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菲迎见他一直注视着自己，过了两秒才醒悟，“噢。”拉紧了风衣。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低温笼罩，街上来往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双手缩在衣兜里。风在街道上穿梭打转，卷起行人的衣服。
姬菲迎喜欢这种乘风的感觉，对他说：“就在前面右转，走五分钟就到。”
程释目光定在她脸上，“你冷不冷？”
“不会啊。我今天穿了很多衣服。”她的手插在风衣的衣兜里，把风衣的布料往外撑出一个拳头，向他示意自己穿得很暖和。
接触到他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一暖，愉悦地跟他解释：“我那天是因为打完球出了汗被风吹到才会感冒。”
他看了她很久，修长漂亮的剑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是不习惯，抬头仰望了一眼星空。
接着收回目光，说道：“姬菲迎，我有话想跟你说。”
“哦，你说吧。”
他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转过身，微微低头，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
从认识他以来，似乎是第一次，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不确定”的表情。
过了几秒，他再次敛起眉峰，目光重新落回到她脸上，然后才顺畅地开口：“我今天并不只是为了转机，最主要的……是见你。”
她的心一跳，那一瞬间脑海转过了许多念头，却偏偏抓不到确切的影子。
心湖涨起的感觉，如同水里的光影，空中的泡沫，一旦触碰就会消失。
夜色如清水泠泠，风依旧吹着，伴随着风声，是他低醇的声音：“我想过很多次……可是还是不想只跟你做同学。”
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变成奢侈的一件事。
好像一呼吸就会把那些美好的感觉都捅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远处夜幕深沉的湛蓝色褪去，视野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但是每个字都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望着他。
曾经跟他拉近过的距离，最终还是变成两个半球，被太平洋隔断的不仅是空间，还有昼夜相差的时间。
已经不是第一次对着他的时候萌生心动的感觉，却害怕最后会落空。
她跟他之间的距离，不止东西两个半球，不止分隔的时间与空间。
曾经几次在心的边缘徘徊，也有想过放弃，甚至打定主意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榜样。
一切的一切，到了这一刻，都被他推翻。
姬菲迎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着，一如她的心。
仰首望着他，声带终于能够控制自如，缓缓地问：“你……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程释的眉毛轻轻地舒展开来，在夜色中渐渐氤氲开，似乎是舒坦，又似乎是放心，那双黑眸显得愈加清亮耀眼。
他微微一笑，“再说十遍都没问题。”
微低了头与她的目光对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姬菲迎，让我参与到你的人生好不好？”
只是咫尺的距离，他的轮廓在清冷洁白的月光下柔化，一颗心也似乎随之震动。
她用力点头，有一个字冲破喉咙：“好。”
一瞬间，漫天的璀璨星光都跌落到他的眼里，那是一片比银河中心还要绚烂的光辉。
程释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眸色像是刚刚研磨开的墨汁，声音低醇：“对不起，拖得有点久。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眼角开始雾气四溢，视线变得朦胧，却仍旧可以看到他俊逸非凡的五官，英气勃发的鬓角，漆黑幽深的眸子。
心里一阵悸动——为了他那句“拖得有点久”
他间接承认了过去，那些若有似无的淡淡的情愫。
她眨了眨眼，瞳仁边缘化出柔和清浅的眸光，轻声问：“结果呢？”
程释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修长的身躯缓缓靠近她，将她拉向他的方向。
“结果就是我发现不想只当你的高中同学。”
伴随着坚定的话音，双手绕后，覆到她的发上环住她的背，形成一个几近拥抱的姿势。
风带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淡淡地拂过耳际，呼出来的气流卷入空气中，挥发出迷人的醇香。
她的双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伸出去顺势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心潮起伏，有无数话想对他倾诉，喉咙里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用力抓住他的衣服。
就像是终于揪住了那一年的美好时光。
他察觉到，略微收紧双手将她笼罩在怀中，并不用力，但把她整个人都结结实实地圈在怀里。
彼此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距离。
她的双手向上挪了几分环上他的肩膀，绕到他的脖颈用力抱住，嗓音微哑，“我也不想只跟你做同学。”
他的身形挺拔颀长，她要踮起脚尖才能切实地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锁骨，那是属于他的温度。
她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到他收紧了双手，紧紧地拥住她，不留一丝缝隙。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对不起，我很多地方都没做好。”
姬菲迎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喉咙再次被哽住，于是只好加大手上的力量，紧紧地抱住他。
她想跟他说，她不需要他为她做什么，他只要是他。
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足够了。
周遭寒气笼罩，空气里渗透着冰冷的温度，怀抱却是温暖的。
“没有。”她摇头，微侧着头附在他耳边说着，呼吸清浅濡热，“不用做什么。”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清冽得如同甘泉。 缓缓呼吸着，每一下呼吸都带入了他特有的清爽干净的味道。
