是上旭南的心。”那菀夕竟又提了旭南两字,“就我们成亲那日她穿的衣裳,他是亲手设计,找来了林家最好的制衣匠,还亲自盯着他们做的呢。”
“是吗?”朝晖的语气带着促狭。
我霍地站起身:“不理你们了!两夫妻联合起来欺负人!”
朝晖哈哈大笑,指着我的刺绣问:“这个是谁绣的,什么花呀?”
“柳,朝,晖!”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这家伙,分明是特意赶回来刺激我的,“你好好的不做事这么早跑回来干什么!!”
“丫头,还不是你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他扬扬嘴角看我,“爹爹今早跟我去了林家,这会儿刚一起回来呢,你们的日子定下来了。”
“啊??!”我张在眼睛,嘴巴久久没有闭上。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了日子。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菀夕说出了我想问却问不出口的话。
“本月初十订婚,明年二月成亲。”朝晖如是说。
父亲竟也不多留我一段时间,好似巴不得早早将这个女儿嫁出柳家。
我声称出去透透气,一个人出了沐雨轩。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本郁郁葱葱的花草已不见踪迹,只有一堆堆泥土覆盖花坛,万木凋零,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空中,好不寂寥。
云层厚重,天色阴沉,心情越发凝重。我心想着,许是要下雪了吧。都入腊月了,第一场雪却迟迟还未下下来。
一时不知该回凝香园还是去别处转转,愣在回廊处暗自叹息。
一抬头,这空中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不多时便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漫天飞雪。如厮美景,我兴奋地跑出回廊,张开双手想接住雪花。
抬起头,闭了眼,可以听见雪落下的声音,有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的,又迅速被体温融化,化成一行水从脸颊滑下,像是眼泪。
“小姐!”是宝儿叫我。
睁开眼睛,在回廊尽处,有人跟在宝儿身后,一袭青衫,双眸含笑,异常俊朗,他的身后是大雪漫天,冰冷的天气,这一抹浅浅的笑竟和煦得如春阳,温暖了这冰天雪地。
宝儿说:“小姐,林少爷找了你许久。”
我远远凝望他的眸子,露出灿烂一笑,缓缓朝他们走去,宝儿笑着跑开。
他亦是缓缓走来,到我的面前停下。我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旭南,是身形颀长的男子,我不过到他的下巴。
他笑意渐浓,从眉梢到眼角。最后轻唤了声:“清秋。”
那声音低沉而极有磁性,有说不出来的意味。我只觉两颊发烫,大概脸已经红得厉害。
他伸手拂去我发梢的雪花,说:“大冷天的,当心身子。”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微点了点头。
一直到午膳时间,还是觉得脸在发烫,一语不发地埋头吃饭。
“清秋今天这是怎么了?脸这样红,是不是发烧了?”
我用余光瞄了下父亲,连连摇头。
朝晖跟菀夕笑得夸张,可恶的朝晖对父亲说:“爹,您有所不知,刚才孩儿不小心看到清秋跟旭南……”
他的话还未说完,我慌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说了声我吃饱了便匆匆离席。
订亲(河蟹了河蟹了;就改几个字哦)
然而林旭南给柳清秋拂去雪花那一事还是传得柳家上下皆知,足足被一家人笑话了数日,我只得装作低眉顺目任他们去说,心里却不禁怨着,这个林旭南,当真害我们脸面尽失,可恶,极其可恶。
腊月初九,一大清早雪已经融化,阳光普照大地。
林家的聘礼陆续抬到了柳家。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琳琅满目,甚是铺张浪费,看得我眼花缭乱。
娘拉着我的手,许是想着数月后我就得离开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抹了泪。
不一会,前厅便摆满了聘礼。坐在一侧的大嫂“啊”地叫了一声,朝阳连忙从门口跑进来,蹲在大嫂身侧紧张地问:“依晴,怎么了怎么了?”
