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瘦瘦的新生从包里拿出了把剑,又拿出了一根三节棍,最后从包底翻出一个硕大的报纸包,打开包包,里面是一块硕大的长方形的砚台,木棉审视了一遍,完好无损:“还好,还好。”
“好什么呀,它砸的是我的肚子,会碎么?”周子彧气愤的指出。
“那什么,对不起啊。”木棉眉开眼笑的道歉。
“怎么回事?”周子彧不仅招来了学生,还把隔楼的教官也引来了两个。
看热闹的都吃吃的笑了,陆峰上前:“报告,有个新生到了,那什么,不小心……背包砸到人了。”连他也没屏住笑意。
来的教官年轻的姓陈,黑高的个子,还有一个花白的头发的,微胖,姓张。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木棉:“怎么这时候到啊,叫什么?”
“我叫叶木棉,火车晚点啦,才到。”
“叶木棉,叶木棉。”陈教官念叨了两遍,反应过来了,突然诧异的问:“咦,你不是女生么,在男生宿舍楼干什么?”
“那什么,”木棉无比尴尬,指指自己,再指指陆峰,回答不上来。
一众从床上刚爬出来,穿着背心和八一裤衩的男生立即作鸟兽散,消失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周子彧先是愣在那里,然后立刻往被子里一钻。
陆峰被吓着了,甚至开始结巴:“我……没看出来……那……她也没说……”他看看木棉受伤的神情,意识到这话不太对,挠挠头改口:“不是,我忘记我们学校今年开始招女生了。”即使这个答案也没能让人满意,一屋子的人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嗟来之食
叶木棉从招待所里活蹦乱跳的出来的时候,正是清晨,少年人,带着旧有早起的习惯,初次离家的激动和新鲜,迫使她从没睡几个小时的床上弹了起来,在问了N人,闻着香摸到食堂时,木棉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也难怪,在火车上就基本没好好吃过东西,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乱转,起床后又照例练了一趟拳脚,把那点食物消耗殆尽。本来早就饿过了头,倒没怎么觉得,可一看到热腾腾刚出炉的一大桶白粥木棉不免食指大动,手都有点颤抖起来。打饭的大师傅接过餐券,看到这孩子一脸的猴急,大乐,心生慈悲,满满给盛了一大碗的粥,木棉喜上眉梢,叼着一个馒头,小心翼翼的端着个饭盆,正四处找桌子,突然看到门口进来一个身影,那人,即使是一头酷酷的飞短流长剃成了寸头,可化成灰木棉都认识,正是高城。刺激过度,木棉惊讶的张大了嘴,嘴里叼的那一方馒头不偏不倚,正好“吧嗒”落到了粥碗里,溅起小一半的浪花,烫得木棉直接把碗给摔了——他乡遇故知,可惜,是个宿敌。
叶木棉相当郁闷拖着地的时候,高诚乐呵呵的在一边享受袖手旁观的快乐。
“啧,啧,叶木棉,打个招呼而已啊,没必要这么大动响吧?”
“……让道,你,边去,好什么不挡道啊。”把拖把往高诚脚下使劲伸伸,木棉没好气的说。
“喂,我是好心啊,你早饭都泡汤了,要么我均你一点?”
木棉倒是动了动心,可一瞅见高诚幸灾乐祸那样,立即气鼓鼓的回绝:“我不吃嗟来之食啊!”
“喂,什么叫嗟来之食啊?”
“嗟来之食的意思是:喂,来吃。没学过啊,没学过高考怎么过的?”木棉边洗边甩拖把。
“嘿嘿,叶木棉,说到高考我倒想问下,怎么叫吃喝玩乐,不准备参加啊?”高城跟着到了水斗边继续磨嘴皮子。
不提高考也倒罢了,提起高考就是新仇旧恨:“那什么叫赌高考分啊,还击掌为誓,想象力也忒丰富了吧?”
“那我不是鼓励鼓励你嘛,要说激励机制还真出英才,还真和我考一样分啊,不容易,不容易。”高诚这就有点恬不知耻了。
叶木棉正待反唇相讥,一眼瞄到陆峰和周子彧两人晃过来吃早饭,立即把高诚丢一边过去趁饭,她倒也老实不客气,一人抢了一个馒头就咬。陆峰笑着摇了摇头,把还没下嘴的粥均了一半给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只有她抢别人的,哪有别人抢得了她的,陆峰,早啊。”高城坐过来打招呼,他昨天到学校也是陆峰安排的住处。
叶木棉本来没被噎着,被高城这话一挤兑,倒真噎着了,费力咽下食物,恶狠狠的瞪了高城一眼:“要不是你,我会没自己那份?再说,又没抢你的,你瞎起劲什么啊?”
