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愁道:“闲话体提,我万家愁今晚打算取你狗命,我的话一说出口,永不更改。”
断指鬼使举起左手,作出阻止他动手的手势道:“别忙,本使还有一个问题,只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万家愁道:“什么问题?你想拖延时间是不是?”
断指鬼使摇摇头成发旋飞,声音甚是森冷道:“本使已见识过你的武功,也烧得你胆力过人,不是寻常的鬼神可以骇得住的。本使想知道的是你这份胆气,是天生的抑是懂得本教仙法,是以不惧?”
万家愁撇撇嘴角,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道:“你们这些下流邱洁,我怎会放在眼内?”
断指鬼使眉头一皱,道:‘你若是不识本教仙法,真的一点也不畏惧那些鬼神么?”
万家愁道:“什么鬼神?我没瞧见。”
断指鬼使一楞,道:“你没瞧见?本使派出无数厉鬼凶神,勾作的魂,慑你的魄,你没瞧见么?”
万家愁冷笑道:“一个也没瞧见,你不信就拉倒。”
断指鬼使道:“这是绝不可能之事,本使出道以来,会过能人无数。但最高明的也不过是能够不被那些鬼神骇着而已,从未有过瞧不见之事发生……”
他说到这里,万家愁突记起当初面对那群行尸之时,曾经有那么一刹那,由于神稍分,登时天地昏黑,阴风四起。
但他功力通玄,猛可一摄心神,异象立时消失。
他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妖人的邪法,必须是对方心神有隙可乘,才现得出种种怪异现象,越是惊慌心乱,越易被邪法所制。
若是神闲气定,心志坚凝,邪法便全然不起作用。
万家愁想通这一点,肚子里暗暗好笑,那断指鬼使分明交足了霉运,恰好碰上他这个练成“军茶利神功”的人,这一门神功乃是至高无上的瑜咖心法,专门以坚心忍志为主。
既然白莲教的邪法乃是以精神力量发出,则这断指鬼使的心志岂能比得上宗师身份的万家愁更坚凝?精神力量岂能更为强大?
只听断指鬼使厉声道:“你这话实是叫人难以置信,万家愁,你说谎。”
万家愁道:“我没有说谎。”
断指鬼使又厉声道:“你一定是说谎。”
万家愁勃然而想,道:“我没有说谎,我为什么要说谎?”断指鬼使道:“你想使我淆惑混乱,但我绝不上你的当。”
万家愁看他的样子,一点不似装作,心想:这厮一定很害怕他的邪法失败,所以拼命反驳,我若是能够使他相信,又放他回去一说,将来白莲教的妖人见了我就得夹尾巴逃跑……他这个想法乃是攻心之术,属于上上之计,并不是大意自负或是骄傲。
只听断指鬼使道:“本使若是命行尸助阵,取你性命,谅你必不难心眼。”
万家愁冷笑道:“你若是独自出手,只怕死得太快,我瞧你还是把所有的邪法都使出来的好。”
断指鬼使把哭丧棒横街口中,双手在白袍下掏出二十余支白旗。
旗帜杆很细,却是一节套一节,拉长时达三尺之长。
旗身是三角形,都有血绘的骷髅图案。
他动作纯熟迅快,二十余支白旗的杆身都拉出来,奋奋连声,一一插在地上,分布面积约是两文方圆。
万家愁一眼望去,只见那二十余支白旗表面上凌乱,但畦径纵横,看来有点门道。
“那是什么?”
他指住那片旗阵问道:“咱们走进去动手,是还是不是?”
断指鬼使阴森森地怪笑一声,道:“这白旗勾魂阵非同小可,万家愁作进阵瞧瞧,若是没有恶鬼勾你的魂,我断指鬼使任凭发落。”
他居然没有隐瞒,直率指出这是一个阵法。
那万家愁的反应正如他所预料,摇头道:“就这么乱七八糟的几支幡旗,便叫做勾魂阵?”
