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僵住。
完了完了闯祸了又!杨毅暗叫不妙,抓着他的手没放,像扣腰带一样圈回自己腰上,表情尴尬地以指尖划着他的手背。
于一抽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根点燃,头歪在她肩膀上默默地吸了半只烟。声音才像烟雾般丝丝缕缕地响起。“真不知道他们俩这样半过不过的啥意思……”
“你想你妈吗?”
他点点头。
“问问他们啊,你也不是小孩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让你知道的啊?”
“我妈上次回来时候跟我说有些事儿等我真正能理解了再知道比较好,她说她这辈子不会负我们爷儿俩。”缠绕于他眼前的烟雾,遮得他两只狭长的眼像云下的星子般闪烁不定。“我问她能不能不走,我都快求她了杨毅……”
“你爸怎么说呢?他……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让你妈生气了?”人一有钱就变坏了,何况于军的那种花花世界。
他不置可否,将烟头弹开,又讲起一件事。“我妈生我那天,医生拿手术协议让我爸签字,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我爸不签,说全要。厂里工人把院长抓来亲自坐镇,放下话说:‘嫂子今天要是没平安出来人民医院就等着全体陪葬吧’。我爸说‘孩子也是,大的小的我全要活的’。我妈打了麻药被推进手术室,药劲儿还没上来,我爸站在门口喊:‘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全。医院都能听见!妈的,一群流氓……”
杨毅泪流了满脸,顺下巴滴在于一手背上,他没有笑她,伸出姆指擦着她的面颊。她不好意思地揉着眼睛笑。“不愧是我偶像,歪得天老爷都拿他没辙。”
他拉下她的手。“死爪子一天啥都抓完了揉眼睛!”
她靠进他怀中,勾紧他的手指。“要不然今天可能真就没你了。”
“嗯。”他把怀抱收得严严实实,在她发顶轻轻一吻。
啤酒+迪吧=狂欢
浪漫吗?
娶媳妇,害得爸妈都死了;做生意呢,行贿;生个孩子还大闹医院……也没什么浪漫的。
那她哭什么?
趴在桌子上画画,画的是绯村剑心,脸上有道十字伤疤的俊俏少年,手持一把逆刃刀。漫画里第一次看流川枫笑的时候她好像哭来着……
“这男的女的啊?”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吓我一跳!”杨毅猛地抬头,于一倒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盯着她的剑心研究。
“都一样的。”他把其它画纸拿起来翻看,全是这个脸上画了个十字架不男不女的长头发家伙。
“这是我的神!”杨毅小心地抢回神,不让他的魔爪玷污。
“靠,那我呢?”
“你也是神、神经病!”她哈哈大笑,“上我们班干啥?踢馆哪?”
“那我哪敢,有我非哥在呢。噢?”
翅膀靠在椅背上半眯缝眼睛戴着耳机听歌听得正投入,完全没听见他的话。
“靠。”于一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老子跟你说话呢。”
翅膀惊得直扑愣,一把拉下耳机,看到是于一才松了口气。“你啥时候来的。”
“你大爷的我这么大活人坐这儿你才看见。”
“靠,你来干啥?踢馆啊!来啊——”
“有!”杨毅搭腔。
“狗头铡伺候!”
于一恍惚了一下。“我是走错屋走到精神病院了吗?”
“俺班就这俩精神病儿,你挑的太准了。”于一旁边有个男生说。
“叛徒!”翅膀怒目而视,“来啊——”
“有!”
“拉出去日了。”
“你大爷!”杨毅回手给了他一拳。
于一冷眼看他。“我约摸你快挨揍了。”
“唉呀于一?”嗓音像钢丝在空中抖了两抖才落回地上,会这种特技的当然只有方昕,“你怎么跑我们班来了?”
翅膀尖勒着嗓子回答:“来看你啊亲爱的。”
“去你的。”方昕笑骂。
“真的呀你这么勤快呢。”时蕾也在后边出声问道。
趁于一回话的功夫,翅膀鬼鬼祟祟跟杨毅说:“这厮太招蜂了。”
“你是怕俺们招猫吧?”杨毅皮笑肉不笑地看他。
“你知道就好。”翅膀干咳一声,“那个,要上课了,非本班人员是不是……”
“是你个茄子~~鼻梁骨干塌看你咋戴眼镜。”
“打我呀打我呀打我呀!”翅膀撒泼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道边被城管驱逐的无照小贩。
“不他妈跟你扯犊子,放学喝酒去啊。”
“好啊。”翅膀痛快答应,“谁请客?”
