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风接过来,放在鼻翼下一闻,冷厉的眸子缓缓变地深沉,“这是她的味道!”原来她真的混在黑羽卫中,原来她真的如此大胆!
卫凌风心中闪过一丝懊悔,如若他没有让他们原地点人数,而是召集他们集中,苏悉哪里还跑得掉?但是如今她不再使用灵力,她的气味他已经捕捉不到了,却从哪里找起?
此时,卫严已经实现了包抄,他对卫凌风道,“王爷,河边发现了王妃的踪迹!”
卫凌风丢下战袍铠甲急步往河边赶去。
他冷眸望着湍急的河道,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此时正是隆冬季节,河水冰寒刺骨,河中又多是断木,她的身子还没有痊愈,竟然就生生跳入河中逃生。难道她就这么厌恶他,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逃离他吗?
卫凌风眼睑下一片黑色阴影,脸上高深莫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他抬起右手,冷声下令:“卫严,你带着熟识水性的人到对岸查探,其余的人随本王沿河道往下游追!”他顿了顿,沉下声音,一字一顿,尖锐如冰刀,“找不到王妃,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他眼底的执着带着一抹肆虐的疯狂冷血,眸光闪耀着不甘的愤怒,狂涛般燃着熊熊烈火。
既为她逃离自己而愤怒,但是更多的是为她不爱惜她的身子而愤怒!
卫凌风带着一队人沿着河岸去找,越往前河道越湍急,到后来已经两边泥土松软,河道坍塌,已经不能徒步而行了。
天色微微发亮,但是经过一夜的追捕,还是丝毫不见苏悉的踪影,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因为这意味着苏悉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卫凌风将部队交由李详率领,搜索着前行,而他自己早已飞至最前面,试图在河道的尽头拦截。
卫凌风一路上忐忑不安,心中犹如被压了块大石头,沉的他痛彻心扉。一直守在河道尽头,最后他看到一件悬挂着浮木上的淡黄色衣袍。
淡黄色衣袍在水中沉沉浮浮,却让他的心顿时定下来,欣喜万分。
那是苏悉的衣袍,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心随着衣袍的沉沉浮浮而往下沉陷……因为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
卫凌风来不及多想就脚踏浮木飞身而去,随手捞起,原以为捞起的是苏悉,但是手底下却空空如也,只有衣袍一件,哪里有苏悉的半分身影?
从上游到这里足足有百里距离,苏悉究竟从哪里地方上的岸他却全然不知,难道他要再一次失去她吗?
卫凌风抱着那块衣袍,朝天怒吼:“啊——!”
山谷里到处都是他凄厉的回声,久久回荡,连绵不绝。
嘶声力竭的怒吼引起一阵连锁反应,山石震塌,黄泥沙石滚滚而落,山林中更是鸟兽惊慌失措,到处狂奔,以为发生了强烈的地震。
但是这一切苏悉却全然不知道。
却说昨日夜晚,苏悉发现河道很急,流水更是湍急,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便已经离开了百里之遥,当时她的身子也已经到了能够支撑的极限。所以她将一件衣袍挂在浮木之上,而她自己则早已跃出河道,往有人烟的村落行去。
寒冬腊月,苏悉身上仅着一件单衣,而且还湿淋淋的贴在身上。幸好天刚蒙蒙亮,村落的人还都在睡梦中,路上行人极少,所以并没有引起喧哗。
苏悉拐进一处农家小院,灵巧的身子迅速闪动,很快取走了她需要的东西,然后迅速离开现场。
到了僻静处,苏悉装扮开了。
很快,一个背着行李大男人出现在镜湖旁,他又高又瘦,头上一顶大斗笠遮挡了大半的脸,仅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尖下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苏悉。
她的脸涂得黑黑的,身上点了些东西,使得肩膀和后背都宽了许多,还有可以加高的靴子,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又高又瘦又黑,与之前的她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苏悉对着镜湖,满意地看了自己的形象后,就将自己之前的衣服销毁,这样就没有破绽了。
到了集市上,苏悉又从药铺里抓了几服药,煎好服下后,她的声音也变得低沉粗哑了些,此时又是寒冬季节,穿的都是厚重的裘衣,待将她的脖子围起来,她不论外形还是说话做派,与真正的男人并无任何分别。
苏悉问了客栈店小二,从他那里得知,城里有公共马车,在两个城市之间运送客人,每日早晚两趟,要赶上的话可得快了。
苏悉原本还想买辆马车过去,听到有这样的便宜事后,便拿着从赌场赢过来的银子,赏了店小二一小块,兴致高昂地走了。独自租马车目标太大,不过混在人群里的话,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她没想到古代也有这种便民措施,这简直类似于现代的长途汽车嘛。
苏悉到了店小二所指的马车行,发现那里已经稀稀落落有了几个人在等。他们一个个背着行李,或是带着小孩,或是扶着妻儿,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时间一到,苏悉面前就缓缓驶过来一辆马车,上面标着从仙林到隔江城。这个方向没错,不久之前,苏悉就是从隔江城而来,还在城主府里叨扰了好些日子呢。
自己就这么跑了,卫凌风不知道如何,是在各个要道拦截她吗?不过,她如今可是扮作了男人,谁能看得出她的女儿身?
