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尽脑汁的大姨父,打听到他的一个北京总参谋部的老战友的儿子,这几年正负责南京一所军校的招生工作,只要我考得别太丢人,就可以帮忙打通关系,予以录取。军人出身的大姨父不禁心动,便鼓动我报考军校,还让我去拉拢老K做伴儿。老K不识抬举,一口回绝,休想!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老瘸子怎么不让他那个宝贝儿子去当炮灰!眼见老K不去,我也犹豫了。哥,你说我该不该去?我问老K。老K眼睛一翻,面色鄙夷,别去!当什么女兵,不是给肥头大耳的军阀当小老婆,就是跳艳舞给饥渴的大兵解馋。我更慌了,哥,不至于吧?老K铁了心要吓我,说,我咋胡说了,要不这帮人怎么专挑漂亮的女人呢。我的嘴巴惊得合不拢,我不想当慰安妇!老K又浇了一把油,切,你想当人家还不要呢,你这么胖,又矮,只能分配去养猪,缝衣服,或者干脆派你去前线打仗送死!我吓坏了,天呢,养猪缝衣服倒还好,万一打仗,我这么怕死,枪声一响,我肯定吓得尿裤子,跑的比谁都快,丢人现眼的,弄不好,还被敌人抓住枪毙。再者,进了军校还要天天训练,一大早就吹号,不让睡懒觉,多可怕啊,我急忙回复大姨父,我不去军校,死也不去!
不能跑美国,不愿去当兵,不想走后门,又要保证我考上重点大学,大姨父想破了脑袋,终于琢磨出了一个方案。大姨父决定让我做一个高考移民,送我去高考分数线比较低的省份读高三,并在当地参加高考。即便是思想正统的大姨父,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光彩,相反的,这是挑战不公平的高考分数线。凭什么北京的学生游手好闲,考个四五百分也能上好大学,山东的学生十年寒窗,多考一百分都取不上!大姨父少有地抱怨了一句。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案,获得了大姨家和我家的一致支持,马上便进入实际操作。大姨还作出重要指示,务必要赶在9月9日之前办妥。没过几天,我就被通知说,准备去青海吧!青海?我乐了,这不是曾教过我的吴老师的老家吗?太好了,又可以吃到唐古拉牛肉干了。大姨父联系了一个老战友,王叔叔,当时住在西宁,他是一家国有企业青海分公司的老总。王叔叔在西宁颇有关系,能量很大,帮我办这些鸡毛蒜皮的手续,自然毫不费力。9月3日,王叔叔打来电话,说,全都办好了,就等闺女来了。大姨家如释重负,开始全力准备另一件大事。
1999年9月9日是大表哥的婚期,整个二十世纪,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这更好的结婚日期了。老K这个刺儿头,从小就和大表哥不和,便自称身体不适,大夏天的,以感冒的名义,跑到401医院疗养一个星期,躲过了婚礼。我从穿开裆裤开始,就死心塌地投靠了老K,跟着老K吃香的喝辣的,自然,我不能背叛老K,必须和大表哥划清界限,以此显示我对老K的忠心。我这人,特有良心。平日里,大表哥又冷冰冰的,不惹人喜欢,我更是敬而远之。除了必不可少的寒暄客套,能躲就躲,决不献媚。不过,这次我没能逃掉,因为,我被大姨指定为婚礼的伴娘,更让我吐血的是,伴郎竟然是张扬。我不要给金鑫做伴娘!我跑去找张扬,想鼓动他也不要参加婚礼。张扬怒了,大骂我,嫩个彪子,缺古了眼啊,嫩哥结婚嫩瞎踢蹬,安阳来,嫩个半吊子!我这才知道,张扬和大表哥的关系非常好,称兄道弟的。我沮丧地问,哥,你干吗和金鑫这么好啊?张扬笑笑,你大表哥看起来是有点冷,人其实很不错的。胡说!嫩别瞎叨叨了,我扭头就跑了。咱可是老K的人,立场特坚定。
