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地在智生身上每一处地方都留下自己的烙印。 “我从来不……知道。” 智生喘息
地说道。 “人的身体居然……这么热。” 智一的手贴上漱一的脸颊爱怜地抚摸着。 “……我也可以碰你
吗? ” “啊啊。” “我可以一直碰你吗? ”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漱一温柔地点头。 两人紧拥在一起贪婪地触摸着对方。当他们甜蜜的喘息声融合在一起时,身体也紧紧贴在
一起。 “漱一……” “嗯……” “我也很热吗? 有没有像你一样……? ” “当然。
” “我还活着吧? ” “啊……” “我还活着啊! ” “是啊! ” 两人互相给予对方的
热度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温度,是两条独一无二的生命所散发出来的体温和光辉。 智生的房里再度响起凿木的声音
。 在这深山小村里虽然生活安定,但事实上日本已经渐渐有战败的趋向。政府又开始向学生徵兵,有大批法律、文
学系的学生被迫投入战场。 在梅雨季开始的第三天,兵役课的人终于找上了漱一。漱一捏紧手中的红纸片
塞进裤袋里。 凿木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还以为智生在休息的漱一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随即就向
智生的房间跑去。 “——!?” 看到纸门打开一半,漱一赶紧跑过去。 “智生少爷! ” 智生并没
有在房里。平常智生工作的地方整理得非常干净,榻榻米上不但一点木屑也没有,连放工具的木箱都整齐地放在一旁。漱一的
眼光被一旁的物体吸引过去。 “……他完成了? ”一座雕像朝着漱一的方向矗立。人跪下来的话刚好可以跟
雕像的头部平视。 那不能叫做佛像,因为表情实在太肉欲了。那微微眯起的眼神里充满了官能的欢愉,再仔
细多看几眼的话,又会发现在沉稳优雅中带有绝大的满足。 那不是佛……也不是人。如果是人的话,在感觉肉欲欢
愉的同时,怎么会有那么纯粹的笑容呢? 漱一好像听到有人在叫着自己。 他往庭院看去。
四下无风。 智生背靠着白凤仙站在那里。 或许他已经站了很久了吧! 但是,漱一完全没有发现,
就像智生已经完全融入了白凤仙之中一样……。 “你看到了吗? ” “是啊! ” 智生满脸笑容地迎接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过来的漱一 “或许你已经知道我骗了你。” “骗我? 骗我什么? ”
“我根本就不是在雕佛像,而是别的东西。” 明明好像立刻就会消失一般,但是智生的眼
里却充满了像少年一样的光芒。 “那……是我。” 漱一只能呆望着智生那十分快乐的表情。 “我雕的
是自己。”( 自己……?) “那就是爱上你的我,那就是爱你又想要你的我。”智生像歌咏般说出的话,让漱一惊讶
地瞪大眼睛。 “自从十五岁那年见到你之后我就喜欢上你,一直到现在。” ——花祭那夜之后,智生因忌妒
燃起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在拢不到宣泄管道又无法隐藏的状况下,智生想到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平息自己的思念,那就是雕刻
佛像。 就像从前他会以雕刻来净化纠缠住自己、无以排遣的情念一样,他只有用雕刻刀来封印自己对漱一的
情慷。 “不过会痛苦得哭泣也只有刚开始的时候。” 智生开始娓娓道出他对漱一的感情。
“或许是长期堆积在我心里的感情已经释放出来的关系吧? 我觉得轻松了好多。我边雕刻着佛像边在心里诉说着我有多么爱
你,那就是我给你的话。” 智生的脸颊微红起来。 “那时我才想到为什么要雕佛像呢? 应该雕
我自己才对! 所以,我就把关闭在心中那份难以承受的感情,转移到木雕之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不只可以从对你刻骨铭
心的感情中解放出采,死了之后还能把我的心留在那尊雕像上。” “那……你会叫我抱你是……? ”
漱一沙哑地挤出一句。 “我想知道被你拥抱的欢愉……被你所爱的欢愉是什么感觉,我想知道我一直
无限憧憬,能被喜欢的人拥抱的那种快乐是什么感觉。如果缺少了那种感觉,我将不会是我。” 智生感谢地执起漱一
的手。从他手心上传来的温暖证明他还活着。“有了你我才能幸福,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却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活着,
我知道我是为了爱你而活着。能遇见你真好,能爱上你是我的幸福。”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一刻,
漱一忍不住要憎恨所谓的神明。 明明在多年前就已经相遇,偏要在智生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现在,才让他们心
意相通。 漱一从裤袋外面捏紧刚才塞进去的红色纸片。那是军队的召集令,漱一在三天后必须到指定的军队报到。
“如果……你可以再接受我一次任性的要求的话,能不能请你收下那尊雕像。我不要求你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只要你能收藏
起来就好——” 不等智生说完,漱一已经扑上前去紧紧拥住那心爱人儿的身体。 “我不要!我不要那
