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诺雅不动声色地混进离宫的队伍,敲昏一个和她差不多身材的贵族千金拖到花园的深处。
宫殿的一头,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卫士和女官们慌成一团,急呼着救火,一桶桶的冷水被人抬到太子殿。今夜的皇宫实在不平静,接二连三的事件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老国王终于拍案而起,带着一群人赶到明湖。嫔妃们再也不敢安心地坐在自己的宫殿里,和其他公主和皇子们恐惧地聚到议事厅。唯独海伦公主依然呆在殿里,双耳丝毫不闻殿外事,一个人对着烛光,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雷恩撑着剑,不住地喘着气,双眼注视对面和他一样疲惫且满身是伤的穆莱尔。两人打了这么久根本分不出胜负,再打下去结果恐怕还是一样。可是他们两人却一点都不想结束这场分不出胜负的战斗。
“皇太子!”湖对面传来女官们的喊声,“国王陛下,到!”
老国王冷着脸走到两人的中间,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大声地吼道:“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有一点皇子的威严吗?”
雷恩和穆莱尔只是喘着粗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太子,你的大殿起火,妮诺雅也失踪了!如果你还想分出胜负就继续吧!”老国王说完,气愤地离开了湖中央。
两人的战意瞬间消散。
穆莱尔心里一惊,扔掉手中的剑,甩下雷恩,大步地向太子殿跑去。穆莱尔忐忑不安。她已经逃出宫吗?还是仍在这个宫里寻找机会?
天空被火光照得灿烂,他仰起头,停下了脚步。放火烧太子殿,她居然会做得这么彻底!
她是想将自己逼到绝地——
“妮诺雅——”雷恩声嘶力竭地大喊。
背叛的怒意如火花般冲入云霄,直入穆莱尔的耳里。穆莱尔回过头,就见雷恩身后的“影子”从暗处走出来,恭敬地半跪在他的面前:“立刻将她带到我的面前!”
“是!”影子明白雷恩所指的“她”是谁,根本就没有问便消失在他的面前。
“放她出宫吧!”穆莱尔抿紧了唇,“你难道想将她锁起来吗?”
“住嘴!”雷恩冷着脸,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你不是很爱她吗?不是想要带她回去当你的欧王妃吗?就这样看着她走,你可以!我不可以!”
他推开穆莱尔,一步步走向被烧得漆黑的太子殿。接下来她面对的不止是他,还有父亲的怒气,居然敢烧他的太子殿——
“卫士!”雷恩唤来一边的禁军,俊美的脸上净是冷漠的威严,“将妮诺子爵抓进宫关起来!”
“是!”
庄严的皇宫门口,所有出宫的马车全都停了下来。守门卫士一个个仔细地盘查着,老国王已经下令整个皇宫戒严,所有的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妮诺雅不安地坐在车内,手摸着藏在裙褶里的长剑,焦急地看着车外缓缓行驶的马车。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直笼罩着她。只差一点她就可以离开皇宫,只差一点点,可为什么她的心会跳得这么厉害,似乎即将就要发生让人无法逃避的事情。
一队卫士军马远远地奔来,骑士们高高举着剑拦住一辆正准备出宫的朴素马车。
“皇太子有令,妮诺雅与太子殿失火一案有关,现在奉旨带妮诺子爵大人到牢房里审问!”
妮诺雅暗自一惊,拿着剑从车窗向外看去。她父亲被卫士们带下了车,捆绑的绳子勒着他的脖子,他的脸铁青,血色在听到卫士宣读口谕的那一刻便退了回去。
“父亲!”她想要叫出声,心底另一个声音却硬生生地阻止了她。雷恩要抓父亲,他根本就知道父亲是她的弱点,他想威胁她!
马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妮诺雅的心却仿佛在火中煎熬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只要离开了皇宫,就是自由!
可是——
从此父亲将在这片阴暗的天空下受尽千百倍不止的折磨,甚至她再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不该烧太子殿,她昏了头,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方法去分散众人的注意力。不!她不断地质问自己,这只是心底想要报复的种子在驱使她犯下那样低级的错误,而现在她的决定似乎也早在雷恩的掌握中!
