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过去，摸摸小博的头：“怎么不吃了啊？”
小博朝妈妈望了望，又摇了摇头，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何辰睿疑惑地望了颜若芙一眼，耸了耸肩，有些无措。
她没见过他这么无奈的样子，心中动了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他招来侍者结了帐。
一路上孩子异常的安静，也不像平常那样在颜若芙身上蹭来蹭去，偏着头看窗外的风景，偶尔回头看他一眼，乌溜溜的眼珠变幻不定，又迅速地转过头去。
“学校里出什么事了吗？”他忍不住问道。
颜若芙一时分心，他出声一会才反应过来：“没事，就是今天带小博去林易磊那了。”
难怪晚饭吃得闷闷不乐的了，何辰睿心里不太舒服，却没说什么。他以为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孩子对他起码有些好感和依赖了，没想到有些事情有些人早就根深蒂固，不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回到家，开门进去，颜若芙带着孩子去了客厅，何辰睿直接去洗澡。他洗澡水放到一半，看到小博推了门进来，探头探脑地看他。
“怎么了？”他一把抓过孩子，这小家伙一晚上怪里怪气的。
“Mark，你是我爸爸吗？”小博脑中徘徊了一个晚上的问题，终于忐忑地问出口，声音怯怯地，大眼睛忽闪忽闪，又期待又不安。
何辰睿愣了一下，这才知道他一晚上为什么这么反常，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孩子，正期待着他的答案，于是慎重地点了点头：“小博，我是你爸爸。”
小博看看他蓝色的眼睛，半天不吭声，最后挣脱了他的手，跑了出去。
颜若芙在厨房里，等一壶水开。蓝色的火苗纯净，没有一丝杂色。壶是蓝色的壶，水开了后会变成红色。她心下烦乱，只等着壶一点一点地变成粉红，恍惚之间，看见何辰睿从外面进来。他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暖暖的湿意，靠在冰箱上，侧过头看她。
“怎么了？”她偏过头问道。
“小博刚刚跑进来，问我是不是他爸爸……”他看着她，缓缓说道。
“Mark，你介意吗？”她还是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
“我想，我到底是不如他。”蓝色的眼眸沉下来，眉目里隐隐约约的痛楚，厨房中橘色的光线下，柔化了凌厉的棱角，心里有什么渐渐软化。
她走过去，轻轻拥住他：“别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明亮温暖的眼神仿佛两团小小的炉火，将他冰冻的神经，一点一点地融化，心房被她填满，饱胀的酸痛蔓延开去。
他低下头来吻她，呼吸轻颤，只觉得冷，所以抱得更紧。很长很深的一个吻，因为互相的怜惜和不舍，总觉得不够，想要更多一点，贪恋你的温度，贪恋你的包容。
直到水开，壶已变成深红色，发出低低的鸣声，他才放开她。
“我们还有一辈子。”似是承诺，又似宽慰，他只觉得瞬间又盈满了勇气。
“我们去看看孩子。”她关了火，用温水调好牛奶，拿去小博的房间。
推开门才发现小博已经睡着了，衣服还没脱，就蜷在被子里，小小的人缩成一团。白嫩嫩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眉头还微皱着。她放下杯子，坐到床边，轻抚孩子的眉毛，心里涌起无限的怜爱。
“睡了吗？”他走过来，轻声问道，把毛巾递给她。
“嗯。”她点点头，掀开被子，轻轻帮孩子脱去衣服，细细地擦了擦脸，又重新掖好。
她拿起东西出去，却看见他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回头疑惑地望着他，他抬头朝她笑笑：“你先睡吧，我再呆一会。”
她洗了澡，靠在床头看书，好一会还不见他过来，于是披了件衣服下床。孩子的房门还半掩着，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透过窄窄的一道门缝，只剩床头一盏橘黄的灯，光线朦胧。他半坐在床前，半个人陷在阴影里，握着孩子的手，俯身说着什么。从侧面望过去，他微笑带起的眼角，斜飞入鬓，说不出的好看，那是面对她时都不曾表现的温柔。孩子已经醒了，仰头认真地听他讲着，手顽皮地伸到被子外面，又被他塞了回去……
