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爸。」何德的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虽然那深处的不安也随之扬起,他却置之不理。
童年会哭得很惨吧?
如果她知道他很快地就要去英国,这段时间恐怕早就黏住他,丝毫不肯放开了吧?想起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看着儿子出神的表情,霍施樵心底有几分了解。
「你刚刚在想什么?」居然露出那样带着温柔的笑容,莫非儿子有了意中人?
「我在想童年要是知道我要走,恐怕会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何德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
「是想到童年啊?」霍施樵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发现儿子心中在意童年的成分远超过他自己的想象。他开始相信老婆的论调,就是儿子其实喜欢童年,只是不愿意承认,或者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不过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既然儿子准备去英国,他总不能希望童年傻傻地等,万一到时候儿子还是不开窍,不是白白耽误了人家的青春吗?
这对父子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但这份难得的沉默被一路喊叫着跑进门的连亚琳给打破了。
「啊,发生大事了,你们父子居然还在这边闲聊。」连亚琳热得抽了张面纸擦汗。
「又有什么事情啦,老婆?」霍施樵笑着问。
「跟你们说,隔壁的童家已经沸腾起来了,童年居然说要出去念书,把她妈给吓死了。」连亚琳报告着状况。「这年头是怎样,当孩子的都这么上进,书彷佛念不完似的,偏要飞离开父母身边是不是?」她说着还瞪了何德一眼。
何德没心思理会,忙问:「童年想念硕士班吗?研究所考试早就过了,要念也得等明年,等考上了再来决定,童妈妈干么紧张?」
再说也不过就是念个研究所,童家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谁跟你说国内研究所啊?」连亚琳用那种看笨蛋的眼神看了儿子一眼。「唉呀,我们一直以为童年不爱念书的,哪想到她几时忽然开了这种窍,不仅托福考好了,连学校也申请好了,这……」
「托福?」何德诧异地站了起来。她要出国念书?!
为什么她一个字也没跟他提?这件事情进行多久了?申请学校手续繁复,她居然自己弄好了才提出来?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童年。
「是啊,童年别的科目不见得好,但英文程度不错,听说考试分数不错,可以申请到很好的学校。好象要去纽约吧!」连亚琳继续报告着,很得意地发现儿子也不是情绪不会波动的机器人,这不好歹有点反应了,而且反应还不小。瞧他那锁得紧紧的眉头,呵呵呵……
最好呢,儿子把童年留下来,然后他也别去什么英国了,小俩口赶紧结婚,给她生个小宝贝玩玩。
「我去隔壁看看。」何德再也沉不住气,直接往隔壁杀过去。
才走进童家,就发现气氛很诡异。
蔡秀情拿着手帕在哭,童年坐在她旁边拍着老妈的肩膀安慰她。童家家长一脸无奈地坐在沙发上,童日升则面无表情,童月皱着眉头看着老妈。
「拜托,妈,老姊是去美国,又不是去外层空间,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妳若想她就飞去陪她,爱去个三个月半年的,谁也不管妳。」童月翻翻白眼。
「去那么久,家里剩下你们三个正好自由了,是不是啊?」蔡秀情岂会不知道童月的心思。
「拜托,我们都长大了,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童月再次猛翻白眼。
「那怎么成?童年连自己一个人出门都没办法,更何况是去美国啊?她不会开车,也不会煮饭,什么都不会,万一饿着了、累着了,哭都没人理。」蔡秀情继续她恐怖的想象。
童年叹了口气,一看到霍何德的出现彷佛看到救星。「霍哥哥,你来帮我劝劝我妈吧!」
他总该赞同她去吧?