“嘿,这也赖我啊,是你自己没吃相,有你这么叼着馒头满世界跑的?”
“我乐意,你管不着,我说,你这么大个个子,蹙门口干嘛?扮鬼吓人啊?”
你一言,我一语,毛就顿时都竖起来了。
陆峰赶紧打岔:“咦,你们俩认识啊?”
两个人同时回答,都是低吼。
叶木棉:“不认识!”
高城:“认识!”
陆峰迷糊:“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这边互相恶狠狠瞪了一眼,又是同时答,这回音调高了八分。
叶木棉:“认识!”
高城:“不认识!”
陆峰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那俩炸了毛的猫自己也觉得荒谬,悻悻坐下,默不作声吃早饭。
一桌子低气压,陆峰和周子彧只好没话找话:“要说,高城啊,你们俩是同乡啊,怎么结这么大仇啊?”
高城原本也就是逗木棉玩,可争吵无好语,微微也动了真气:“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呀,人家是当地有名的霸王花。”
木棉愤然抬头:“第一,什么叫你不知道?第二,霸王就霸王,为什么要加个花?”
“嘿,木棉本来就是花,那要怪,只好怪你爹妈了。”
话说得轻巧,可听来就不顺耳,这名字是叶木棉难产死了的娘起的,是她打小心里碰不得的一块疙瘩,木棉火气上冲,扑上去一把拎住高城领子,一手指着他鼻子:“你再说声我父母试试?高诚,我告诉你,你记住了,木棉是棵树,上面长得花才是木棉花。”
陆峰周子彧立刻拉住两人,边劝边庆幸今天还不是正式上学,食堂人数稀少。
正热闹,边上突然响起了一个轻脆声音:“高诚,你们在做什么啊?”
木棉扭头望去,在心里喝一声彩:“美女啊,美女!”
边上,亭亭玉立站着个女孩子,一身白裙,长发黑且亮,也不束起,笑吟吟的看着高城。
完全是温柔安详与暴力冲突的鲜明对比,一时定格,场面诡异。
木棉徒然松手,坐下,不再说话,再闹,不过象小丑吧?
周子彧见到美女,呆了半响,坐下,脸就红了起来。
高城瞥了眼木棉,弹弹衣领,也坐下了。
陆峰到底老练些,笑着打个哈哈:“张敏,早啊,过来吃早饭。”
“好!”声音仍是脆。
周子彧一弹而起:“我去帮你拿早饭。”抓过张敏递过来的饭券,蹦着就跑了。
木棉冷眼看,高城坐得四平八稳,居然没抢着鞍前马后,心里啧啧称奇,又想起玫瑰来,心道,怎么美女都不开眼,这臭小子横看竖看也没什么好处。
高城看木棉一双眸子骨碌转了转,似笑非笑的斜睨了自己一眼,便知道她误会了,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边上,斯斯艾艾的说:“那什么的,这是张敏,我们大院的,一块长大,跟我妹妹似的。”相互算是作了介绍。
张敏的脸色暗了暗,没说话,好风度的笑。
妹妹个鬼,张敏那神色,和玫瑰发春看高诚一模一样,木棉才不信,鄙夷的看着高城。
陆峰怕说错话再次引发世界大战,也沉默。
一时冷场,好在周子彧动作快,张敏的早餐飞也似的救了场,不说话,总能吃吧?
一桌人,埋头喝粥,气氛古怪。张敏突然想起来了:“叶木棉,我知道你是谁了,就是那个高考和高诚别苗头的是吧?高诚郁闷了好几天。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和高诚约好考一个学校?”
可怜一众人等,嘴里的粥喷了一桌子,张敏嫌恶的避了避。
叶木棉只好怪郁闷的想,美女的脑子是不是都容易短路?转念就明白了,这明明是事不关己,关心则乱而已。“得,我要知道这家伙读这学校,打死我都不来。”立即划清立场,表明心志。
高城沉着脸吃馒头,张敏犹自半信半疑,周子彧自从张敏出现后就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要说,还是陆峰够朋友,又出面岔话题:“咦,叶木棉,照说,你们是同乡,一起来的,你怎么昨天两点多才到学校啊。”
这话题,岔不如不岔。木棉含糊其辞的说了句:“我走得慢。”
高城抓着机会就嘲笑:“就这点距离,半个小时爬都爬到了吧?”