杨毅抢着回答:“别人请客找你干啥!”
“我靠,不去了。”
“那借两百块钱。”
“逼养你俩明抢得了。”翅膀手交叉护住前胸,好像人家不只劫财还劫色似的。
响铃,于一起身要回班。
“你干脆在我们班上晚自习得了,找个人上你班替你去。”
“不行,施凡生认识他。”翅膀连连挥手,“走吧走吧,下课见。”
“这就是你找的喝酒的地方?”丛家家盯着前方人头攒动的舞池,镭射灯咔咔闪动,震人发聩的迪曲自四方的巨大号音箱里散出,她重复了两遍最后贴在于一耳边,他才听清她的话。
“靠晃死我了!”季风颇不适应地用手里的校服外套挡着眼睛。
服务生过来问坐大厅还是包厢。翅膀连忙回答大厅。于一说包厢能唱歌。
“那也不去,”翅膀态度出奇地坚决,“包厢视野多狭隘啊~~”瞅了个视野宽阔的位置坐过去。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忙着四下察看山形地貌,镜片下的两只眼睛散发着猎人般犀利的光泽。几个衣着单薄的女孩经过在邻桌坐下,得到翅膀哥狠狠的注视,赞赏地搓着手。“不错不错~”
时蕾跟着过来就看到他像个雌性感应器似的哪有女生往哪看。“谁能把这个到十月份了还发情的奇怪物种处理掉!”
“给他灌酒!”于一叼着烟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啤酒一瓶瓶启开。
丛家连忙按住他。“行了行了你要喝多少啊?还启?”
“按人头来啊。”
“我不喝。”
季风很有气势地一拍桌子:“不喝酒你来干什么!”
“靠!”杨毅拍得比他更响,缩回手捂着生疼的巴掌。“跟谁喊呢!”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丛家叹着气看她。
“我给你出头你还挤兑我!来啊——”没见应声,回头一看捧哏的正忙着钓猫,一颗开心果砸过去,“你他妈有没有点正事儿!”
翅膀只顾着跟时蕾贫嘴,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哪管是正是歪,指着她威胁:“你别跟我抖擞啊,别说我一会儿耍酒疯把你扒光了撇大道上去!”
“你妈逼你不想混了!”于一把他的酒瓶递过去,“自己启,还得老子伺候你。”
杨毅看见一个女人夸张的卷发后突然有感而发。“哎我想吃面条。”
“你一天净事儿!”季风骂她。
“我空肚子喝酒喝不下去。”
“其实我也有点饿,”时蕾拿着鱼片嚼啊嚼,“这有啥吃的?”
“大姐你这不吃着呢吗?”
“就是啊,猫不吃鱼还想吃啥啊?”
“这边好像有个拉面馆,”于一对瓶喝了口啤酒伸手比划着,“出门往右拐,过道。”有人正巧走过,被他手上的烟烫到哎呦了一声。他连忙缩回手。“不好意思。”
“这么多人指手划脚地干嘛呢?”被烫的女人翻了个大白眼,风姿绰约地走开。
“这年头城里人咋都这么冲呢?”翅膀紧盯着人家背影的眼神倒像是在问:这年头城里人屁股咋都这么翘呢。
杨毅站起来。“那我去买面,都谁吃?”
“就你们仨吃。”于一侧身让她出去,“你们就去吃完再回来吧,别往回拿了。”
“谁知道了!在迪吧吃拉面你怕人家不知道你山炮哪?”
“你才山炮呢,你土鳖。”不肯吃一点亏地骂回去。
“有钱吗?”
“我有。”时蕾晃晃皮夹子。
“你是不是太惯孩子了。”被骂成土鳖的季风趁人不在赶紧加纲,“那玩意儿现在都快反天了,我看你还能忍她多长时间。”
“于小锹同志是神仙你不知道啊?”
“你都认识她一辈子了现在说是我惯的……”于一才不背这个黑锅,举起酒瓶三人碰了一口。
翅膀拿着酒瓶朝于一晃了晃,于一想都没想地回头,果然看见背后十点钟方向一个满头小辫的女孩正朝这边笑。
于一转回头,吐掉瓜子皮的同时骂了一句。
“怎样?”翅膀的视线还没舍得收回来。
“花钱的吧。”
“靠,花钱就不泡了!非爷这素质还找花钱的,传出去没名儿!”