她先走了,这样任何人也没理由为了她而绑住他,不让他去英国。上次他跟霍妈妈在他房间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也就是那时候她才清楚察觉到自己真的是他的累赘。正因为如此,她才开始考虑出国念书,如果她先出国了,两家人就没有理由不答应何德去英国。
「妳跟我来。」何德一把抓起她的手,直接把她拖上楼,来到她房间。
门才一关上,童年就甩开他的手。「你干么呀?我是让你劝劝我妈的,你把我抓上来做什么?」
何德一脸不悦地瞪视着她,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吓人。
「你做什么这样看我?我又不是干了坏事,你干么像看贼一样看我?」童年不服气地抗议,不想继续当小乖乖、小可怜。
「妳都已经几岁了,做事情为什么这么冲动?」连跟他商量都没有,居然连学校都申请好了。
只是何德完全没想到,童年根本没向他报告的义务。
「冲动?」童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以为至少你会赞同我的,我真是错看你了。」凭什么说她冲动,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去做这件事情的。光是要把自己从他身边抽离开,就要耗尽她所有力气呀!
独立自主的困难度还不比这个高呢,只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出口,所有的苦都得吞了。如果说了,那么这种戍全又算什么?她不想要弄得他更难做人。
「赞同?」何德生气地瞪着她。「妳这样冒冒失失的,我怎么可能赞同?」
「我哪里冒冒失失了?我是大人了。再说我如果真如大家说的那么无能,那根本就不可能申请到学校了,不是吗?」平日温文的童年终于也开始抗辩了。
「喔,妳是大人了?」他没好气地看着她。「那为什么不先跟大家商量,非要先斩后奏呢?」
「你知道我妈一定会过度紧张的,我又不见得申请得到学校,所以我先做有什么不对?」
「妳不敢跟妳妈商量,那么我呢?妳不是三天两头跑我那边吗?难道这种事情妳还会忘了?」他有种受伤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童年总把他的意见摆在第一位,什么事情都先问他,谁想到才一转眼,他的重要性马上就消失了。这就是她宣称的爱情吗?如此容易取代,如此容易拋诸脑后,那么她嚷嚷了这么多年到底有何意义?
而他抗拒了这么多年,是否更像个傻子?
「你根本不喜欢我打扰你的,不是吗?我都大学毕业了,既然你觉得困扰,我就不该常去找你。」童年闷着声音说。
「妳……」他手指着她,嘴巴张了又张,居然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他只觉得满肚子的火气跟挫折不知道该怎么发,内心的那种恐慌跟焦躁更让他难安。这一切都化作横眉竖目的表情,狠狠丢下一句:「随便妳!」
他掉头离去。
童年望着他的背影,偷偷拭去眼角苦涩的泪水。
不久后,童年在家人不舍的眼泪中飞走,开始了她异地求学的生活,甚至此何德更早离开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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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一大早,霍家跟童家就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气氛。这一切仅因为一件事--童年要回来了。
何德一大早醒来,拉开落地窗,伸了个大懒腰,视线却忍不住停在对面房间的窗帘上。
童年离开已经快两年了。
她走的时候他因为赌气,连去送机也没有。过没一个月,他也收拾行李飞到英国去了。
不过,他赌气不了太久,很快地还是因为挂心童年而投降。打了通电话回来套问童年的电话,他从伦敦打了电话去美国。不料童年过得真是好得不得了。害他觉得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气她也气自己。
当然,这期间他也打过几次电话给她,可是她却连一次也没打给他,这件事情他到现在还在记恨。
几个月前他先回来了,工作当然不成问题,延续他在英国生化科技公司的研究,回来台湾刚好主持一个新成立的实验室。
俐落地翻过墙,他打开童年房间的落地窗,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他来过几次,都是这几个月莫名养成的坏习惯,一看到对面就想到她,然后忍不住跑过来东看西看。有时候他都怀疑随意一个回头,童年就会站在那边笑脸吟吟地看着他。
可是并没有。
烙印在他心里最深的一幕,就是那次他跟童年去宜兰时,童年剪断风筝线的那张笑脸。那样的灿烂、那样的勇敢,眼底虽然有着泪光,却还是笑得很温柔。
其实他猜想得到童年会决定去美国念书,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为了他。应该是他表现得太明显,对于她的感情他总是冷漠以对,从没好脸色。她当时应该是因为要放弃他,才选择离开的吧?