结果,两个人又木鸡白眼的对上了,空气中咝咝的冒着火花。
陆峰实在受不了了,说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毅然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怪郁闷的摸着肚子,这早饭,吃的真不消化。
杨琳和张敏
杨琳到礼堂报了道,领了钥匙冲到宿舍时,赫然发现里面已经有了先到的,正拿着一支长长的墨条在比划,那女生天然的一头鬈发,明明剪的很短贴着头皮了,偏偏带着不羁,还在额前与鬓角纠缠不清,侧一侧头,原来浓眉大眼,透着干净利落,见杨琳进来,自来熟的打招呼:“来了呵。我叫叶木棉。”杨琳几乎立即对她有了好感。
木棉指了指下铺,:“你是杨琳吧,那儿呢,我看到贴着名字。我在你上铺。”一边说,一边对付手里的墨条,拗了拗,没断,索性压在桌沿,一个手刀劈了下去,“吧嗒”,立时分了家。杨琳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个子矮小,本来就长着张圆脸,显得稚气,这么张嘴木瞪瞪的看着木棉,说不出的可爱,木棉哈哈一笑,紧着解释:“我老爸说要把墨头带回去给他检查,这么长一根,我写哪辈子去啊,所以得弄断了。”
女生宿舍其实就在男生宿舍的六楼,原来整一层是活动室和娱乐室,现在顶头隔了一小间出来,在消防梯那里开了一个门,让女生们单独进出,极小的一间房间,带着卫浴,倒也方便。叶木棉正坐着看杨琳整理东西,张敏沉着脸进来,看到木棉和杨琳,勉强挤了个笑容。木棉微皱一皱眉,也点了点头招呼。
三个人算是到齐了,杨琳一边从箱子里往外掏东西,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说着说着,突然拿出了一个硕大的电熨斗,咯咯的笑。木棉吓一跳:“拿这玩艺干嘛啊,不是说都穿军装么?”
杨琳举着电熨斗蹦到木棉身边:“我妈的爱心电熨斗啊,她说啊,象我这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内务肯定有问题,让我熨被子的。”
“被子……”木棉就在电视上看过,豆腐似的一块,叹为观止,当时以为是特效,转眼自己就成了必须创造这奇观的一份子。
“还有啊,还有啊,我妈交代了,不能坐床靠床啊,桌子上不能放东西,牙具要一顺边,还有什么来着……”杨琳冥思苦想,准备把老妈的指导性提示全部拿出来分享。
木棉目光就有点呆滞,呻吟道,“哎哟,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张敏在边上听得真切,“扑哧”就笑了出来,安慰木棉,“习惯就好啦!”
杨琳举着熨斗,得意的晃一晃,“我妈说,管用,她看到新来的小兵用过,不怕不怕啊,等下我借给你用哈。”然后,又蹦回了床边,继续整理东西。
木棉也起来,把所有的东西归整归整,全塞回背包藏好。
很久之后,木棉才知道,学校本来不招女生,这一届正好有几个部队领导的女儿打招呼要来就读,一共三个名额都是内定的,可半路生生杀出一个叶木棉,考分实在太高,不招也忒说不过去了,木棉就成了这三加一的编外,可笑的是,原来内定的名额中有一个突然说不来了,这倒让院领导舒了口气,女生,又名正言顺成了原定的三个名额。
情况比杨琳讲的还要糟,木棉坐在礼堂里,听着院长作欢迎新生的发言,越听越是心寒,什么都要整队,什么都要定时,什么都要请示汇报按规定来,她心里凄惨,怎么自己放着大好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不活,偏要到这里守这清规戒律。
院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老套路:“每个人的生存方式各有不同,我认为,我们能成为一个军人,以一个军人、一个战士的状态生存,这是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男人的荣幸。我希望你们到军校好好学习,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解放军军官,成为对祖国,对人民有用的人才。”
有一点点冷场,然后是鼓掌声,院长这才省起,今年学校还招了三个女弟子,他看了一眼下面,只好挽救说:“当然,我们也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