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便算不了什么了。如今的岑青媱虽说没有仙籍，可三界之中不论谁提起她都得尊一声岑娘娘。
第3章 不怀好意
水里气闷，便是长居于水下的游鱼偶尔也会跃出水面。受了伤的老鳖更是觉得胸闷难耐。他浮上水面，从莲叶中探出头，然后就听着娇嫩的女声伴着阳光从不远处传来：“姐姐，难怪有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西湖的景色是真的不错。”
老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姑娘伸手摘下一片莲叶，举过头顶。眯了眯眼睛，老鳖暗道：“唷，巧了。一个五百年的小蛇妖。”
“何止景色如画，就着浓郁的水属灵气都能让人心旷神怡。”青衫姑娘身后又走出了个白衣女子，她试了试湖水，如此说道。
那一白一青正是初到杭州的白素贞、青碧水两姐妹。见着白素贞露了身形，老鳖心里犯了嘀咕：“小青蛇精倒是好解决，这个白的怕是有点棘手了。算了，鳖爷爷我再找别的血肉来疗伤。如若弄个伤上加伤那就不美了。”
缩回脖子，老鳖准备下沉，却不想触碰到莲叶让人察觉。
“谁在那里探头探脑！”白素贞掐了个剑诀，剑气绞碎了老鳖身边的遮盖。
“哎哟，我的乖乖。”忙乱中把头缩回壳里，那剑气是擦着老鳖的头而过，在他的壳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还好没贸然动手。”
“哈哈哈哈！姐姐你看，一只大王八。”青儿笑得花枝乱颤，“这么大只王八可是要活多久。”
活了三千年，便是笨嘴拙舌的，如今也练得一张巧嘴，更何况老鳖这样的奸猾。他伸长了脖颈，摇头晃脑的道：“不管活了多久，如今才是知道以前是白活了的。这么貌美的娘子，竟然今儿才得以见到。”
大概是共性，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妖，都喜欢旁的夸自己漂亮。青儿喜上眉梢：“没想到你这老鳖还有几分眼光。”从王八到老鳖，明显反应了青碧水的态度变化。她将莲叶做出撑伞时的样子，对着老鳖问道：“我这样可漂亮？”
“漂亮，漂亮。配着你的青衣再漂亮不过了。”从声音里只能听出老鳖十二分的诚意。
看着眼前的一唱一和，白素贞松了口气，只觉得之前是她太过敏感了。她本一心向道，全力求仙，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才知晓要来杭州报恩。报恩本是了却红尘的好事，可她总觉得有什么悬在心头，似乎在预示着这报恩不太简单，于是到了这杭州就更紧张了。
“姐姐，你说好看不好看？”青碧水又来找自家姐姐的认同。
“好看，青儿最好看了。”忍不住弹了下青儿的额头，余光仍关注着那老鳖的动静。可那老鳖除了不住的点头，并无其他动作。“方才是晚辈唐突了，险些伤了前辈。”看着老鳖壳上几近贯穿的划痕，白素贞歉疚道。
哪怕心里呕得吐血，老鳖也依旧一脸笑意：“不妨事。老了这壳也跟着硬了，划几下算不得什么。”
“那多谢前辈宽怀大量了。”白素贞依旧端好了态度，认认真真的道了歉。
青碧水年岁较小，妖气弥漫，心性也更野些。她见着白素贞那态度，就总觉着憋得慌：做妖不就要随心所欲，学着人那样文诌诌的算什么样子。
“别客气，别客气。”老鳖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老东西一个，连人形都没修成，当不得小娘子一声前辈。”
这话对了青碧水的胃口：“人形有什么好的。我好端端一条蛇，偏生要学成个人的样子，累得我骨头都要断了。咱们蛇不就是要盘着的，姐姐还说我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要我顶着碗水。不论行走坐卧，水都不能泼，还不得使用法术。老鳖你评评理，有这么过份的姐姐么？”