当初他极欲摆脱她这个牛皮糖,没想到人去了英国,最思念的是她,最无法释怀的也是她。
「童年哪童年,妳说我到底该拿妳怎么办?」他坐在她习惯坐的椅子上,苦笑着。
回头将她门窗锁好,他又翻回去自己房间的阳台。没想到童年这个翻墙、开锁的绝技也被他用到了,现在换他来翻她的墙、开她的锁了。
回头梳洗一翻之后,他拿着车钥匙就下楼了。
「何德,你下来得正好,你车子借妈开一下,妈的车送厂保养了。」连亚琳也起了个大早,已经梳整好准备出门。
「妳要去哪里?」何德问,还是不把钥匙交出去。
「去接童年啊,隔壁童爸爸临时出差去了,童月也在上班,连日升都要上课,你童妈妈忙着上市场准备童年爱吃的菜呢!」连亚琳自然就自告奋勇要去机场接机啦!
「妈,我怕妳这一去,恐怕童年会在入境大厅等很久都等不到人。」他老妈虽然会开车,但是实在太路痴了,大家宁愿她少开车出门,以免造成更大灾难。
「你说那什么话?就开上高速公路直直去就会到了,我有那么不济吗?」臭儿子居然敢给她吐槽?!
「妈,我看妳去隔壁陪童妈妈做菜,这种事情就交给我。」他说着甩了甩手上钥匙,转身就准备出门。
「你愿意去?去接童年耶?」连亚琳很讶异,他不是向来讨厌人家把童年的事情塞到他怀里的,今天怎么转性啦?「你今天不用去实验室吗?」
何德仅是挥了挥手算是交代,人就开车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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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前往机场的路上,何德都在想--不知童年变成什么模样了?
她去的时候连车也不会开,饭也不会煮,到底是怎么适应那边生活的?当初他实在很怀疑,童年根本对念商的很没辙,怎么会去申请MBA呢?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就听说她转领域了,改念艺术方面的课程。
不过这丫头顶厉害,真的让她念完学位了。
何德的心中有着诸多复杂的感觉。他很明白,出国前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时没有处理,这一次怎样也避不开了吧?
如果他诚实一点,就必须承认这些年他想念死她了。而这种想念跟他之前欺骗自己的,所谓哥哥对妹妹的感情,根本没有关系。
思虑间,从纽约飞回来的班机已经抵达,不过他左等右等就是没看到童年走出来。一个闪神,他居然看到一个身影很像童年,但应该不是童年的人往出口走去。
他忍不住跟了过去。「童年?」
之所以觉得应该不是,是因为她的感觉不一样了。记忆中的童年几乎都穿著长裙,而眼前的女孩子居然穿著紧身T恤跟紧身牛仔裤,完全将美好的身段展露出来。
「何德?怎么是你来接我?」童年戴着墨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有点慌了,原本惬意的模样在看到她久违的霍哥哥,整个人忍不住要激动起来。
她想跑过去抱住他,但是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将自己拉离开他,这两年来练习又练习,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没有他的日子了。毕竟她从天天哭进步到一周哭一次,练习了好久才能够久久哭一次,这些并不容易呀!
撑着点哪,童年。
「怎么?我不能来啊!」何德没好气地回答,真想把她抓起来摇一摇。
这女人怎么会这样说?他想了她两年,光回来台湾这几个月就爬墙几次去她房间睹物思人,她居然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质疑为何是他来接机,这也未免太……令人生气了。
「当然不是啊,那就麻烦你了。」童年看到他生气的表情,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她的霍哥哥呀,原本只能在梦里头回忆的人,现在终于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了。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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