种东西! ” 漱一疯狂地摇头。 “我不要那种东西。所以请给我吧! ” “嘎……” “把你给
我吧! ” “……我? ” “我爱你啊! ” 被突然的拥抱吓了一跳的智生,在听到漱一的话之后讶异地睁大了
眼睛。 “我爱你。” “爱……我? ” “我只爱你一个。所以……请把你给我吧! 给我吧! ”
像被爱你这句话附身般的漱一只能喃喃地重复这几个字。智生的眼眶渐渐湿润,透明的水珠从他的眼瞳里悄悄地
滑落。 跟昨天的天气完全相反的强风吹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一层层的绵云在空中流动着。
是花的风暴。 纯白的花岚在智生与漱一眺望着的庭院里狂乱地肆虐。 “我要是死了的话…
…一定会变成那棵树。” 漱一拥着智生的肩膀坐在门缘之上。他怀中的智生还非常温暖,就像昨晚疯狂
拥抱后还残留的余温一样。 “漱—……” “嗯? ” 漱一不时把脸埋在智生的发里轻吻。
“我见过那棵树精。” “树精……你说的是精灵吗? 是白凤仙的? ” “嗯。”
“你看过? ” “就在花祭那一夜。” 智生把自己与绝美少年相遇那夜的事告诉了
漱一。 “命珠……” “那散发出来的光芒不但温和……而且充满光辉。” “啊……
” 知道自己曾经看过的那颗光珠就是智生的命珠时,漱一闭上的眼睑忍不住颤抖。 “漱一,不管你在哪
里都会回来看这棵树吗? ” “我一定会回来,我答应你。” “真的? ” “我不会
骗你,只要诚心许愿一切都会实现。” 拥过智生的肩膀,漱一凝视着庭里院纷飞的花雨。
“你看……我的心愿就实现了啊! 现在我们不就像以前一样,一起眺望着花瓣飞舞的景色吗? ” 那个春日
……纷乱狂舞的爱苗就在两人心中滋长。 “我会等你……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到见到你为止。”
“智生……” 两人依偎的影子长长地映照在门缘上久久不动。 只有一天的蜜月。 隔天早上
智生就在漱一怀中安详地逝去。那是一张充满了幸福的安详表情。 11 然后——
就像追随着踏上黄泉的智生而去一样,在那一年的终了传来漱一战死的公报。 花季再度来临。 樱树的身
影笼罩在晚霞照映的庭院内。现在……正是花朵开得最灿烂的时节。 神代寺的住持正好浇完水,他想趁还没有日
落的时候再到墓园走一圈。 随着战争越打越激烈,没有人有心思再来扫墓。年纪老迈的住持除了把墓石清
理干净,上香念经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年轻人总有一天会回到村里来吧? 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守到那个时候。老住持撑
着半驼的腰身想着。 好像感觉到有人的气息,住持抬起头来。 一双被污泥玷污的行军鞋就站在他眼前。 “你……
! 你不是漱一吗? ” 住持踉跄地走到漱一身边。 “原来你还活着! ”住持满是皱纹的脸皱得
更加离谱。战地公报其实不太能相信,因为有些士兵只是受伤而已,有时还能以这个理由回家。住持最近就听到许多类似的喜
讯。 人死了之后,就算至亲或好友在时间的冲淡下终会遗忘。但是,这个从以前只要有休假就一定会来探视双亲之墓
的青年,住持是打从心底疼爱的。 “先进来再说吧! 你今晚有没有地方住? 这种乱世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
吃,不过你可以在我这里好好休息。” 住持急急带着沉默的漱一往寺里走去。 “这是……”
漱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住持。 一到了休息的房间,漱一立刻表示有事情想要拜托住持。 住持接过
名片。 “嗯? 这是谁的名片? ” 住持从僧衣的口袋里拿出眼镜仔细看着名片。
“律师? ” “我父亲留给我的遗产是交给这个人管理的。” “哦……” 名片上印
着事务所位于东京的地址和律师的名字。 “我把必要的文件和印鉴都带来了,我想把全部的钱拿出来买回一
样东西。” 漱一垂着头淡淡地说。 “买回来? 你要叫我帮你买回来吗? ” “是的。
” 漱一点点头。 “你还记得……佐鞍智生吗? ” “啊啊、啊! ” 想起来的住持用力点
头。 “那是个可怜的孩子! 如果不是疾病缠身的话,一定能成为一名雕刻大师。” “……”
漱一垂下眼睛。 “对了,你不是进了佐鞍家照顾智生吗? ”“是的……” 佐鞍家在两个月前就
搬到经营大农园的亲戚家里去了。原先的大房子已是一座空屋。 漱一表示想买回智生最后完成的雕像。 “我明明
跟他们讲好就当作智生的遗物好好供奉,没想到等我一走他们就把东西变卖掉。” 漱一放在膝盖上的拳
头不甘地抖动着。 “我知道是谁买走的。” 漱一说出了连住持都认识、曾经当过县议员的大地主的
名字。地主夫人的婆家是这座寺庙的布施人。 “为什么要我出面呢? ” “除了您之外我没有
别人可以拜托。那尊雕像跟智生的心是合而为一的,等我把那尊像买回来时打算供奉在这里,每年春天请您把它拿出来看看盛
开的樱花。” “樱花……” “您能帮我这个忙吗? ” “是可以……”
“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就拜托您了——”漱一深深低头。 “好吧! 我去试试看。” 住持爽快
地答应了。知会夜色降临的鸟鸣声在寺内静静响起。 太阳早已西沉。 “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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