白素贞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多说，老鳖见状也就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你可听说西湖水底岑碧青这话？”青碧水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姐姐喜欢这西湖的水灵气，想在西湖边上安个家。”想起白素贞素来不喜欢张扬，她又补上一句：“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常人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这妖里面也有类似的规矩。千年的妖精通常就算得上一方大妖了，若是去了旁的地盘没打好招呼，很可能被理解成挑衅。
因想起岑碧青就一肚子的火，老鳖便存了坏心：“这西湖说到底还是龙王爷的天下。什么西湖水底岑碧青，不过是咱们小妖说说罢了。哪里能真当会事儿。”不说岑碧青与西湖龙王之间的纠葛，青碧水的发问就说明她们之前听说过岑碧青这名字。老鳖这几句说的，可算是挑拨了：“小娘子若是看得起咱们杭州妖精，叫一声青大人也无妨。”老鳖依稀听着那小青蛇名字里也有个青字。
“青大人……”青碧水又是一阵的晃神，口里无意识的重复。
也不知白素贞是否听出了问题，她问道：“那前辈可知道什么好去处？这西湖边上大多是民宅，怕是没有我们做妖的住的地方。”
“如何没有。那箭桥双茶坊就在西湖边上。巷内有一个仇王府。那仇王府破败得很，荒废了好些时候。那些个凡人没法子收拾出来，娘子法术高强，自然能使老屋旧貌换新颜。”
“那就多谢前辈了。”白素贞又是一通感谢。
“姐姐！”既然选定了落脚的地儿，青碧水就坐不住了，直想着要去看看地方：“姐姐若真想感谢鳖老，不如等日后收拾好了屋子，请来各方同类，到时候好生谢谢鳖老一场。”
“使不得，使不得。”老鳖心里咯噔一下，他这个建议同样没安好心。西湖边上的地段，哪里会因为不好收拾就荒着，其中依旧是有内情的。那屋子是岑碧青早年从浮图仙宫出来，初到杭州时住的地方。杭州有点年岁的老妖都知道那是岑碧青的地盘。至于凡人，他们是当那间屋子闹鬼，才一直没人居住。
“如何使不得。咱们姐妹初到杭州，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前辈的指点，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会子老鳖已经想好了托词：“娘子们的客人怕都是四海八荒的大妖，我一个没化形的老鳖去凑什么热闹，反倒落了个不自在。”
“就是就是，宴会什么的规矩多多，烦都会把人烦死。要不咱们就不请客，来湖边大醉一场？”青碧水想到一出是一出，又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
怕自己说下去终究会露陷，老鳖打了个哈哈：“这太阳太大，晒得老东西我头花眼也晕，那壳还干得生疼。娘子们慢慢玩，好玩呀！”说着就咕咚一声沉下去了。
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周围漂亮的莲叶，青碧水疑惑了：“他不是待在阴处么？怎么还晒成这样。”
“谁知道呢，我们毕竟不是水族。”
第4章 双茶坊仇王府
“啃啃啃……”青碧水一阵的咳嗽。初进这仇王府的时候，她可是一头就撞进了一张蜘蛛网里。“这到底是几百年没住人了，荒成这个样子！”又是一阵的抱怨。
拿起帕子将自家妹妹收拾个干净，白素贞也忍不住打量起屋子来：“这怕不是正房，荒些也难免。咱们去花园看看吧。”
花园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且不谈落叶枯枝，就那半人深的荒草都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吱吱吱”的几声，一只老鼠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大概是感觉到蛇类天敌的气息，那老鼠跑得飞快，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姐姐，有老鼠！”青儿叫得兴奋。旋即她又换了个态度，失落的嘀咕着：“能看不能吃，可馋死我了。不许蛇吃老鼠的都是坏蛋！”
白素贞这会子可没功夫理青碧水的小性子。她抚开草丛，对着因没人照料而枯萎的奇花异草黯然神伤：“若是我擅长木属性法术，倒是能救它们一救。只可惜见不到它们争奇斗艳的美妙景象了。”