星子在夜空中闪着点点光芒，银白色的月光泻在两人身上，宛如无声的抚摸。
风从耳边掠了过去，全部变成了情人间的呢喃。
米黄色风衣跟黑色大衣彼此交叠，是相依的色调。风撩起女生的头发和风衣腰后的带子，发丝在空中舞出优美的弧线，又缓缓落下，覆在男生手上。
曾经飞扬的青春，曾经共同度过的时光，终于可以留待日后细细品尝。
慢慢回味。 从今以后，她可以跟他可以分享更多的时刻。
如今，弥漫在心头的都是芳香。
是香甜的，是温馨的，是隽永的。
【番外】一则小番外
某天，颜少聪专程来A市看女朋友。
周云琦想给姬菲迎打电话，于是颜少聪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边上网边等她。
他听女朋友通电话时谈论了好几次加州，还有某所世界一流的名校，十几分钟下来如坐针毡。
等她挂了电话，两人出去吃饭。
走了一段路，颜少聪拉女朋友站住，认真地问她：“你想去加州？”刚刚闹完分手，他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周云琦莫名其妙：“我干嘛要去加州？”不是约定好两人一起去英国吗？
“那你刚才跟姬菲迎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一直在谈论加州？”从加州的天气一直讨论到加州的风情。
周云琦跟他翻白眼：“她跟程释早在一起了。”
颜少聪惊悚不已，重复道：“程释？”
真是一条惊悚的新闻。
“对啊！所以我才要调戏她啊！”
周云琦认为调戏的最高境界就是一直谈论跟某个人有关的东西，但是完全不提那个人的名字。
“哦，之前忘了跟你说。”拉拉男朋友的胳膊，神情略微不好意思，“你现在知道了吧？”谁让他之前跟她吵架来着。
颜少聪沉思片刻，吐出一句话：“那他们岂不是强强联合？”。
临近考期，实验室的项目稍微缓了下来。姬菲迎每天去实验室和图书馆自习，跟过去唯一不同的是电话多了起来。
一次挂了电话，姬菲迎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点进联系人的编辑界面，输入他的名字，保存。
第一次跟他讲电话时，姬菲迎还有几分拘谨，常常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常常结束通话后才想到还有话想说，于是给他补发一封邮件。后来通电话的次数多了她也放开了，有时就把当天复习时在书上看到的一些有趣的内容说给他听。
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
周云琦是最先得知姬菲迎和程释的事情的人。
周云琦拿到学院赴英国的交换生名额，下学期要跟系里其他两名同学去当交换生，前阵子走完学院的相关流程，元旦那天拉了姬菲迎一起逛街，准备买一个钱包送给颜少聪。
姬菲迎上个月刚跟寝室的女生去过商业中心，今天主要是陪周云琦逛。两人在一家皮制品店铺看钱包，周云琦听懂好友话中的含义后立刻问：“那个人我认不认识？”她还是第一次从好友脸上看到羞涩的表情。
姬菲迎点头，“认识。”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是那个叫顾正宇的吗？”
“不是。”
周云琦有些迟疑：“不会是江胜闻吧？”
姬菲迎连忙摇头，“啊？你怎么会想到江胜闻？我跟他只见过几次。他们学院课很多，学习挺忙的，上次我们见面还是我考完GRE他来问我要怎么准备。”
“那到底是谁？”周云琦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程释。”
周云琦“噢”了一声，接着愣住，又过了两秒才如梦初醒：“程释？”
得到好友的肯定后，她的声音猛地提高：“哇，他不是在美国吗？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走出店铺时姬菲迎刚好接到话题的男主角的电话，周云琦听好友断断续续地跟手机另一头的人讲电话：“啊，我在跟同学逛街……没有，还在看，到处转一转……你在家吗？……后天要下雪……嗯，我知道……噢……拜拜。”
这就讲完电话了？
周云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五分钟都不到。
——果然高效率。 十分钟后，两个好友进了附近一家商场六楼的快餐区解决午饭，前来用餐的顾客很多，两人点完菜找了一张桌子边等边聊天。
周云琦将购物袋摆好，满脸好奇：“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姬菲迎微微赧然，思索片刻答道：“高三那时。”
“他高三不是不用上课吗？”周云琦记得年级有几个竞赛狂人高三都不用上课，程释和江胜闻便是其中最有名的代表。
“五月份那时他跟江胜闻回过学校一次，那时很久没看到他，感觉很特别。”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感觉不一样，也很难说。
再往前追溯的话，或许是那时的知识竞赛。
“神奇啊，你们这么远距离还能走到一起……他跟你表白之后还说了什么？”
姬菲迎摇头，“没有。他要赶飞机，我回学校之后他就去机场了。”
周云琦“啊”了一声——这也太来去匆匆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美国？你跟他寒假能见面吗？”
“他们寒假从圣诞节开始放一个月，我回去三天他就要回美国了。应该能见一面。”
“妈呀，你这个跨国恋爱太煎熬了。”周云琦不住感慨，“我以为我跟他隔得够远的了，没想到你这个异地恋更厉害，分属两个大洲。” 姬菲迎笑了笑，“我也没想到。”
“那你以后还去MIT吗？”周云琦虽然觉得这个时候提这个话题有点破坏心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姬菲迎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愣过后还是点头：“去。我打算申请的时候把他的学校也申请了，到时再看。”
元旦过后接踵而来的就是考期，各门课程陆续结课进行期末考试。大三的专业课程较繁重，考试时间一门连着一门。
姬菲迎跟两个学长组队报名参加了MCM，复习之余跟两名队员不定期讨论比赛准备事宜。这样下来，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考完最后一门试女生们都一身轻松，当天下午姬菲迎和柳叶送老二上出租车后就回宿舍收拾行李，翌日姬菲迎便坐飞机回了Z市。 美国的寒假从十二月份开始，持续一个月，跟国内的寒假几乎擦肩而过，只有堪堪几天交集。
姬菲迎要买书准备MCM，回Z市的第三天早晨，两人一起去图书大厦。
程释开了车过来，车子停在十字路口时，透过车窗远远可望见天空湛蓝明朗，姬菲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车窗升降的原理是什么？” 程释一直在留意路面的车况，闻言淡淡一笑，“你一直看着玻璃就是在研究这个？”他穿着黑色上衣和大衣，简单的式样也似乎被他穿出另一番风味来。
姬菲迎点头，“我也是突然想到的。”
程释边开车边解释给她听，姬菲迎听完又问了几个延伸的问题，一问一答间车子已经开近图书大厦。
图书大厦里来往的人流很多，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