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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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玄霜-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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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三人对适才伤脉发作之苦仍留下深深畏惧,那痛苦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已不敢妄生叛离之心。

虽然心知青云道长用意在招呼几人,合力保护罗玄的遗物秘笈,但却不敢响应,只好装作茫然不解。

梅绛雪目光缓缓由青云道长脸上扫过,冷笑一声说道:“这血池之中,有许多定期的灾祸,不解其道之人,决难躲过,罗玄的存书之地,岂是轻易可犯的吗?”

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石三公等说道:“我要走了,你们愿意留这里,我也不管。”

转身向外行去。

葛炜大迈一步,紧随梅绛雪身后,出室门。曹燕飞、耿震、石三公,相互望了一眼,鱼贯相随而去。

红衣少女望着梅绛雪的背影,呆呆出神,她虽然机智绝伦,但对梅绛雪这等冷热难测的神态,也有些猜测不透。

梅绛雪出了石室之后,头也未回的一直向前走去,只见她身躯摇摆不定,似是身上背负着千斤重物,举动之间,不胜负荷。

葛炜急行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凝目望去,只见两行清泪,正顺着双腮滚滚而落,吃了一惊。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梅绛雪右肩一抛,尖声叫道:“放开我!〃放腿向前奔去。

葛炜呆了一呆,紧随着追了上去。

石三公低声说道:“耿兄,梅姑娘怎么啦?”

耿震道:“不知道啊!如若她跑得踪影全无,咱们伤脉发作,要找哪个施救?”

说话之间,三人一齐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梅绛雪迅快的奔过石廊,直向一座门户洞开的石室之中奔去。

石三公等相随,奔入石室。

只见那石室中端放着三座一般模样的道装法像,另有一座法像已然支离破碎,散乱的放在一侧,左侧靠石壁处,斜倚着两个劲装大汉,似已死去一般,闭着双目,动也不动一下。

梅绛雪缓缓转过身子望了葛炜等一眼,又恢复冷若冰霜的神色,说道:“你们追着我干什么?”

葛炜怔了一怔,道:“我已经立过重誓,今生一世,确要追随姑娘。”

梅绛雪叱道:“出去!这石室乃死亡之室,不论谁都无法在这室中活过一十二个时辰。”

葛炜奇道:“你呢?”

梅绛雪道:“我还不是一样。”

葛炜忽然微微一笑,道:“你不怕,我也不怕。”

石三公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梅姑娘如是讨厌我等追随,就请解开我等被封经脉,我等就立时离去。”

梅绛雪不理石三公相询之言,两道清澈的目光,凝注葛炜脸上,缓缓的问道:“你当真不伯死吗?”

葛炜一挺腰干,肃容说道:“能得常伴姑娘,虽死何撼!”

忽听一声大呼,传了过来,一个头发蓬乱,手握竹杖的疯癫大汉,急急奔了进来。

葛炜一声大喝:“站住!”

右手一挥,发出一记无影神拳。

那蓬头乱发,乱髯绕颊的大汉,吃葛炜一记无影神拳,打得闷哼一声,身躯向后倒退了三步。

石三公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乱发大汉的右肩,提了起来。

梅绛雪急声叫道:“别伤了他。”

石三公微微一怔,放开那蓬头大汉。

梅绛雪缓步走了过去,伸手在他肩井穴上拍了一掌,叹道:“可怜的老人,你一世行医,以擅疗治各种疑症奇病,扬散于世,但自己却是落得了疯癫的下场。”

石三公自负见多识广,无人不识,但却偏偏不识此人,忍不住的问道:“梅姑娘,这个人是谁?”

梅绛雪道:“大名鼎鼎的知机子言陵甫。”

石三公吃了一惊,道:“一代神医,无人不知,想不到竟然难以疗治自己的疯癫之症。”

忽觉一股奇异的暗劲,由双足直冲而上,全身一麻,不禁骇了一跳。

转眼望去,只见童叟耿震和曹燕飞两人的神情之间,也泛现一片惊恐之色,显然,这奇异的感受,并非他一人所有。

只听梅绛雪柔和的说道:“这座石室即将降临那人力无能抗拒的灾祸,刚才那一瞬的感受,只不过是大难将临的警讯而已,唉!没有人能在这石室活得下去,你们都快些走吧!”

言陵甫疯疯癫癫,也听不懂几人谈的什么,独自向一角走去。

石三公轻轻哼了一声,道:“姑娘如若当真有放我等逃生之意,那就请先解开我们受伤的经脉。”

梅绛雪摇头说道:“我也没法子解开你们封闭的经脉……”

石三公吃了一惊,道:“什么?”