果然,到了隔江城后,马车被拦在城外不让进。
守门的士兵抱着长枪,威风八面地大声吆喝:“下车下车,全部下车,男的排左边,女的排右边,老人排中间,小孩子跟着父亲,快点快点!”
苏悉随着众人的脚步一起下了马车,还很好心地拿下斗笠,淡定从容地排在男人这一对。她眼角余光朝四处望去,发现城门口一排排的士兵,比以前警戒严厉了许多,在他们当中,还有几名黑羽卫四处逡巡。
城门口贴着一道告示,上面明明追捕的是苏悉,却有了几种截然不同的扮相。
苏悉的那张脸,有妆扮成老年人,中年人的,少年的……图像画的惟妙惟肖,就像真人似的,而城门后的那些士兵分成几队,没人按照自己分到的那张图册对应目标人群进行分辨查探,比如说拿到老年人图像的就专门研究老人那一队。
苏悉艺高人胆大,随着排队的人流不断向前。
当轮到她的时候,她依旧扬着唇上前一步,正当那黑羽卫想仔细查看时,里面忽然传出一阵喧哗——
“让路让路,全都站到两边!”一位身穿黑色战袍,披着火红色披风的将军骑马飞奔而至,口中大声吆喝,“摄政王回来了,快点让路,开城门!”
“还不快跪下!”正欲检查苏悉的士兵拍了苏悉一下,苏悉顺势跪倒在地上,垂下脑袋,只余下一道伟岸的后背。
卫凌风驱马奔腾而过,他后面的士兵紧紧跟随。
卫凌风举着宝剑,纵马飞舞,他的面容沉静,但是内心凌乱而焦灼。
不但焦灼,而且痛。
通入心扉,痛不欲生。
不仅痛,他还愤怒,怒火滔天!
找了这么多天,却依然找不到她的一丝踪影,她就好像消失在那道湍急的河流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原来那些日子,她的柔顺,她的微笑,全都是在骗他,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真正地和他在一起,陪他回到帝都重新开始。她只是在用这种手段迷惑他的心智,让他放松警惕,再拿住他的弱点逃匿,远走高飞海阔天空。
隔江城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搜查过后,卫凌风就算再不愿,也只能相信她多半已经逃离了他的掌控。每日,他都亲自率领黑羽卫出城追查,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亲自赶过去,不敢都一丝一毫的疏忽。但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不过,卫凌风知道,她既然认定了去北夷国,就一定会去,而从东云国到北夷国有一条必经之路,临江城。
卫凌风打定主意后,便将黑羽卫留下一半,而他自己则率领余下的部队急速赶往临江城。他怕去的迟了,他生命中最清澈的女人,最清澈的爱意,会一丝一丝地消散……
那些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如今想来方知刻骨铭心,让人肝肠寸断,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经过城门的这一刻,跪在地上的某个人,就是他费尽心思用尽一切手段都要找到的最清澈的女人,但是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最终也只能擦肩而过?
