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大家的面,袁朗冷冷的说:“我对你很失望,你根本不配作一个军人,你忘记了军人的根本,抛弃了士兵的职责,天赋再好,技术再出众,也不是个合格的军人,你!好好反省吧。”说完,带着人就走了。
木棉低头无语,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弄混淆了真实与虚假,忘记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在履行职责时过多的参杂私人感情,所以,要付出代价。
这是演习。
可是,由于她的犹豫,害死了一个队员,然后,击毙自己的一个前战友。
徐睿在一边同情的看着木棉,他没有催促,似乎准备任她站到天老地荒。
演习结果毫无悬念,虽然战损比出人意料的低。信号弹打过,老A们也陆续回了营房。齐桓瞅瞅徐睿,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找到了犄角旮旯里缩着的叶木棉,毫无生气的木棉让人颇为陌生,齐桓皱一皱眉,正待过去,被通讯兵叫住:“电话。”
齐桓这电话接得声音悲惨,放下电话转头就变了脸,笑眯眯的宣布:“大新闻啊,绝对百年一遇,哟,队长被俘虏了啊!”
一群幸灾乐祸的人居然欢呼起来:“可等到这天了,苍天开眼了啊!”
齐桓把那个置身事外,愁云密布的家伙拽起来:“走,陪我接队长去,正好让你和老战友叙叙旧。”
“我不去,队长让我反省呢。”
齐桓直接按住木棉的脖子下压,伸手就往她脑袋上削:“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怎么就不开窍?队长要真不带你玩了,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训你?”夹着她头就往车边拖。
齐桓一路心情大好,哼着歌往七连驻地赶,木棉后座蜷着,沉默了一会,说:“我不见他们,就陪你去。”
齐桓横了她一眼:“随便你。”他心里知道,木棉不愿意让那些人看到自己是对抗的另一方。
隔了一会儿,木棉又说:“队长说得对,是我的错。”
齐桓心念一动,省起这木棉改口叫了队长,以前她特见外的叫袁朗教官。
远远见了七连驻地,木棉掀起后窗的窗帘子躲着往外看,齐桓问她:“你真不下去?”
木棉闷声嗯了一声。
齐桓车停得近了,木棉能看见高城的脸,清清楚楚。仍然是从骨子里透出骄傲的那个人,也许在对手面前,高城格外的针锋相对,好象失败的不是他们。
赢了的,输了;输了的,赢了,他们尽了力,没有遗憾。
袁朗并未停留,极爽快的上了车,一眼就看到缩在后面的木棉,可未置可否,只当她是透明的,跟齐桓说:“这支部队要改编了。”
齐桓答道:“可惜了。”
木棉听见,一口气堵在胸口,顿时僵了,等车开出好远了,才缓过来,从后窗贪婪看着那些越来越小的人影,说:“他们每一个我都认识,那个,是史今,温和坚韧的史今,那个,是伍六一,宁折不屈的六一;那个,是许三多……”她意识到说这个没用,没人在听,声音越来越小。
齐桓想让她打起精神来,便问道:“那个站着不给队长火的是他们连长?”
木棉没说话,隔了好久,连齐桓都准备放弃的时候,才传来闷哑的回答:“那是高城,拽得不行不行的高城……”
没人回头去看,木棉努力瞪大眼睛,让眼泪能就此缩回去。
失落的天真
木棉用鼻子都能嗅出来这消息是袁朗故意透给自己的,可说实在的,关于这是否是军人纪律之类的又一次考量她还真没顾上,若是私相授受真能改变态势的发展,估计叶木棉还真没把后果放在心上。可是,如果连袁朗这个层面都已经得到消息,只能说明一切已成定局,让木棉踌躇的是让高城早作心理准备,还是封印着这潘多拉之盒,让这切骨之痛能到最后一刻到来。
袁朗并没有给叶木棉太多的思量余地,她的第一次实战紧接着就到来了。
热带雨林,丛林里的低气压,一直保持着的高度警惕使体力的消耗变得极大,袁朗带着一队人,在这里已经整整穿梭了三天了,平均每个人的休息时间不到8小时,他们在找寻基地的一个贩毒武装据点。
任务提供的地点相当不精确,但是,这样的消息已经是难能可贵,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力物力,谁还能去计较?
叶木棉甚至有些感激这样的不精确,第一次参加实战,可紧张已经在漫长的地毯似搜索过程中消失殆尽。闷热、空气中时不时传来腐烂的动植物的气息、一团一团的小飞虫无视这群武装到牙齿的人类,不时在耳朵边缭绕,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苦不堪言,所以,第四天凌晨时分,终于发现目标,大家暗地里都松了口气。
不过是几间竹筒楼,可象模象样的安排了岗哨。
“就地休息,齐桓分配警戒。凌晨四点总攻。”
发现目标的兴奋劲一过,消失的紧张突然又回来了,木棉死盯着这几间筒楼,想象不出里面的人,徐睿拍拍她肩,轻声说:“放松,没事,就这点牙渣滓,最多十分钟就完。”这话显然不能安慰人,木棉迷迷登登的看向他,看的徐睿挠了挠头。
袁朗一边观察,一边分配小组:“徐睿,王涛,叶木棉,你们跟我A组,尖兵。”简短的应是声,没有异议,可这安排并不合常理:第一次参加实战,一般都安排偏远位置,不过是感受气氛,可叶木棉占了尖兵组狙击位,这就是把这组队员后背全交给了她,太过冒险。齐桓神色古怪的张了张嘴,可没说话,他选择服从,老老实实的接受安排,带一组人摸岗哨。
4:00
齐桓这组象猿猴一样的攀上岗楼,悄无声息,干掉了哨兵。
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岗哨一侧居然有个暗哨,子弹擦过齐桓手臂,他抬手点射反击,把暗哨击毙。
已经惊动了,袁朗便不再迟疑,一脚踹开门板,把门往后一压,就地翻滚,越过门廊,动作干净利落,好象丝毫没有看到后背房间窜出来的持枪匪徒,叶木棉一个精准刁钻的射击,命中目标,到这时,她倒不紧张了,长时间苛刻严格的训练,形成了条件反射,完全变成了本能。
战斗仅仅持续了8分钟,击毙目标二十四人,其中有木棉的一个。
打扫完战场,叶木棉蹲在自己击毙的那一个前面,认尸。初升的太阳洒了下来,趋走阴暗,可没能让人感到暖意,在这炎热的早晨,木棉觉得打心里发寒。
那个,不过还是个孩子,头顶上染了一撮小黄毛,眼睛睁着,没有生命的痕迹。
太年轻,不知道够不够时间留下遗憾。
徐睿和齐桓一右一左把木棉拖走:“看什么看啊,看什么看啊!”
