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了挥刀子,做了几个造型,兴奋地说:“大哥,你这刀是我一路见到最好的。这刀砍人的时候肯定很爽,跟砍瓜切菜似的。”大哥纵声大笑,豪气冲天,跟我说:“不砍菜瓜,只砍坏人,砍黑良心的家伙”。
受这位壮士感染,我振奋不已,满脑子江湖恩怨。恨不得马上制造几个仇家砍砍。
不过,今天的天气只适合喝酒,不适合杀人。
杀人得晴天,有风。血干的快。
祥和的波密之夜
2009年8月17日 波密
傍晚回到波密,仍住去时那家,老板娘看到我们,那温暖的笑容,如见亲人。上前就拉着我的手,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哎呀,去了这么久,我们都担心死了。”见我手上包扎着,问怎么了,我说山上摔倒划破了。洗衣服的时候,老板娘抢着帮我洗,不让我碰到水,大为感动。想想,这一路碰到的总归是善心人多。
手机一充电开机,无数条短信纷沓而至。有家人,有朋友,有路上的新朋友,数雅江那牦牛最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给我打电话,后来我不得不提醒他,手机漫游费很贵滴,把我电话打停机了彻底就找不找我。后来就改发短信。吃、住、行、天气冷暖,路况一一问到。阿亮在一旁像个阴谋家,深沉地说:“泽旺索郎同志这样用心,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想写一篇川藏旅游攻略……”我打断他说:“得,别扯淡,你想说的是第二个可能,就是他喜欢我呗,拐什么弯子啊。我情商没你那么低”。阿亮坏笑,继续八卦:“那你喜不喜欢他”?我故作深情状:“干嘛不喜欢?喜欢帅哥是人家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喏”。阿亮眼睛瞄发瞄发,说:“完了,完了,小砚动凡心了~~~”我笑骂:“你大爷,我又不是灭绝师太,偶尔喜欢个把帅哥是有益身心的好事。”
正和阿亮贫着,拥抱打电话过来了,他也赶到波密了。拥抱在去理塘的路上认识的,曾和我一起去理塘寺看辩经的福建男孩,也是个独行侠,一路一个人骑车不结伴。因为我和阿亮一路不老老实实沿着318跑,东奔西窜,故而车速虽然不一样,但一路一再相逢。
着拥抱火速前来见驾,豪气地说带他去吃肉。到了饭馆,我们三个像很久没有吃过饭的人一样,点了一大堆菜。面对各种肉食,吃相凶残,也只有这样才能抚慰一下受惊的小心灵啊。
我发现吃的太饱,会有醉酒的晕乎感,思绪飘忽的很,给拥抱看手机里拍的墨脱,拥抱惊叹不已,我既得意,却又恍惚觉得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想和拥抱说点墨脱,但是张口忘词,好像没什么东西可说,全忘记了。迷糊的很。
正闲扯,我座位后面的玻璃被敲响,回头一看,有个家伙冲我们扮鬼脸,是在墨脱认识的司机。他一直游说我搭他的车出墨脱,让阿亮一个人骑车出墨脱。说大家已经是朋友了只收400块,还说别人都要500。而我随口问另一个司机,才要300。这人带我们住80K龙都饭店,我问房价,他骗我说80块已经看他面子上给我们便宜了。此人不地道,还偏打着朋友的幌子,我最讨厌这种人。
他刻薄地开玩笑:没想到你们能活着出来。
我也回敬他:是啊,不容易。说实话,刚看到你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诈尸了呢。
他顿时哑屁。阿亮他们毫不掩饰地暴笑了起来。
饭馆外就是波密广场,大屏幕上放着藏歌MTV。拍摄技术极其粗制滥造。但丝毫不影响我们愉悦的心情,坐在长凳上抽烟,看广场上人群涌动,跳集体舞,此情此景多么熟悉呐,内地每一个小城都有这样的广场,在夜晚或白天,丰富中老年同志的婚外生活,其实质就是第三者插足俱乐部哪。不同的是,内地跳的是交谊舞,这里跳的是锅庄。
闲逛川藏(第50话) 小镇朗玛厅
2009年8月18日 许木乡
往返墨脱一趟这车和我们一样伤痕累累。换了码表盘,又换了机油做了保养,前后刹车也都修好了。直弄到午饭后才上路,计划今晚赶到鲁朗住。出城十几公里,路上有人打招呼。是我们去墨脱之前认识的,在波密做生意的陕西人,就是在墨脱碰到的狮子的老乡。下车打招呼,递烟闲聊,他在这里等狮子,说狮子走了趟墨脱郁闷坏了,他准备带狮子去许木镇的朋友家里玩,据说那里还有个很美丽的冰川。