断指鬼使哭丧棒迅快枪扫劈啪连声,—一击中那五具行尸。
只见他每一棒到处,行尸应声仆地。
“为了免得你多虑分心,本使暂不役使这些行尸对付作。请吧,到了阵内瞧你还敢不敢吹牛。”
他自己当先踏入幡阵中,万家愁毫不迟疑,也大步走入幡阵之内。
只见断指鬼使白衣飘飞,站立在他面前数尺之处,当下冷笑一声,伸手抓去。
指力到处,突然一愣,原来那断指鬼使党是空虚无物,抓了个空。
他方要收臂,腰间感到微风拂到。
已知那是敌人五指扣拿而到,心念一转,不但没有迅快收臂,反而故意缓了一援,果然被五支利锥似的手指扣住了脱脉。
敌人指上力道非同小可,但万家愁已倒转经脉,穴道移位,是以未曾受制,当下一翻手掌,反而扣住敌人手掌。
他五指一搭住敌人掌背,登时如磁吸铁,粘得极牢。
敌人那只手挥了几下,也没有挣脱。
万家愁除了前数尺之处的白衣人影之外,别的景物一概看不见,宛如掉在漆缸里似的。
不过目下从敌人这只手掌来势,却得知对方应该是站在右侧,更不怠慢,内劲光吞后吐,五指一甩,登时把敌人甩出去。
四下仍然黑漆一片,并且毫无声息。
万家愁失望地皱皱眉头,心想,怎的那厮甩了出去,竟不曾把那些白幡都给碰倒?
原来他早已看准了地上白幡位置,略记心中。
是以看似随手甩了断指鬼使出去,其实是有意借用敌人躯体,估计起码可以碰倒三支或四支白幡。
此阵即是以白幡为基础,则白幡一倒,其阵自破。
谁知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耳边隐隐听到遥远处传来阵阵鬼哭神号,凄厉悲惶,极是悸怖刺耳。
万家愁耳目并用,暗自体味这种奇异的情景。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那无边无际的古森林内,每当黑夜之时,便是这等悲凄恐怖和漆黑一片的况味。
那时候,他还是一只山猿,随着猿群,躲在枝叶中抖籁。
他的身躯随着那年的回忆而渐渐佝接,联头弯曲,两臂悬垂,看起来完全与猿猴的姿态一样。
在万家愁内心中童年时代的恐惧迅即消逝,代之而起的是充满了勇气智慧以争取生存的日子。
在那弱肉强食的亘古大森林内,到处都是死亡陷讲。
但这时候他对黑暗和各种奇怪的声音已经毫不畏惧了。
他的眼睛和耳朵在黑暗中本来敏锐无比,简直跟在大白天时一样。
但现在却效用全失,除了远近飘浮的暗绿色鬼火,就是那些鬼号之声。
万家愁鼻子忽然嗅到危险,这是他在蛮荒森林中的另一项绝技,任何气味都逃不过他灵敏之极的嗅觉。
这一遇到危险,不知不觉就运起玄功,心神登时一阵清爽,突然间眼睛已瞧得出四周景象,耳中也听到秋夜劲风扫掠满山树木呼啸之声。
万家愁暗中微笑一下,无缘无故晓得了自己的精神力量已压倒了对方,所以邪法的神秘力量已经失效。
只见地上一团白色的物体蠕蠕而动,已爬近他脚边。
万家愁一望而知那是断指鬼使,却不明白他为何不扑上来而用爬的方式。
奇怪的是断指鬼使爬到将近时,动作越见缓慢,似是挣扎的十分吃力,终于静伏地上,毫不动弹。
地面上有四五支白色三角旗已经弯折,看来正是被断指鬼使的身子飞甩开去时扫断的。
显然他这一手已生效,这座阵法在当时已破去,剩下的仅是邪法的力量,但为何又忽灭消失,断指鬼使也瘫伏成一团,万家愁实是不明其故。
他走出阵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而寒冷的空气,但觉刚才的遭遇宛如一场梦境,令人疑真疑幻。
突然间呼呼风啸,万家愁眼睛一扫,瞧见五条人影悄无声息飞纵外来,来势迅猛劲急。
这五条人影个个动作但本,双臂直伸,正是残余的五具行尸。
这些行尸谈不到武功,却比高手难缠抬倍。
万家愁一时真想不出用什么法子应付,拔脚疾奔。
那五具行尸如影随形疾追不已。
万家愁绕个大圈,不觉已回到斜坡幡阵附近。
回头一看,那五具行尸距他也不过是四五文左右而已。
万家愁感到难以置信地用力摇摇头,要知以他刚才的脚程速度,即使是天下七大高手之一,也须得给甩开二三十丈之远,但这些行尸奔行的速度却远逾千七大高手,天下岂有此理?