苏悉缓缓抬起头,望着卫凌风俊美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中,久久不能回神……卫凌风这一走,城门口搜查的人也随之松懈,不如一开始那么义正言辞端着架子,而苏悉也就轻松过关了。
虽然明知卫凌风在前面守着,苏悉却依旧偏向虎山行,不过几日时间她便翻越白云山,到了临江城。
不过天公不作美,天色渐渐变得阴沉,乌云氤氲在头顶,晨晨笼罩远近山峦,路上行人也渐渐变得稀少,苏悉定定地望着远处的临江城关卡。
关卡那里亲自监察的,居然就是卫凌风。
苏悉不由地抚额,脑中思索着如何才能翻过这道关卡而不被卫凌风发现。
忽然,她感觉到一道视线胶着在自己后背,苏悉猛然转过脸去,对上一张笑逐颜开的脸。
那是一个俊美少年,一袭雪白色衣袍,袍子是由南海冰蚕丝制成,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看他的面容不过十七八岁,五官精致,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属于少年的清灵俊透。
苏悉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额角不由跳动了两下。
那少年状若无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匆匆离去,苏悉想也不想便跟着他的脚步走,两人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一条偏僻后巷里,那少年转过身对着苏悉噗嗤一声笑了。
苏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最终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倒是好眼力,我都扮成这样了,还是被你认了出来。”苏悉乐得拍了他一下,“你怎么也到临江城来了,卫凌风没派人监视你吧?”
“我不知道,要不你查探一下有没有人监视我?”安亚笑得一脸得意,“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卫凌风并不知道我也来的临江城,哈哈哈!”
当日苏悉从帝都离开,后来沿途留了她们知道的记号,安亚虽然想过去找苏悉,但是又怕被卫凌风跟踪,这才按捺住焦急在帝都慢悠悠地晃日子,直到卫凌风出了帝都后,她才从后面一路尾随而来。
她顺着苏悉的足迹一直到了隔江城,从那里知道卫凌风的一系列行动,而苏悉留下的记号是北夷国,虽然她极其不愿意与卫凌风碰面,但是临江城是去北夷国的必经之路,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一趟了。
没成想,她前脚刚到城门口,一眼就发现苏悉直愣愣地杵在前面。她之所以能够认出苏悉,是因为她以前就见过苏悉的男装扮相,而且苏悉还教会了她如何垫肩,如何宽背,如何穿增高鞋,所以她只多看两眼就认出了苏悉的样貌。
两个人久别重逢,心内都分外高兴,高兴过后便开始商量过关的计策。
“要不现在城外住下来,等卫凌风走了后咱们再去北夷国?反正卫凌风是摄政王嘛,他不可能一直都驻守在这里吧?”只要没了卫凌风,那些虾兵蟹将有怎么拦得住她们?于是,安亚顺理成章地说道。
苏悉皱了皱眉头,“我与一个朋友当时约好了一个月后在临江城相遇然后一起去北夷国,还商定如若过了一个月对方还未到,便到北夷国碰头,如今一月时间已过,他也不在望江城里,只怕已经先去北夷国了,所以与卫凌风耗时间,我怕我的朋友在北夷国久等了。”
只怕原游云在卫凌风到来之前就已经过关了,不然的话,如若他看到那些画像,必然会留下来帮她,而不是独自离开。
安亚微微蹙眉,单手托腮,好半晌才道,“其实我知道一条捷径,不过那条路相当的陡峭,而且看如今的天气,只怕就连你,也是有些苦难的。”
苏悉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眉宇紧紧蹙着。
安亚淡声道:“这是一条延绵山脉,隔开了东云国和北夷国,稍微低缓的山道都被设置为关卡,冬天,高山处的林中寒冷,野兽饥饿,而且最让人惊恐的是,山中潜伏了一条万年巨龙,如若不小心惊醒沉水的它,只怕东云国和北夷国都会被夷为平地,只有疯子才会试图通过这条路去北夷国。”
苏悉仰头,静静地望着高耸深山上的皑皑白雪,半晌不说话,最后,她低眉笑望着安亚:“疯子才会试图通过这条路吗?那我们就来做一对疯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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