我和阿亮相视一笑,有意思,小镇,冰川,哈哈。我们也要去。于是跟狮子老乡说我们结伴吧,一起去看看。
等了一会狮子搭车过来了。看到我们如见亲人,问他为什么郁闷惨了,他委屈的不行不行的。他说进墨脱嘛走了三天折腾惨了,出墨脱的时候他就想舒服一点,选择搭车出来,谁知祸不单行,车子连连坏在路上。半夜在丛林里修车,给司机举着头灯,蚊虫从丛林里像风一样包围他们,飞虫噼里啪啦在脸上身上直撞,一张嘴说话就满嘴虫,生生将他们围裹成异形。狮子说人简直要疯了,还下着雨,那个蚂蝗就不计其数,从树叶上沙沙往下掉,直一个惊悚了得啊。可以想象那种状况,说得我身上一阵阵发麻。狮子说更气愤的是,到第二天晚上了,车又坏了,又继续修了一夜车,狮子他们对这辆破车实在失去了信心,早上他和另一个搭车的准备改搭别的车回波密。这个司机一见他们要换车,嗖地就抽出长刀,指着他们,蛮不讲理地说,就是因为搭他们几个倒霉蛋才把他的车给搭坏了,现在他们竟敢改搭别的车走,当场要取他们性命祭天。大家都被这车这丛林给整疯逑了,处于崩溃的边缘。后来司机同意他们走,但是得将全程的车费付了,某种意义上相当于他们坐到了波密,看来这个司机也是个相当完美主义的人啊。狮子他们僵持不下。最后只能等,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到了波密。和他骑自行车进墨脱的时间一样。他说完,我和阿亮忍不住呵呵乐。狮子看我们幸灾乐祸更加气愤,说我们太不够朋友了,一个星期前在波密认识我们简直是他旅途中一大劫难。
扯完蛋,阿亮和我又再次偏离了318国道,朝那个不知名称的冰川赶去。一路都是这样,没有时间计划,没有路程计划,没有任何攻略。我们的旅行和我们的性格一样自由散漫,一路给我们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当然也有惊险。而我们,每天都这样兴致勃勃地赶路,期待着未知的一切。
许木镇沿318国道旁小路往里走52公里。沿途风景美不胜收,有一段特别像江南的农村,小桥流水人家,田地牛羊非常安详。再往里走,翻过一座山,风景迥然不同,远处的雪山和近处的冰川,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光。冰川融化的溪水汇聚成河流静静淌过牧场。傍晚的乡村小道上,到处都是归栏的牛羊马匹。我们的摩托车夹杂在牛羊堆里缓速行走。孩子们攀在栅栏上冲我们好奇地张望。这里游客很少到来,孩子们看到陌生人很羞涩。不像318沿途的那些藏族孩子,他们比较大胆,会主动过来打招呼要糖果。当一无所获时,甚至以石块招呼路人。
许木镇很小,一条烂泥巴路穿过镇中心,路两边一些四川人开的小饭馆、还有藏式茶馆,小酒馆,整个镇子不足300米,一些藏人无所事事地坐在路边,好奇地打量我们。我和阿亮打听冰川所在,说仍要前行几十公里。其时,天色渐晚,决定在小镇投宿,明天去拜访冰川。
傍晚,沿河散步,渐渐远离小镇,不知名的河流缓缓流过牧场,月亮悄悄从雪山顶上升起,草地、河流、洁白的山峰,一片澄澈光芒,寒意逼人。跟阿亮说想喝点白酒。走回镇子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两个菜,小镇停电了,老板找了半截蜡烛给我们点上。时而有风来,烛火摇曳,和阿亮就着微弱的烛光,喝酒聊天。
阿亮和我说起路上的一些事情,讨论关于该不该对于一些事情那么较真。比如邦达的时候,我怒气冲冲逮住一个藏民勒令他把自己吐的口水擦掉。还有在嘎龙山上,其实一百块钱是小数目,那时候我们的境地非常不利,很危险。还有刚刚,我们和旁边桌上的藏民点的一样的菜,菜端上来我们这份量少一半。我把老板叫过来,问他:是厨子偷吃了我们的菜,还是你偷吃了,为什么我们的菜端上来份量只有一半。