她终究不忍打破这样的和谐，轻轻掩上门，回主卧。
手中的书被轻轻地抽走，她动了动，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他在衣橱前换睡衣，转过身来，胸前的纽扣还没扣上，露出结实的胸膛和精瘦的腰杆。她别开脸，有些不好意思。
“吵醒你了？”他绕过来，在她身侧躺下。
“一页书都没看完就睡着了。”她拿起床头的那本传媒经济，有些懊恼。
“需要指导吗？”他挑挑眉，从她手里拿过书。
“求之不得，有实践经验比书本更可贵。”如果他愿意教，那比培训还要来得有价值。
“你要付我讲课费，100欧元一小时。”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想得美！”她抢回书，塞到枕头下，“睡觉。”伸手关了灯。
才刚躺下就被他搂了过去，紧紧地拥在怀里。他从前不会这样，两个人同床时，只是背对着侧卧，并不亲密，也没有交流。所谓的同床异梦，从睡姿上就可以反映出来。现在却每晚都要拥着她，长手长腿地圈着她，原来他有太多她没接触过的面目。男人变身起来真是可怕，害得她早上起来一身酸痛，上课都没精神。
颜若芙推了推，想挣脱他，这样拥挤的怀抱让她喘不过气来。
“真的不要？”他凑到她耳边，低沉的声音仿佛一种魅惑。
“你指哪个？”她艰难地开口，也许他是无意，落到耳中却怎么都觉得一语双关。
“指导，还是你以为……”他话没说完，低头啃噬她细致的脖子，她只觉得酥酥麻麻，忍不住去拍开他早就不规矩的手。
难得她竟然还以为他无意，她真不应该怀疑他的中文能力……
“不要……”她翻了个身过去，闭上眼睛睡觉。
“免费也不要？”他支起身子，把她掰过来，伸手解她睡衣的扣子，热热的胸膛贴上来，害她一时无法动弹。
“何辰睿，你……你不要脸。”她又羞又恼，庆幸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神情，可是他亮的惊人的眸子分明让人无所遁形。
她总是在生气或是着急的时候，习惯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他俯下脸来，低笑出声：“对你，我只能不要脸一些。”
她含糊不清的挣扎很快被他猛烈的攻势吞噬掉，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舟，还没来得及看清风向，就被掀了个底朝天。意识还保留着一丝清明，脑中隐隐约约记得有什么要告诉他，一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又困又累，索性放弃了思考，直接进入了梦乡。
请你为我们的幸福停留
早上起来接到塞西莉亚的留言，才想起昨天忘了的是什么事了。跟她说好了要去阿维尼翁的，没想到一搁就给忘了。何辰睿一大早就走了，周六还出去，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情。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她随手拈起一片吐司，去叫小博起床。
出门前想到要打个电话给他，没想到他手机关机。她猜他在开会，于是留了言，又在桌上留了纸条。带着一些随身物品，和小博一起去阿维尼翁度周末。
从里昂车站搭TGV（高速列车）到阿维尼翁，大概要三个多小时。虽然是周末。车厢里并不拥挤，也很安静，大多数人在看书，纸皮口袋书，轻轻巧巧的一本，适合带着出行，也有一些人用着老式的随声听听磁带和CD，怡然自得。法国人是这样一种人，自由随性，热爱自己的生活，不管别人怎么看待。
她跟小博在指定的位置坐下来，她怕孩子晕车，帮他剥了个橘子。天气很好，阳光从窗户中透进来，绒绒地打在孩子白净的脸上。
“妈妈，Mark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小博嘴里含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问道。
“不了，他很忙，你跟妈妈一起去。”
“如果Mark当我爸爸，他会不会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呢？”