季风刚发现他们在谈论啥,扭头看一眼那女的,再看翅膀牛逼哄哄的模样。“你个被酒色掏空的人渣有啥素质!”
“逼养,那领舞的没穿衣服!”翅膀惊呼。
两个男生忙扭头去看,当然不可能的事儿。
造谣的人嘴上叼着还没来得及点燃的烟,笑嘻嘻地接受两人杀气腾腾的目光。“都一个逼味儿,以后少说我啊。”
“你这牲口!”
“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好:食~色~性也,人不风流枉少年……”
“毛主席说你再瞎逼斥一瓶底子削迷糊你。”于一不是成心篡改毛泽东语录,实在是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让他发挥下去这顿酒很可能会变成生理知识讲座。
“好,你侮辱主席,来啊——”喊完了才想起搭挡出去吃面了。“几个小丫崽子出去没事儿吧?二半夜的。”
“她们几个能有啥事儿?”季风拿着桌边的骰子和于一赌酒,“有那死丫头在不惹事儿就不错了。”
“谁骂我呢?”杨毅边吸溜面条边揉耳朵,“耳朵这么热。”
“你别一天神叨叨跟个半仙儿似的。”时蕾和丛家吃一份炒面,盘子边堆满了杨毅挑出来的青菜。
“谁背后讲究我将来生孩子变成小王八。”她咬着筷子下恶咒。
“于一对这片儿挺熟啊,他家以前在东城时候住这吗?”
“我们以前来过,他家住林溪。”杨毅夹起一块牛肉扔进嘴里嚼两嚼就咽,噎得直骂,“这他妈牛肉都没炖烂。”
“你慢点儿吃。”丛家看得心惊,“囫囵个儿往下咽,咋没噎死你呢!”
“你恨我呀?”她笑得找揍。
“她爱你。”
“趁早收回吧。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的。”
“你看她一天就这死样,于一早晚气中风。”
“真歹毒。”她不痛不痒,“你俩都不吃了啊?”伸长筷子夹过她们吃剩的火腿肠。
“谁像你一天跟馕食包似的。干吃也不见长肉也不见长个儿,不知道都吃谁肚子里去了。”
“她挑食,没见一口青菜不吃吗?我老姑拿她血招没有。”
“跟于一吃饭他也不说板着你点儿?”
“他爱吃青菜全吃走了,我都让着他。”
“人家于一那么高,你一天跟个小嘎豆子似的也不嫌愁得慌。”
“我削你啊。”
“吃饱没有?晚上吃多睡不着觉,吃点儿得了。”
“玩晚点儿消化了再回家,反正明天不上课。”她不听,吃够算。
“杨毅你吃这些东西够我消化到明天的。”
“你个吃猫食儿的跟我们堂堂人类能一样吗?”
“我看出来了小丫,你要再不长个儿将来就得往横了窜。”
“横着要能长到一米七我也认了。”她看得很开。吃饱出门走了没两步才捂着圆鼓鼓的肚皮发愁。“早知道把校服带出来好了,T恤太紧了,肚子腆腆着,这出回去季风肯定得笑话我。”
“你那是胃!”丛家哭笑不得,“你吃太多了。”
“没事儿进去蹦会儿迪就好了。”
“你现在蹦迪不岔气儿才怪。”
“杨毅你会跳舞吗?跳栏我倒见过。”
“那叫跨栏,也不是马还跳栏!我就瞎蹦哒,反正闪灯咔咔闪也看不清跳啥样,自我感觉良好就行呗。”
“那于一会跳吗?”
“他会跳大神我相信。”
“那嘴啊~~一天谁都损。”
“嘿,他本来就不会跳。不过我真见过人家跳得好的。上次跟于一在这儿看见一个女的,跳恰恰,跳得贼狂,把领舞的都震住了。估计是学过的。那些跳恰恰的就是这样前后踩拍子进几步退几步,”她边说边绕到她们面前走给两个看,“你看人家跳的好像全身都动,也学不上来那个劲儿,反正跳得可活了,跟电视里跳国标的那些……哎哟!”她惨叫一声,因为在倒退着走路,快到拐弯的时候被突然冲过来的人重重撞上后腰。
这一下撞得不轻,险些把她刚吃下去的面条给撞出来。不等她回头骂人,丛家和时蕾已经叫着她的名字扑过来,面色惊恐地拉开她。她被这么一拉扯,胃更不舒服了,回头一看撞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