既然躲不了,我去教堂磨洋工,在婚礼上一路混下来就是了。这个嫂子大概是冲着大姨家的钱嫁进来的,我恶狠狠想,并以我不怎么相信的上帝的名义起誓,婚礼上,韩雪佳一定不给她好脸色看!谁知道,我见了嫂子之后,立刻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感。我也笑成了一朵小胖花,特开心,特谄媚。嫂子名叫姜晓菲,是一名小学教师,非常漂亮,人也特温柔,我感觉她像仙女一样美。不可否认,我对嫂子的印象如此之好,一半是因为她这人的确很好,另一半是因为她给了我见面礼,一条钻石手链。虽然钻石手链肯定是大表哥买的,但是,谁买的并不重要,关键是给了谁。我当场便乐得屁滚尿流,哈哈大笑纳了。在光芒万丈的钻石面前,我自己的良心,对老K的忠心,还有什么狗屁立场,通通不堪一击。我就这么被收买了,事实证明,这是一次幸福的收买。剩下的两天里,我这个小狗腿子,跑前跑后的,帮着嫂子准备婚礼。我还卖主求荣,陪大表哥去了一趟济南,到芙蓉街的老字号,玉谦旗袍店,取回了嫂子婚宴上的旗袍。我发现,大表哥人变了,他总是在笑,笑得很幸福。
一切准备妥当,婚礼如期举行。我精神抖擞的,勒紧肚子上的肥肉,披挂上阵,给嫂子做伴娘。早上七点,大姨父派出了迎亲花车,整整99辆豪车,一水的宝马奔驰。大表哥身着礼服,满面春风的,开着自己的宝马760Li,去迎接今生最大的幸福。上午九点,新娘准时到达圣弥爱尔大教堂。嫂子身着洁白的婚纱,光彩照人,美得让人惊叹。婚礼进行曲中,嫂子的父亲携领着女儿,缓缓走到了圣坛,将新娘交付新郎。我领着一群小花童,戴着钻石手链,屁颠屁颠的,紧紧跟随嫂子。司仪宣布婚礼开始,大表哥和嫂子稳步上前,到祭台前跪拜。神父笑眯眯的,为大表哥和嫂子证婚。大表哥有些激动,手里的誓词都在颤抖,幸福之情溢于言表。我站在新娘身边,不禁纳闷,大表哥虽说凛若冰霜,可平日里风度翩翩,见了市委书记也谈笑风生,今天这是怎么了?嫂子见大表哥太紧张,便对他笑了笑,眼里是无尽的温柔。大表哥也报以微笑,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庄严起誓,我,金鑫,愿意承认接纳姜晓菲做我的妻子,诚实遵照上帝的诫命,和她生活在一起。无论在什么环境,愿意终生养她、爱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以至奉召归主。嫂子也宣誓,我,姜晓菲,愿意承认金鑫做我的丈夫。诚实遵照上帝的诫命,和他生活在一起,无论在什么环境愿顺服他、爱惜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以至奉召归主。我和张扬,急忙将结婚戒指奉上。新郎新娘交换了戒指,相拥接吻,向神示爱。我急忙准备好纸巾,只等嫂子热泪盈眶,我就赶紧递上。谁知,哭鼻子的不是新娘,而是新郎。金鑫,凯联集团的少帅,政商两界的红人,如此强悍的一个人,竟然在自己的婚礼上喜极而泣,哭得像个孩子。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傻了,竟忘了递上纸巾。嫂子还是平静地笑着,满脸疼爱的,伸出手,帮大表哥擦去眼泪,轻声说,不哭。上午十点钟,在唱诗班的颂歌中,婚礼结束。缤纷的玫瑰花瓣雨里,嫂子和大表哥相偎着,走出了许诺一生的圣弥爱尔大教堂。
举行完教堂婚礼,婚宴便移师至一家酒店继续举行。婚宴非常热闹,青岛商界名流聚集,都是有钱人,酒店门口的奔驰、宾利、宝马、迈巴赫,停了半条街。市委市政府大大小小的头目也来了一窝,个个人五人六的。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尽是肥头大耳的人在晃。大姨也知道,我这个伴娘是个银样镴枪头,也就在教堂摆摆样子,关键时刻上不得大场面,所以,到了酒店之后,大姨也不用我陪酒,让我自由活动。我便和张扬忙里偷闲的,躲在角落里斗嘴。我掏出嫂子送我的钻石手链,咬了咬,好硬,应该是真的,我想。当然,就算是玻璃的,我也啃不动。张扬嘲笑我,彪乎乎的,瞧你个土鳖样儿!我嘿嘿笑着,哼,以后你还娶不到我这样的呢!张扬不屑一顾,谁娶了你,死路一条!我立马揭他的短,我以后找男朋友,一定找个一米八以上的!张扬暴怒,揪住我就是一顿揍,我也不示弱,逮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口,把他咬得嗷嗷叫。
