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飞奔过来,先目示长辈,得了许可,方战战兢兢地双手送上来。
李珣笑吟吟地接过,也不察看,直接收入袖中,再不多言,向水镜先生拱拱手,便转身离去。
身形未起,忽听水镜先生笑言道:“昨夜过后,北齐山脉灵脉受损太重,尤其是西南方向,恐怕再经不起第二次破坏。两位道友这两日若有什么麻烦,最好绕道远离,在此多谢了。”李珣略一思忖,回脸笑了笑,也不说话,与水蝶兰飞身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直到这时候,颜水月才能够正常的呼吸,又不自觉吐吐香舌,轻声道:“这家伙真是越来越霸道了……可是师伯,送给他流水盘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提醒,呃,那件事?我们这是费力不讨好呢。”水镜先生一直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初起的阳光也不能阻挡他的视线。闻言笑道:“怎么,你们之间的交情,竟还抵不过我这两面之缘?其实这消息,你说出来才算天经地义。”
“我和他能有什么交情!”颜水月说着,又别过头去。
水镜先生回眸看她,继而摇头一叹:“心有亲疏,无关正邪。水镜之术,映照万物,若亲疏有别,只是测得与测不得之差;而若是自带标尺,擅分邪正,那便是对与错的问题了。你是我宗未来希望所寄,岂能迷失于此。”颜水月被这话唬了一跳,忙垂首认错。末了却撇嘴道:“师伯,能不能别用那么大的帽子扣下来,什么希望所寄,我上面还有几十位师兄师姐呢。”
“历代水镜先生,哪分过长幼尊卑,唯有缘、有能者当之。你能上体天心,脱口道出今年的‘水镜偈语’,非有大缘法、大能耐不可,事已至此,毋庸多言。”水镜先生的口气依然平和柔顺,颜水月却尽收之前的跳脱顽皮,凛然应是。
水镜先生唔了一声,负手走向水镜洞天。
颜水月乖乖地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顶着刺眼的金光,望向杳无人迹的东南天空。
将颜水月的视线延伸万倍,所及之地,正是通玄界最大的森林──东南林海。
这常年云遮雾绕的巨大森林,向来以其丰富的药材、灵脉、珍禽异兽闻名于世。
然而如今,吸引上万修士驾临探幽的,已变成了价值远在药材异兽之上的庞大财富──玄海幽明城!
水镜大会上,由水镜宗的玉岚道人亲口讲述了她在西联的胁迫下,在东南林海以及极南的落魂海上,所做出的关于玄海幽明城的种种推断,并初步得出“门在海上,钥在林中”的结论。
也就是说,玄海幽明城的入口当是在落魂海附近,而得以进入的关键,却是在东南林海之内。
因此,数以万计的修士疯狂投入这巨大无边的林海,像是一把石子抛进了大海,只不过溅起数朵浪花。
然而他们热情不减,几乎是一寸寸地翻找、查探,意图发现任何关于玄海幽明城、雾隐轩又或是曲径通幽的蛛丝马迹。
相比之下,去年因雾隐轩而引发的诸宗乱战,由于消息相对封闭,层次或许更高,可论局面的热闹和混乱,实是远远瞠乎其后。
当李珣和水蝶兰抵达此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玉岚那丑道姑,要让我见了,我活剥了她的皮!”水蝶兰咬牙切齿,因伤而苍白不堪的面容泛起一层淡青色,让人知道,她绝不只是口上说说而已。
“好啦,玉岚说的,还不就是水镜说的?看在他送人情的份儿上,这回便饶了他们吧。”李珣随口做了个和事佬,旋又笑道:“东南林海已如此,落魂海上还不知是个什么局面,相比厉斗量,我们这做地主的应该庆幸了。”
“地主?地主?地主个头!喂,轩里有没有什么大场面的玩意儿,把他们全给轰出去,我是来养伤的耶,耳边天天听他们聒噪,烦都烦死了!”
“你在轩里,自成天地,几十个庄园任你挑选,什么人能聒噪到你?”