梅绛雪似是突然恢复了女孩子的娴静和温柔,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不是骗你们,当今之世,没有人能解开封闭的经脉了,即是那罗玄复生,也是不行。”

石三公、耿震、曹燕飞等面面相觑,想到那伤脉发作时的痛苦,个个面色如土。

梅绛雪两道清澈的眼神缓缓由三人脸上扫过,说道:“但并非无法可想。”

石三公精神一振,问道:“姑娘赐示。”

梅绛雪道:“不论何等武功,都要自已禀赋和日以继夜的坚忍、耐心,才能够达到上乘境界!”

她凝目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可传你们自解受伤经脉的口诀,你们自行打坐运气解去伤脉,但这至少需要十二时辰以上的时光。

至于你们的内功,是否已到了自解受伤经脉之境,那就非我所能知道了。”

立时授了口诀,挥手说道:“你们走吧!那自然杀人的奇异之力,即将降临,再晚了,恐怕你们就走不了啦!”

她一向冷若冰霜,说话神情,无不便人有着冷冰冰的感觉,此刻却温柔仁和,口吻亲切。

石三公忽然抱拳一礼,道:“多谢姑娘相授口诀,在下等感激不尽。”

梅绛雪道:“不用谢啦,你们赶快走吧!〃缓步转身而行。

石三公道:“在下有一件事耿耿于怀,不说不快。”

梅绛雪停下脚步,回过头道:“什么事?”

石三公道:“姑娘既然知道这石室既将降下人力无能抗拒的灾害,为什么却不肯出这石室呢?”

梅绛雪微微一笑,道:“一个生在世上若苦多于甜,苟活下去也是没有什么味道,还不如死了的好。”

石三公楞了楞,道:“姑娘年纪轻轻,何以竟说出这等伤心之言,以姑娘这等年龄,这等武功,成名武林,指日可期……”

梅绛雪接道:“唉!名利二字,有什么用?放眼当今武林,有几个名倾四海之人,不是终生孤独,落落寡欢?可是就有那么多人为名迷醉,终生为名利奔走。”

石三公低头望了望胸前白须,道:“姑娘之言发人猛省,你执意要留在此室,在下等也不敢相劝。”

他似是忽然间一扫私利之心,对梅绛雪生出了无限关注之情。

梅绛雪道:“不用劝我了,你们去吧!”

她为人外表冷漠,但在她心底深处,却蕴藏着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意,她从小在充满血腥屠杀,惨酷绝伦的冥岳长大。

但内心却又受着母亲贞德节烈的影响,适才眼看方兆南对自己冷漠之情,忽感万念俱灰。

想自己这十几年来,耳闻目睹,身历心受,无一件可喜可慰之事,油然生了寻死之心。

石三公回过头去,低声对曹燕飞等说道:“咱们走吧!”

行至室门口处,突然想起葛炜和言陵甫还在石室之中,回身说道:“小兄弟,梅姑娘身负绝技,胸藏韬略,或有抗拒那自然灾害之策。

你留此室,岂不是白白送上一条性命,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只要出此血池,以小兄弟的武功而言,三五年内,盛名当可大噪江湖。”

葛炜拱手一笑,道:“多谢老前辈的关心,在下要留在这里奉陪梅姑娘。”

他笑容自然,毫不牵强,使人无法不信他字字俱都是出自肺腑。

石三公又是一怔,回头望了耿震一眼,道:“咱们这一辈子当真是白活了。”

耿震奇道:“为什么?”

石三公道:“兄弟这一生之中,没有爱过一人,也没有真正的恨过一人,但却身经百战,树敌无数。”

耿震道:“不错啊!这一生中杀杀砍砍,身经无数次的凶险,但仔细的想上一想,既非为己,亦非为人,当真是糊糊涂涂,打杀一生。”

这两个武林名宿,似是陡然间受到了什么启示,感慨丛生,无限豁然。

极恶反善,这些平日视人命如草芥的江湖高手,此时却突然都变得十分仁慈起来,曹燕飞长叹一声,道:“咱们去把言陵甫拉出来吧!”

梅绛雪摇手说道:“不用啦!他人已经病了,纵然救他出去,也是一生浑浑噩噩,受尽活罪,还不如让他死了的好。”

三人齐齐一抱拳,道:“姑娘保重!”