婚宴快结束时,白静靠着我的关系,也过来混吃混喝,捞了不少好东西,口袋里的喜糖更是鼓鼓囊囊的。这是白静,我从小玩到大的姐妹,我把白静介绍给张扬认识,张扬只眯着眼睛笑了笑。白静这个小白痴,吃饱了就露怯。出了酒店门口,看见一辆甲壳虫,她就尖叫,哇,桑塔纳牌的小车,好漂亮!张扬正喝着饮料,直接笑喷了。白静傻了一次,还不过瘾,又指着宝马Z3,问我,这车怎么就俩座?我赶紧告诉她,这是跑车。白静又瞅了瞅一辆市政府的帕萨特,喃喃自语的,说,这辆五个座的大车,应该比那辆只有俩座的小跑车贵好多。我跑回到酒店,向带病出席婚礼的大姨请示之后,便截了几个好吃的菜,直接打包,又挑了一些点心,送给了白静。白静的妈妈身体不好,应该吃点好的,我想。白静提上东西,便欢天喜地的,一溜小跑回家了。张扬对着远去的白静,笑着叹口气,真是傻得可爱。
老K出院之后,我和张扬以庆祝K公主贵体康复为由,趁机狠宰了他一顿。老K骂我吃里爬外,胳膊肘往外拐。我说,这是大义灭亲。到了酒店,老K点完菜,又抱起数学课本开始用功。一个个漂亮女孩,穿着暴露的,从老K面前走过,空气中的香水味一浪高过一浪。平时见了美女就浑身痒痒的老K,依旧手持书卷,目不斜视,如青山孤松,岿然不动。张扬和我对视一眼,你哥啥时候作风这么正派了?我摇头,鬼都不知道。酒过三巡,老K便已阵亡。他趴在数学试卷上,醉得直吐沫子,不省人事了。张扬突然问我,你认识李程程?我正吃着山芹虾丸,骄傲地说,何止认识,险些击毙。张扬大惊,你个彪子,真拿砖头拍过她?我点头,苍天可鉴。张扬老半天没再说话,他有些醉了,他很亢奋,喝得很多。我吃完一只八头鲍,擦擦嘴,问他,干吗问李程程?张扬笑笑,说,她刚转到了咱学校,和我一个班,还是同桌。这关我啥事?我喝了口茅台,暗自庆幸,还好,我后天就去青海了。张扬趴在桌子上,大着舌头,说,青海,好地方啊,蓝天,白云,雪山,牦牛,青海湖,油菜花!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举杯向我道别,妹妹,到了青海,也要记着哥!说完,他一饮而尽,仰天摔倒。他也不行了。
1999年9月15日,我背起行囊,踏上了去青海的火车,非常舒服的软卧。这一次离开青岛,我又赚到了一些礼物。老K送了我一个德国产的CD机,又给了我几张Aero*ith、Bob Dylan、Pink Floyd的唱片。张扬给了我一瓶上好的日本梅花酒,因为是日本货,我怕被老K给砸了。出了张扬家门口,我便买了一包花生米,拆开梅花酒,咕嘟嘟,一饮而尽。白静没有钱,也送了我一个三阶魔方,别看每一面仅是3×3,它却足足有4325亿亿种变化。我躺在火车上嚼着花生米,尝试了一路,也没能将这个魔方重新排好。我懊恼地将魔方塞回行李箱,开始吃药,高原红景天胶囊。虽然西宁的平均海拔只有2260米,可好歹也是青藏高原,可能会有高原反应。老K说得更是吓人,什么头晕,嗜睡,流鼻血,食欲不佳,脸也会憋紫……不过,食欲不佳,肯定是不会出现在我这种大馋猫身上的。即便把我送上珠穆朗玛峰,我也能吞下半头牦牛,我深信这一点。到了西宁,我被王叔叔和王阿姨接回了家。他们仅有一个女儿,在外地读硕士,平时不在家,老两口的日子,也冷清多了。我这个小丫头的到来,让老两口欣喜异常。王叔叔一拍胸脯,小雪,以后这就是你家!王阿姨亲自下厨,做了六个拿手菜,为我接风洗尘。我尝了一口,很香,但香得很特别。王阿姨笑了,这里吃青油,不是花生油,是不是吃不惯?我急忙摇头,惯,非常惯。
王叔叔给我准备了卧室、书房各一间。卧室是王叔叔的女儿留下的,挂着很多藏族风格的装饰品和孔雀翎,布置得非常精致,我深表赞赏。我又去小书房看了看,大为吃惊,书架上摆满了我熟悉的各类杂志报纸。我知道,这一定是大姨父叮嘱王叔叔买的。高中里,大姨父怕我成了书呆子,又担心女孩子没有见识,便定了各种各样的杂志报纸给我看,文学、体育、军事、政治、科技、地理,无所不包。我闲着没事就会随手翻翻,虽说只是蜻蜓点水,不求甚解,但也博采众长,啥都懂点。我正翻着西宁的一份报纸,王阿姨就在客厅叫我,来,小雪,吃点宵夜。我大喜,当即发起冲锋,跑去一看,除了一碗燕窝,另两样我没见过。经过王阿姨介绍,我才知道,这是酸奶和奶皮。青海的酸奶,可不是我以前喝的那种水一样的饮料,它像豆腐脑一样,非常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