“这话等你甩掉后面那几个尾巴再说吧。”水蝶兰没好气地嗔了一声,旋又忍不住呛咳起来。
水蝶兰身上的伤势,经与青鸾一战后,是越发地严重了。
她确实应该感谢水镜先生,若非水镜暗示有人欲对他们不利,使他们有所戒备,猝不及防之下,水蝶兰的伤情只会更加糟糕。
李珣自然明白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他低语了声“如你所愿”,便伸手拉着水蝶兰的胳膊,沿着脚下蜿蜒的河流,走出十几步,忽然折身狂奔。
恰在此时,林间有三五名修士匆忙踪跃而来,两下交叉而过,过近的距离,引发对方微微骚动。
气机纷乱间,李珣二人陡施土遁,已远去百里开外。
二人刚刚离开,遁地之处便有人影闪现,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冷嘿声中,他一脚踏在地上,闷震声中,周围树木簌簌发颤,落叶连连。
“嘿嘿,朱勾宗!就是不知,他们是冲着你去,还是对着我来。”此时的李珣二人,已借着空隙,得到了打开禁制的机会,闪身进了雾隐轩中枢所在。
凭借分光镜之助,万里林海尽在眼前,那几个吊靴鬼自然也躲不过去。
看着对方茫然失措的样子,水蝶兰似已忘了自己的伤势,放声大笑,接着又催李珣道:“想个法子,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李珣方应了声,便见对方一声呼哨,五六个人影同时飞天窜起,转眼不见踪迹。
对方显然也是想到所处的不利局面,当机立断,退避三舍。这种情况下,便是李珣禁法精熟,也很难再做出动作。
水蝶兰出奇地没有埋怨,只是冷笑一声:“这必是刁子峰的主意,吃多了疫毒,蚀了满肚子的坏水儿,便宜了他!”
“刁子峰?疫鬼勾?”李珣对此人倒挺感兴趣。
水蝶兰哼了一声,不愿再说,只环目四顾,旋又奇道:“你那婢子和徒弟怎么不见?”李珣也不在意,只道:“几十个庄子园林都可居住,也未必非要住在这里。”
“是吗?”水蝶兰微缩鼻翼,展开她敏锐的嗅觉,转眼就确认了方位,继而微嗔道:“明明就在这园子里,主子回来了,也不来迎接一下。”说着,她认准方向,当先前行,似是去找麻烦的样子。
李珣耸耸肩,轻松地跟在后面。自从进入雾隐轩后,他便整个地放松下来,只觉得随处都能躺下,大睡一觉,浑身上下,更是无一处不自在,舒服极了。
就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他随着水蝶兰穿堂过桥,漫步园中。
在走过一段九曲桥后,水蝶兰来到一栋精致小屋前,推开门,目光透进去,她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啧声赞叹:“这就是阴阳宗师徒授业的法子吗?”说话间,李珣也到了门前,越过水蝶兰的肩头,将室内情形尽数收入眼中。
一望之下,什么自在轻松,全都长了翅膀飞出去,只觉一记重锤劈头盖脸轰下,打得他脑袋发木,一时间作声不得。
时近黄昏,室内光线昏暗,只是,床榻上雪白的肌肤相映,光华流动,整个屋子都似乎亮堂起来。
只见阴散人道袍散乱,衣襟敞开,露出大片雪白丰隆的胸肌,闻得人声,她以手肘支榻,侧起半边身子,美目凝望过来。
见得是李珣二人,阴散人粲然笑道:“哦,你们来得好快!”笑声中,却掺着一声低低细细的呻吟,就在阴散人身下,一个娇柔玲珑的身子微微蜷曲起来,将头脸埋入阴散人怀中。
但看身姿,不是婴宁,又是谁来?
小姑娘下身穿着一件如蝉翼般透明的绿笼纱裤,此时已被香汗浸透,紧贴在腿上,露出微弧的臀线,上身更是只着一件同色兜肚,还被扯下半截,香肩雪背,半分都遮掩不住。
显然小妮子的神智还算清醒,乍见两人闯进来,羞怯之下,本能地要有所遮掩,却不知这样反而更是勾人眼球。
李珣本能地扫了两眼,紧接着便是胸口一痛,当是被水蝶兰反肘击了一下,不免有些尴尬,脸色则迅速沉了下去。
“阴重华,你搞什么鬼?”