妮诺雅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心底不再彷徨不定,她捏紧了剑鞘,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偷偷地下了车。
1
太子殿的大火终于灭了,可是焦黑的残亘断瓦淡淡地冒着微热的雾气,已经看不出太子殿往日的辉煌。雷恩不得不重新搬回三皇子殿,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碌着,今天夜晚的皇宫显得很是焦躁。
天空没有星星,昏暗得仿佛预示着风雨的即将来临。
秋风迷茫地徘徊在护城河畔,卫士们的盔甲染上一层薄薄的细灰。
妮诺雅提着剑通行无阻地走向三皇子殿。露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风儿吹皱了她一身华丽的长裙。越是靠近皇子殿,她的心越是颤抖,那可想而知的未来早就像魔鬼一样一路摧残着她的决心。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出来,女性特有的身材在夜行衣中依然纤合有度,她挡在妮诺雅的面前。同时,一把剑冰冷地挡在妮诺雅的面前,她看不见“影子”的面容,只能感到那双冷漠无双的眼瞳直直地凝视着她。
“影,你不用拦我,我现在就去找雷恩!”
剑却没有移开,妮诺雅诧异地望向她。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看不懂的神色,“影子”缓缓地抽出剑,指向她。
“雷恩不是要你来找我的吗?现在我会回去,你还想怎么样?”
“你……”“影子”停顿良久,“不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主人会因为你而死!”
“你说什么?”妮诺雅皱起眉。
妮诺雅知道她除了是雷恩背后的保镖之外,还听说在很久以前她就被雷恩的母亲收养,并对她进行了一番特殊的训练。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她对雷恩的忠心。有时候她会觉得“影子”像没有感情的杀手一样,雷恩要她杀谁就能毫不犹豫地杀掉谁;有时候却像个普通的女孩那样在暗处默默地望着雷恩。
“影子”将剑柄优雅地举起来,眼神淡淡地说:“如果我赢了,你就发誓再也不要回到主人的身边;如果我输了,从此你和主人都是我效忠的人!”
妮诺雅不禁觉得荒唐,径直从她的身边走过去。还未等她防备,那道银光已经如闪电一般飞到她的面前,她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痛。“影子”落在她前方的不远处,长剑上滴着几滴红色的液体。
这个疯子,她居然来真的!妮诺雅捂住划破的伤口,死死地盯住一脸杀意的“影子”。
晚风吹得有些刺骨,剑光却强烈得让人眼花。
这个僻静的角落没有卫士经过,除了风声,四周静寂得可怕。
即使——
她被“影子”杀死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被人发现!
“不想死!就决斗!”“影子”堵住妮诺雅所有的去路,锋利的剑刃泛着清冷的光芒。
“你是对雷恩忠心,还是爱上了他?”妮诺雅突然仰起头,大声地质问。
“影子”美丽的眼瞳有些恍惚,妮诺雅知道自己赌对了!原来这个一直藏在雷恩身后的女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心遗失在主人的身上。
妮诺雅一步步向后退去,她一点都不愿意和“影子”决斗。如果没有足以骄傲的身手,雷恩根本不会让她在暗处保护他,更何况雷恩本身的剑术已经那么厉害,身为保镖的她一定不会比他逊色。
“我知道你爱他!”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影子”,考虑着是否再下一帖重药。只要有机会跑入三皇子殿的范围,她才会有机会逃离“影子”的纠缠。爱上雷恩的女人都有种偏执到极点的个性,海伦是这样,影子是这样,甚至连她……
不!她没有她们的勇气,像胆小鬼一样逃走,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她不会回来!
“住嘴!”“影子”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冷漠,她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向妮诺雅刺去。
而妮诺雅那把扔掉的长剑就在脚边。
“砰——”
妮诺雅还未将它捡起来,一个白影已经挡在她的面前,只听一声清脆的兵器撞击声,他已经挡下了“影子”刺向妮诺雅的剑势。
修长的身躯像山一样挡在她的面前。
妮诺雅抬头,穆莱尔背对着她,长长的金发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衣袂飞起,临风而立,从容地接下“影子”所有猛烈的攻击。
“影子!雷恩是要你带她回去,不是要你杀她!”