邦达那次我是有点过份。但是嘎龙山摆明了那四个四川人敲诈我们,一百块钱确实是小事,丢了都不值得心疼。还有今天这里也是四川人开的小饭馆,明摆着就欺我们是过路游客嘛。忍一忍都能过去,都是小事。但是,正因为很多出门的人都抱着这种忍的心态,才会使这些人逐一得逞,越来越不要脸,见游客就宰,见外地人就欺生(他们忘了自己在这块土地上也是异乡人)。而游客也觉得被宰很正常,还自我开解:出门玩就要开心,何必那么计较。一副超脱的样子。以至于这种不正常的事情变成正常的,偶尔有人反抗,反而变成异类,叫做太计较。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都有这种奇怪的弱势心理。我并非正义的来福林,但我也决不助长这种恶习。也希望更多的人从自己做起,不要抱着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逃避想法。今天你妥协了,下一个过路人马上又被这种坏习气所害。
阿亮担心我在路上碰到恶人,被灭掉。我反问他,你觉得我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吗?从小家父就教育我,一个就打,两个就跑。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我早就撒丫子逃了。要是逃不掉,要钱就给钱,要人,我也只好从了。
阿亮哈哈大笑,说:我还以为你会临危不惧,慷慨就义呢。
我拍他脑袋:“你大爷的,这世上帅哥无数,我可舍不得那么慷慨。”复又感叹地说:“你看他们多快乐,为什么,汉族人总是那么闷骚,那么闷闷不乐呢?汉族是五十六个民族当中最闷骚的一个民族。”
旁边一桌五六个藏民也在喝酒,简单的菜肴,廉价的白酒,喝到高兴处手舞足蹈,且歌且舞。小小的店堂几乎盛不下他们那满满的快乐。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照亮了这烛火摇曳的夜晚,也感染了我和阿亮。
对面楼下几个藏民倒腾一个破发电机,从我们吃饭时就倒腾起,现在终于隆隆响起。几乎与此同时,楼上的藏歌开始响起,这群藏民匆匆结账往对面跑。我随手拉住一个问,对面是干嘛的。他乐呵呵邀我去跳舞,说是朗玛厅,藏族的舞厅。
我和阿亮也赶紧结账上去玩。小小的藏式舞厅,大约十张桌子,前面一个木舞台,背景是永远的布达拉宫。舞厅里的柱子雕花精美,系着哈达。墙上竟然还有好多活佛像,宝相庄严微微笑着,与民同乐。屋顶吊着各种各样的装饰,有装饰精美的藏式吊灯,有牛头,羊头、亮晶晶的玻璃珠子,花色繁多的塑料花点缀其间,杂乱而热闹。这个室内设计师肯定是藏族的,汉族人绝对没有这样混搭的本事。
从音乐响起,到坐满人,不过半个钟头。楼下停满了摩托车,还有骑马来的。这些藏族小伙子已经很汉化了,很少见到穿藏装的,发型都很哈韩哈日,染得深浅不一的黄色。灯光下看起来不过比汉族男孩子黑一点,头发长一点。但是,当欢快的锅庄舞曲响起来的时候,这些汉化的藏人,顿时被撕下了伪装,又成了草原和蓝天的儿子,他们身上那种快乐天性与野性顿时被激活了。在音乐的旋律中狂舞,像旋风一样旋转,像波涛一样奔腾,自如轻快,又充满野性的魅力。他们驾驭音乐和节奏的能力就像他们驾驭马匹一样。不,那时候他们就是一匹匹野马,在旋律里自由自在,狂热并狂喜。
我和阿亮也跑上去跳舞,去年在汶川支教的时候,向当地人学过藏羌锅庄,有点不一样。但是热情和节奏感可以弥补一切,舞蹈本身的魅力不在舞步,而在跳舞的人散发的那种热情与快乐。渐渐,那些藏族小伙子把我和阿亮围在中间,边跳边打唿哨,我和阿亮即兴改变舞步,大跳贴面舞。台下一片欢呼叫好声,藏族人丝毫不吝啬表达他们的热情与快乐。
一曲跳完下来,好多人过来敬酒,用生硬的汉语说:“你们跳的很好,祝你们玩的快乐。”我和阿亮也挨桌还敬过去。有一个很胖很胖的藏族大叔,邀请我们一起拼台子一起喝酒。渐渐台子越拼越大,人越来越多,我们这一桌成了欢乐漩涡的中心,拉萨啤酒的空罐子堆得一米高。从旅游和风景的话题,渐渐转向了藏传佛教上面,好像是因为旁边坐了一个和尚,我问他出家人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一开始大家还是平和地讨论藏族的宗教和信仰,不知道怎么渐渐激烈起来,谈到了藏汉生活习性与品德问题。有人说:“我们藏族人手和脸脏,但是心灵是最干净的。你们汉族人手和脸是干净的,心灵却不那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