“那还不容易，一个障眼法就好了。且看青儿的。”她手一挥，整个院子就变了一副样子，俨然是当初她们姐妹两曾经居住的紫竹林。只是青碧水没见过什么奇花异草，她理解的奇花异草不过是些个长得奇异点的小花小草。
扑哧的笑出声来，白素贞忍俊不禁：“你这哪里是奇花异草，说是天残地缺都不为过。”收回青儿的术法，她又道：“咱们要从人海茫茫中找到恩人，然后还得报恩，怕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情，到时候少不了和街坊邻居打交道。障眼法虽说方便，但总有法力不济的时候，如若露了破绽，反倒不美了。”
“人家还不是想帮忙么。”
“知道你好心，也知道你想家了。等咱们报完了恩，就立马回紫竹林安心修炼。可好？”
“嗯嗯，知道了。”青碧水兴致并不高，她甚至暗自嘀咕着：“这会子有报恩牵扯着，那会子会发生什么也说不准，谁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离开这万丈红尘。”
说到底，白素贞是下定决心好好修葺这仇王府。断壁残垣什么的用法术好修复，可她为了逼真，竟是使上了五鬼搬运*，做出了一副热火朝天修整房子的场面。
“二位娘子可是此间的主人？”作为远近闻名的鬼屋，这仇王府里一开工，就惊动了周围的人家。白素贞和青碧水两个看起来是主人模样，一露面就有人家派了婆子前来询问。
“正是，日后做了邻居，还望嬷嬷多多关照。”
“当不得，当不得。”那婆子口里说着，又壮起胆子打量了下府里的场面，觉得没什么异样后又说：“娘子可知道，这屋子不干净，闹鬼！”
闹鬼！青碧水正想笑，但又见着自家姐姐的目光，只好拿起帕子咳嗽了两声，将笑给憋了回去。
却不想那婆子又道：“娘子可是觉得凉飕飕、阴森森的？不然好端端的为何咳嗽。”
“没事儿。不过是正好嗓子痒得慌，清清嗓子。”青碧水可没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只好胡乱扯了个谎。
“你们小娘子年轻，不知事儿。可不晓得这不干净的宅子是住不得的。还是和家里大人商量下子，换个地儿。这地方当初可是仇王府，偌大的王府都败了，咱们平头百姓住进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若是家里有其他人做主，哪里会轮到两个姑娘家抛头露面，那婆子明面上是关心，私底下也在打探姐妹两个的来历。
当初听着那茶婆婆说守孝，白素贞就想好了托辞：“奴家姓白，这个是妹妹青儿。咱们两个是白三班白殿直之妹。如今兄长去了，嫂嫂带着侄儿自顾不暇，于是就分了咱们姐妹两这处宅子加些许田地，算是全了亲戚之间的情分。这宅子便是我们姐妹的安身立命的地儿了。”
听闻这些，婆子好好打量了下姐妹两个，只见大的一身白衣，梳着孝头髻，头上只三两个银钗好不素淡；小的一个衣着虽艳些，也只是一身青衣，头上甚至只拿着根玉簪绾住头发。如此这般，婆子心里信了大半，还在脑内联想出一出恶嫂子欺凌小姑子的内宅戏码。见两个娘子人品样貌都是极惹人爱的，更是多怜惜了几分：“咱们主家姓王，就住在巷口。老爷太太都是极为慈善的，娘子们日后若有需要，只管上门寻来。邻里间相互帮衬下值不得什么。”
送走了邻居家的婆子，姐妹两个进了宅内，准备继续施法。却不想小鬼禀告道：“大人，这宅子的正堂小的们动不得。”
“有什么动不得的，莫不是你们这些小鬼偷奸耍滑想着偷懒？”大概是因为这些小鬼不受自己控制，青碧水总觉得不放心，立马训斥道。
“小的们哪敢呀。动不得是因为那间正堂有龙气残留。”
龙乃天地间的异兽神物，最是威严，龙气也是那些鬼鬼魅魅天然的克星。青碧水想了想又道：“听人说人间帝王是真龙天子，这宅院原是王府，存有龙气也算正常。这回且饶了你们，若是被我逮着偷懒，可仔细这你们的皮！”
因为龙气，那正堂自然得由姐妹两个亲自处理。白素贞查探了一番，不由得喜上眉梢：“龙气克制鬼魅妖物。我们蛇被人称成小龙，对龙气的承受度要强上几分，但也不是能视若无物的。这龙气有几分杂驳，对咱们修行倒是正好。”
青儿修为略差些，这会子近距离接触龙气，被压得百般不自在。但她听着白素贞的话，也跟着高兴了：“那就祝姐姐的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