“……”
妮诺雅捡起剑向一边退去,两人的剑术让人眼花缭乱。
妮诺雅抛下手中的剑,将眼光收回转看向远处的三皇子殿。它并没有曾经宛如白昼的通明光亮,昏暗的烛光洒在大殿的每个角落,只在墙上留下一个人形的阴影。
雷恩正为自己倒着酒,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屏退了所有女官的三皇子殿还是和往日一般平静。
葡萄酒红得像血一样,他的眼底一如那酒底的深暗,涌动着吞没一切的黑色旋风。身上的太子袍深蓝的色泽混着艳红的液体。
恍惚中,雷恩仿佛看到妮诺雅喝醉时的情景——
那时,她真像一个美丽的天使,对着他笑,深情地吻着他,紧紧地抱住他。带着酒香的唇柔软得如最美丽的缎子,迷蒙的双眼娇媚如丝……
可是她宁愿逃走也不愿呆在他的身边!
再次想到这个事实,雷恩红了眼,一用力便将手中的空酒杯捏碎,疼痛已经毫无知觉。
太子殿的门突然“哗”的一声被一双手推开,夜色中的大殿口浮动着细细的灰尘,一个踉跄的身影直直地站在门外。她的长发被风吹得纷乱如海藻一样,华丽的长裙早已被杂草和荆棘弄得狼狈不堪。
空气中迎面而来的湿意带着清冷的凉意。雷恩循声望过去,他眯起了眼慢慢地站起身,走向她:“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放了我的父亲!”她望着他。
“我不会再相信你!”雷恩拉起她的胳膊,强忍着头中那一波波肆意流转的痛苦。他用力地将她拉到怀中,双臂像挣脱不掉的钳子。妮诺雅突然感到害怕,她挣扎着想要推开雷恩,可是这个坚如磐石的男人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从今天起,你就失去绝对的自由!”像咒语一般的话语从他的嘴里一字一句地吐出来。
雷恩的眼底闪过的一丝痛楚很快被冷漠所取代。他不想问太多,也不想知道妮诺雅真正的心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自己一不留神,便是永远地失去她——
如果真是这样。
他情愿在这之前就毁掉,彻底地,不再有任何的留恋——
“雷恩——”
腰突然一硬,妮诺雅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细腰。一个由白金铸成的巨大腰锁紧紧地将她扣住,另一头长长地吊在床头。
此刻,雷恩的眼瞳平静得像没有任何波澜的湖面,他只是微微颤动着乌黑纤长的睫毛,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样,你就不会有机会逃离我!”
早在偷听到她和穆莱尔的谈话时,他就已经吩咐人做了这把锁。本以为对她与众不同的宠溺和珍惜,会使他永远也不会用到这把锁,可是没想到在他宣布她成为他太子妃的当晚,妮诺雅竟然想要趁机会逃走。
这,绝对不可原谅!
“你疯了吗?”她不可置信地拼命要拉开腰上那个可怕的东西,惊慌失措地大吼,“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已经回来了!”
“啪——”
巴掌又响又亮,妮诺雅失力地倒在地上,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却又陌生的男人,觉得他是那样可怕那样恐怖!
“我给过你机会!”他突然凑近她,一只手撑住身子,一只手抬着她的颈项。看着她红红的却略显干枯的唇近在眼前,雷恩突然觉得这一切就像噩梦一样。
为什么他会爱上眼前这个倔强又不温顺的女人?
为什么他全心爱着的人会总想着如何背叛他?
为什么自己不能一剑划破那白嫩的脖子永远结束掉这样的纠缠?
为什么——
没有答案,无数的问题像蜘蛛网一样绞得他快要疯掉了。爱情让他懦弱,将他推到不可回头的尽头。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妮诺雅的眼里流了出来,红肿的脸庞仿佛承载不住那样的悲伤,妮诺雅越哭越痛。她恨自己即使在这个时刻也无法彻底地恨这个男人,即使被他这样对待。难道她真的做错了才让这个骄傲霸气的男人会有这样的表情?
她好想离开这里,回到以前他们没有认识的时候!
那样,他们至少都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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