“嗯，他会跟我们一直在一起的，以后爸爸会陪你踢足球，陪你会去开家长会，会给你买玩具，会看你的演的话剧，会带你去迪斯尼……”她一项一项列举着孩子渴望的那些事情，“小博愿意吗？”
“愿意。”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快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孩子的世界那么简单，要得那么少，又是那么容易满足，而不像成人的欲望，永远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车子一路往南部驶去，高地起伏的丘陵上，出现大片的田野和庄园，还有金黄色的向日葵花海，满眼的生机和快意。小博坐在窗边，伸手问她要相机。只是TGV车速太快，举起镜头时，那些风景早就抛到了后面，眼前闪过大片大片的绿色，瞬间已经失去了拍摄的时机。
他们对面坐着一位法国夫人，五六十岁的年纪，精神很好。棕色的短发，指甲和嘴唇涂成庄重的红色，皮肤白净，保养得很好。穿得体的套装，系一条彩色条纹的丝巾，颜若芙看着她时，她朝她微微地笑。
“孩子很漂亮。”她笑着开了口，语气温和，语音很纯正。
“谢谢你，夫人！”颜若芙笑笑。
“他跟我外甥很像，明天是他十岁的生日，我去阿维尼翁帮他庆祝。”她微笑着解释道。
“我带孩子去阿维尼翁度周末。”颜若芙答道。
那位夫人见他们从来没去过阿维尼翁，热心地给她做了一些介绍，还详细地讲了坐车的路线。颜若芙还是难得碰上这么温和热切的夫人，一路过得很愉快。到站时，她亲了亲小博，才跟他们道别。
出了站台就看到等在出站口的塞西莉亚，依然是一头漂亮的红发，皮肤晒成浓郁的小麦色。阿维尼翁的日光很强烈，6、7月份晒得人根本呆不住，麦色的肌肤却显得很健康，一看到他们，塞西莉亚露出大大的笑容。
“颜，见到你真高兴。”塞西莉亚抱住她，亲吻她的面颊，“哦，你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啊。”她蹲下身子，惊讶地睁大眼睛。上次看到时，还是个在地板上爬的小宝宝。
“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塞西莉亚亲亲小博的鼻子。
“我叫颜毅博，法文名字是博诺，今年6岁。”小博想了想，像上学时自我介绍一样说给她听。
“你好，博诺，我叫塞西莉亚，你可以叫我Cici阿姨。”她帮颜若芙拎着行李，带他们出去。
塞西莉亚和丈夫住在城东，算是郊区，建在路边的乡村小别墅，侧面呈三角形的巨型屋顶，像童话故事里的小木屋，精致可爱。每一个窗台上都栽种着鲜艳的花朵，在阿维尼翁三月和煦的阳光里，热烈地开放着。屋子两边的墙壁上，窜出一丛一丛绿色的植物，长长的藤蔓垂下来，形成大片的绿荫。推开围墙上的栅栏，里面是一个小花园，种着石榴和葡萄，满眼的绿意。葡萄架下特地安置了休息的藤椅和圆桌，别有一种乡村的休闲味道。
“Cici，你家真漂亮。”颜若芙由衷地赞叹道，这样的庄园，可以激起对家的向往。
“谢谢！都是阿芒在打理，他喜欢这些东西。”塞西莉亚谦虚地说道，带着他们进去。他丈夫是位作家，常年呆在家里。塞西莉亚在当地的报社工作，每天忙得焦头烂额，难为她丈夫竟然还是位居家型，把房子收拾地整整齐齐。阿芒知道她们过来，特地从楼上下来，帮他们泡茶。虽然是沉默寡言的人，却朴实敦厚，颜若芙还真没想到一向爱玩的塞西莉亚会选择这种类型的丈夫。
坐了一会，她带着颜若芙和小博去逛当地的景点。阿维尼翁是欧洲的历史之城，曾经的教都，保留了很多历史古迹，其中标志性的就是教皇城和古城墙。完整的一个圈，总长近5000米，由大块方石砌成，坚固而厚重，带着历史的沧桑。清澈的罗勒河水、神秘的雄伟断桥、古老的教皇宫殿，僻静的广场街道……每一处都让人流连忘返。穿梭在教皇城前往钟楼广场的静静的小巷中，可以体会中世纪法兰西人缓慢的步履。塞西莉亚充当兼职导游和摄影师，帮他们拍了不少照片。
何辰睿打电话过来时，她正在教皇宫广场边的小店前，门口旋转的架子上插着大叠大叠的明信片，每一套都非常漂亮，挑花了眼睛，只觉得爱不释手。
“收到我的留言了吗？”她一手转着明信片，一手拿着手机。风吹来，架子吱吱地转动，仿佛古老的旋律。
“收到了，玩得愉快吗？”他听得出她欢快的语气，低沉的声音传来，有浅浅的笑意。
“嗯，太漂亮了，我的眼睛都不够用……就是很累，小家伙走不动了，赖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