“只是搞人吧,哪有搞鬼?”阴散人并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俯下身去,在婴宁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在少女带着哭腔的呼声中,笑吟吟地道:“放心,这小姑娘的元红我仍替你留着,等她修为够了,自然会给你送到嘴边。是不是……小妮子?”她转又调笑婴宁,小姑娘如何挡得,尤其在此时,她已经看清了李珣的面孔,惊怔了半晌后,脸上又羞又气,盈盈欲泪,颇为自苦。
对其心境变化,李珣了然于心,不过此时,他实在没有时间去安抚这孩子,只对水蝶兰使了个眼色。
水蝶兰撇撇嘴,使了个手法,将婴宁制昏过去。
阴散人微笑摇头,似乎仍有些恋恋不舍,手指在少女裸露的肩臂上徐徐抹过。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法,所过之处,雪白的肌肤便被涂上一层粉红光泽,少女娇柔的身体也微微颤抖,显然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刺激。
李珣刺了她一眼,目光却忍不住在少女的身上又做停留,不得不承认,阴散人调教的手段着实厉害,看这青涩中已露妖娆的身姿,和连霞山上那天真少女,相去何其大耶?
水蝶兰又是一声低哼,李珣闻声笑了笑,对阴散人道:“起来,这成什么体统……等等!”看着阴散人与平日无二,却总有些别样味道的态度,李珣猛地想起了什么,定了一定,方皱眉道:“秦婉如和你联系了?”阴散人终于正眼瞧他,手上依然不停,只唇边微弧,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便在一日之前,是说重羽的事吧。”李珣看她好久,心中想的,却是北极冰原之上,这美丽的女冠,饱含屈辱,下跪求情的模样。
此刻,那场景此刻只留给他隐隐的困扰,最终他只能点点头,道了句:“节哀顺变。”阴散人的姿态依然平静,也许,她已经利用一天的时间,调整了心情;当然,也有可能,她什么都看开了,便是自己的亲妹子也一般无二。
李珣稍做沉吟,忽地伸出手,探向阴散人前额。
阴散人明显有些不愿,然而身子只是稍微后仰,便彻底僵住,李珣的手指轻轻巧巧地贴了上去。
跟着双方体外均是灰白气芒一闪,“哧哧”微响中,气机交接,阴散人低哼一声,身子竟支撑不住,软倒在婴宁身上。
水蝶兰惊讶地看过来,李珣只对她点头示意,旋即微瞑双眸,竟与北极冰源上一般,展开搜魂之术,读尽阴散人的记忆。
低细的呻吟声渐起,对阴散人来说,这种非主动的记忆倒流,无疑是世间最可怕的刑罚,只数息,身上便沁出一层薄汗,肌体更是微微颤抖,难以抑止。
再行此道,李珣却不像当日那般快感如潮,此刻,他心境如冰似雪,静静地回溯、整理来自阴散人的记忆乱流。
从幼时的习艺、第一次杀人到名声渐起、初受挫折,再到统御宗门、纵横天下……李珣从来没有以这样清晰的视角来观察一位绝顶宗师的人生。
和上次的走马观花不同,这一次,李珣是以冷静至乎冷酷的态度,逐分逐毫地“翻阅”和“体会”,在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再看这“人生历程”,许多地方都能与自身相印证,偶尔甚至以心代入,到也别有一番滋味。
阴散人辗转呻吟,却无论如何都躲不开额头上轻按的手指,半炷香的时间后,已经是汗透重衣,偏偏身上冰凉,脸上更没有半分血色。
一侧,水蝶兰初时的惊讶过后,便饶有兴味地旁观,目光在李珣和阴散人脸上来回移动,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阴散人的“酷刑”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告一段落,而此时,她已经彻底虚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珣轻吁一口气,移开手指,见阴散人这般模样,他勾勾嘴角,伸手在其脸上轻拍了两下。
不用多说,阴散人便知道,李珣这般手段,除了要探明隐秘之外,恐怕也有对她肆意妄行的惩戒。
她低喘一口气,垂下眼帘,外界的声响如丝般虚缈,像在耳中塞一团厚厚的布料,最终缈不可闻。
“啧,原来你还是在怀疑啊。”水蝶兰对他的目的洞若观火,不免暗笑自己白担心一场。
李珣嗯声回应:“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用在这里,也没什么错处。”水蝶兰白他一眼,继而颇感兴趣地问道:“结果如何?”
“姬儿那段……没有。”
“没有!”水蝶兰眼中寒光闪闪:“秦婉如在说谎?”李珣轻轻摇头,却不知是否认还是困惑:“我看了昨天秦婉如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