此时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夫人慌乱地跑出大门去唤下人,于是一行人手忙脚乱地送走依晴。
其他人再也定不下心来做别的事情,索性全部往晚晴阁而去。
朝阳在院落里来回踱步,很是紧张。
我站在门口看他。但见他的眉头蹙起,依晴每呻吟一声,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
午膳干脆也搬到了晚晴阁来用。
父母也是坐立不安,时而看看右侧的钟摆,时而相互对望。
我只是站在门口,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望着太阳,看它渐渐西斜。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芒从柳家的屋顶消失,彩霞布满天空。
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听见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朝阳跑得飞快,推开卧房的门冲了进去。
两个丫头满面喜色出来,齐声道:“恭喜老爷夫人,是位小少爷,母子平安!”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父亲握着夫人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喃喃着好好好。
“娘,娘!”我与母亲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对望着,露出会心一笑。
产婆抱着娃娃出来,我们围了上去。
那小小的婴儿,皮肤又红又皱,哭声异常响亮。
夫人的眼睛里面似有眼泪在闪烁,看着小宝贝露出了少有的慈爱眼神,她像是自言自语:“这模样,像极了朝阳,记得朝阳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眉眼分明,在我的怀抱里面哭个不停……”
用完晚膳,母亲与我一起回了凝香园。
她拉我在贵妃椅上坐下,轻叹一口气:“清秋,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她看着我,和多年前看我的眼神一样,异常温柔。
“娘……”一声呼唤,便哽咽住,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热了,一行清泪夺眶而出。
娘温暖的手掌抚着我的脸,她吸了吸鼻子,将我的眼泪轻轻擦去:“快去更衣,娘今晚陪我的小清秋乖乖一起睡。”
“娘。”我轻轻唤着,将脸靠在她的肩膀上。
“清秋,清秋。”她抚摸我的头发,我们双手紧紧相握,“娘是这样放心不下你。我的清秋,在娘的心里永远是个孩子,永远需要娘亲的照顾。以后要一个人去了别家,娘怎么放心得下?”
我依偎着娘,止不住泪流满面。
她像是跟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只要以后旭南对你好好的,娘也就安心了。总是要嫁人的,总有一天娘要先你而去,只要旭南疼你,我也就没有牵挂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四周一片安静。
“娘。”我又唤了一声娘,她便转了身来,搂住我的肩。
我吸吸鼻子,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娘,我想再听您唱的催眠曲。”
她轻轻哼着,我的思绪越来越模糊。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摇篮轻轻晃着,娘的歌声很低,越来越低,我就这样睡了过去。
是温暖的春日,柳家花园里姹紫嫣红开遍,我跟在娘亲身后抓蝴蝶,我咯咯笑着,笑声响彻了整个花园。
睁开眼睛的时候,嘴角还是上扬着的,娘看着我,目光平和而慈祥,她问:“做了什么美梦了?笑个不停。”
“梦见跟娘一起在抓蝴蝶呢,很是开心。”
亦是高朋满座,一派热闹景象。
二月十二那日,也该是这样的情景罢。
晌午时分,父亲允许我回凝香园小憩。我在宝儿耳边嘀咕了几声,瞒着众人拉菀夕去了晚晴阁。
推开了房门,只见依晴嫂嫂靠着床背,一只手拍打着婴儿,一见我们进来立刻坐直了身子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我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跑至床前。
“大嫂,我跟菀夕嫂嫂是偷偷溜过来看你跟小宝贝的。”我扶她靠回床背上去,“你身子怎么样?”
菀夕在我身后说:“是啊,大嫂,身子怎么样呢?”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亦是苍白的,声音极低:“我没什么大碍的。倒是你们两个,偷偷跑来我这里,爹会不会发现呢?”
“放心啦,爹才不会发现呢。我只是说回凝香园休息一会,他同意了的。”我用食指轻轻触摸小宝贝的脸蛋,问依晴,“孩子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