万家愁当然不是不信,甚至还试出这些行尸追逐时的速度,与他本身的快慢一致。
也就是说他快行尸也快,他慢行尸也慢下来。
这种奇怪的敌人打不死,赶不走。
万家愁略一踌躇间,已被行尸们团团包围。
这时他突然灵机一动,使个身法墓然间钻出圈外,掠到幡阵旁边,拾起断指鬼使那支哭丧棒。
那五具行尸劲急扑到,万家愁一抖腕,哭丧律幻出数十支律影,几乎是在同时之间在五尸身上各个敲了一记。
只是这一手竟不生效,五尸不但没有仆倒,那十只僵直挺臂交叉一合拢,几乎把万家愁叉住。
万家愁一计不成,一计又生。
在那阵边左一绕,右一绕,把五具行尸先后诱得冲入阵内。
谁知那阵对五尸全然不起作用,尸影过处,把那些未倒的幡旗全都踏翻碰飞。
饶他万家愁武功通玄,智勇双全,这刻也感到计穷胆寒,暗暗叫声“大事不妙”,只好仗着神妙无比的身法,晃来钻去,在五尸追扑之下苟延残喘。
自然这等拖延之法不是上策,主要是这等比移形换位还要上乘的身法,须得运足军条利神功,目下内伤严重,施展之时甚感费力。
若在平时,就算追逐十日十夜也不相干。
万家愁渐渐感到夏气波动,内力大量消耗。
若是不能立刻设法解决,再过片刻,内伤定然发作,不支倒地。
那时节非得让这五具行尸活活掏死不可。
他迅即作了决定,当下一晃身钻出圈外,拔脚奔去。
转眼工夫,已奔近悬崖边。
悬崖腰间那条反径,已经被烈火烧得崩塌了许多处。
万家愁回转身子,只见那五具行尸蜂拥扑到,一个个血污满面,披头散发,形相恐怖,他们来势迅急整齐,几乎是同时扑上。
万家愁估计自己一次之力,再下去便无以为继,当下不敢怠慢,扬聚起玄功真力,施出万妙神手,五指探处,抓住最右边行尸手臂。
他劲道如电传去,那行尸身子一侧,碰在左边的行尸身上,这一个行尸身子也一侧,又碰在更左的一个身上,如是者一连串碰过去,五具行尸前扑之势都陡然中止,打横粘成一排。
万家愁轻啸一声,猿臂一挥,只见五具行尸连成一吊,离地飞起,一齐飞坠向悬崖之外,一转眼间已飞坠无踪。
现场上剩下万家愁,连连喘气。
但他仍然考虑到可能还有其他行尸或潜伺在侧的敌人来袭,更不迟疑,趁着还有一丝气力,拔脚急奔,霎时穿入树林内,直到深寒之处,忽然一交跌倒,就此昏迷如死。
天边现出曙色,清晨的山风更为寒冷。
在斜坡上的断指鬼使身子动了几下,慢慢爬起身。
他脸色蜡黄,倦容满面,站立之时身子微微摇晃,似是站不大稳。
事实上他当具已是筋疲力竭,尤其是心力已摔,精枯神散。
但他心中却念念不忘一件事,所以还支撑着爬起身子。
“我断指鬼使若不能趁机杀死万家愁,死难瞑目。”
这是横亘在他心中的固执念头,因为他虽是一直瘫伏在地上,却还能勉强运余力观察万家愁和五尸那一场生死之斗。
断指鬼使不知道万家愁身负内伤,还以为万家愁后来跌跌撞撞地奔人树林,乃是被五尸所伤。
断指鬼使认为万家愁伤得很重,倒是有机可乘。
如若现下找到了他,定可不费吹灰之力便杀死了他。
这个想法激起了他残暴天性中眼毗必报的复仇意念,故此一直拼命调息聚内力,直到这刻,才奋力爬起身,便向树林行去。
人得林内,渐渐觉得步伐沉重艰困尤其是问避树木荆丛之时,更费气力。
他知道自己也差不多了,若是这一口气松,极可能当场倒毙。
现下除了仗着多年修为所剩的一点底子之外那股狂热的报仇意念,才是真正使他能够支撑下去的力量。
又走了十余文,忽见前面不远的树下,有个人倚树而坐。
断指鬼使精神一振,步伐登时轻快了一点,缓缓走到这个深仇大敌万家愁前面。
他喘几口大气,尽力稳住身形,然后才慢慢弯腰,右手伸到腿肚子,那儿绑着一柄锋快短刀。
他发颤的指头感觉已很麻木,直到摸到整个刀把,才慢慢握紧。
万家愁眼睛忽然睁开,但眼珠没神没彩,一望而知他也是筋疲力尽,只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
这两个仇敌互相凝望,谁也没有动弹。
曙光从枝叶间透落,渐渐四下明亮起来。
万家愁似乎是受到黎明来临的鼓舞,眼神渐渐凝聚,使人感到他意志极是坚韧强大。
指鬼使眼中的凶光也是渐渐增加,他渴望拔出短刀,扑将上去,把锋快的刀刃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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