转身退出石室。

石室中,只余下了葛炜和梅绛雪,以及那疯疯癫癫的言陵甫,石室一角,虽然有两个活人,但他们数处要穴被点,动弹不得,和死人没有两样。

葛炜目送三人背影离去,缓步走到梅绛雪的身侧,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她匀红的嫩脸,一语不发。

梅绛雪一埋秀眉,道:“瞧着我干什么?”

走到石室一角,盘膝坐了下去。

葛炜微微一笑,追了过去,说道:“这石室中,究竟有什么灾害,人在室中会非死不可呢?”

梅绛雪道:“那是一种异常神秘的力量,只怕当今之世,也没有人能够解得那神秘力量的来源,武功再高,也无法和这力量抗衡,你还是走了的好。”

葛炜道:“当真吗?”

梅绛雪道:“我骗你做什么?”

葛炜缓缓转过身子,直向石门走去。

梅绛雪暗暗忖道:“古语说蚂蚁尚且贪生,看来这道理真不错,此人适才当着石三公等人之面,坚持要留在这石室之中,言词间何等豪壮,此刻却又自行离去!”

忖思之间,只见葛炜关好了两扇石门,又缓步走了回来,盘膝在梅绛雪对面坐下。

梅绛雪忽然感觉到芳心中一阵跳动,慌忙闭上双目,但是她波动的心神,却无法立刻安定下来。

垂死的心情,使她想到了很多从未想到过的事情,她害怕葛炜当真的陪她等候那自然灾害带给人的死亡。

少年男女,相对而坐,死于一室之中,这情景难免要出现闲言风语,但她又不愿葛炜真的离去,她难耐从容待死前那份寂寞。

正当她心事纷至皆来之际,忽听葛炜长长叹一口气,道:“可惜一个人一生之中,只能死去一次,无法把死亡的味道留诸后世,转告他人。”

梅绛雪霍然睁开双目,只见葛炜瞪着一双圆大的眼睛,凝望着自己,当下冷笑一声,道:“你害怕,快滚出去,谁要你留这里了!”

葛炜看她嗔怒之间,别有一番娇态,大为神往,微微一笑道:“一个人长得好看,不论嬉笑怒骂,都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梅绛怒道:“你胡说什么?惹得我火起来,先杀了你。”

葛炜叹道:“我如怕死,也不会留在这石室中陪你了,唉!只有两桩心事,使我死的有些不安。”

梅绛雪道:“什么心事?”

葛炜道:“第一桩心事,我在死亡之前,未能和我哥哥说几句话,见上最后一面,有负作兄长的友爱之情。”

梅绛雪道:“第二桩呢?”

葛炜道:“第二桩心事,倒和姑娘有关,我看过你的愁苦、怒骂,无不别具风韵,但却没有看过你的笑容,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梅绛雪怔了一怔,怒道:“你这人如此轻薄……”

她站起身子走到另一处壁角盘膝坐下。

葛炜追了上去,说道:“你不肯笑给我看,那也算了,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呢?”

梅绛雪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口中怒道:“滚开去,别走近我!”

只听啪的一声,一掌五打在葛炜的脸上,打得葛炜一连向后退了三步,半颊红肿,指痕宛然。

梅绛雪原没有料到他竟不肯闪避,硬受一掌,看掌势打得如此厉害,想他定然恼怒,出手反击。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梅绛雪意料之外,葛炜不但不出手反击,反而满脸笑意,远坐在数尺之外,说道:“姑娘如此厌恶于我,在下不再相扰就是。”

梅绛雪暗暗叹息一声道:“这人对我这般钟情,真如同生共死,那是比方兆南对我好的多了,可惜我已和方兆南对月缔盟,结作夫妇,今世生作方家人,死为方家鬼,如何再能对他人生出惜怜情爱……”

她愈想愈觉心中紊乱,慌忙运气调息,收摄心神。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突觉全身一麻,本能的一跃而起。

睁眼看去,只见葛炜也跳了起来。

那疯疯癫癫的言陵甫,似是被那地上冲出的神秘力量,烧得乱蹦乱跳,生似一个赤着双足的人,行走在烙铁之上,脚一着地,立时就跳了起来。

梅绛雪一沉真气,落着实地,登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由地上传达全身,酸麻难耐,但她死志已决,提聚真气,凝立不动,任由地上冲出的神奇热流,传达全身。

葛炜似已被热流烧得难再忍耐,飞身一跃,落在梅绛雪的身侧,说道:“梅姑娘,咱们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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