木棉死闭着嘴,不说话。
回程的飞机上,老练的队友都迷糊的睡了,叶木棉瞪大了眼睛,仍然没说一句话。到了基地,恰巧有叶木棉的家书,齐桓颇为高兴的帮她拿了,这个时候,家书堪抵万金。
袁朗宣布,第二天放假修整,即使这样的好消息都没能给这群情绪低落的兵带来兴奋。
乾坤大挪移法
却说,木棉团巴了团巴袁朗那床休息室的被子套,往怀里一藏,遮遮掩掩的回到宿舍,决定悄悄的干活,打枪的不要。第一,打死她也不能说乐天知命、逍遥自在的叶木棉在帮领导洗被子,第二,打死她也不能说昨天晚上英明神武的叶木棉下过瓢泼大雨,差点水漫金山,第三,打死她不能让人知道,身为老A,还是自诩最感觉灵敏、眼光锐利、反应迅捷那种老A,打着打着电话都能睡着了,还没觉着被人盖了床被子,太失水准了啊,太丢了人啊……所以,她连洗衣房都没去,躲浴室里找了个盆就把被子扔进去泡了泡,纯手工作业。
已近黄昏,睡饱了的老A们各自开展轻松愉快的娱乐,最惨是齐桓,他是分队长,在写本次行动的分队总结,同屋的徐睿很有眼力劲的溜出去找乐子,以免齐桓写不出文章嫌茅坑臭,迁怒于人,殃及鱼池,正巧游戏盲薛刚在很没品的玩那老得掉了牙的“彩虹岛”,眼见居然就要大圆满通关,立即站在电脑后面指手划脚。
“扑”的一声,跳闸了。
宿舍里传来一片怪叫,其中嗓音最出类拔萃,惨绝人寰的是齐桓和薛刚的。
薛刚正准备跳出来找人算帐,就看到齐桓几乎是蹦出寝室的,薛刚就觉得齐桓的头发都是立着的——不是因为短,立即清醒的往后缩了缩,跟在后面:苦主甚多,最彪悍的在这儿,当然要顶在前面,火力越是强劲,越是容易达成不平等条款。
一路冲到叶木棉寝室,齐桓大力砸门:“叶木棉,你是不是又用烘干机了?我的报告,五页纸全没了。”
这宿舍楼其实有了一定年代了,供电量不大,入住老A越来越多,条件越来越好,装备越来越齐备,从电脑到热水器到洗衣机到其余等等大小电器,保险丝越换越粗,再换就得直接上铜丝了,堪堪够用,木棉来了之后,经报批,往寝室安置了台烘干机,这就对已近饱和的电路提出了严峻苛责不近人情的要求,总之,强硬的电路回应是,绝不允许这么台电老虎在高峰时期使用,一旦使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不姑息养奸。
门开了条缝,木棉探出脑袋,谄媚的打哈哈:“啊,兄弟们都不休息啊,这么辛苦,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你这祸害怎么不多睡会儿?五页纸啊,我都在结尾了!!!全没了,你!”齐桓捶胸顿足,苦大仇深。
“还有我的彩虹岛,最后一关啊,眼瞅就过了……”薛刚在一边哭丧着脸,几乎就是呛天哭地。
叶木棉皱皱眉,很同情,很惋惜的对薛刚说:“哎哟,怎么不存档啊,多可惜啊,再冲说不定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齐桓跳脚,叶木棉的眼光完全当自己是透明,直接穿越而过,对牢薛刚嘘唏不已,这还有天理么?一个游戏,还是十年前那种低水平的,也就薛刚这货能孜孜不倦的玩上四个多月,居然受到的关注比自己刚刚绞尽脑汁写完的五页纸还受重视?
木棉无视齐桓,继续很推心置腹的对薛刚说:“薛刚啊,你玩游戏那手势就不对,我跟你说啊,玩游戏和盲打一样,一指禅是肯定不行的,最关键要心到手到……”
齐桓有点懵,掉头指责薛刚:“你捣什么乱啊,我还没说完呢。”
薛刚还没说话,叶木棉已经很鄙视的接上了:“那人家薛刚都玩了这么久了,还不带心疼心疼?你这是对别人马列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的表现。”完了还讨好的冲着薛刚笑:“你说是吧?”
薛刚已经糊涂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嘿,我哪里对别人马列主义了?就那一个破游戏,还是十几年前的,我读高中就玩腻味了,也就他颠来倒去的玩得不亦乐乎。”
薛刚生气了,游戏玩得差是他心底永远的痛,就徐睿、木棉这水平的,联网基本从来不带他——也没法带,除非当他白饶,可哪回一联网玩队里的兄弟不是如狼似虎的啊,那位子占得比冲锋还快,他只好一直郁闷的跟单机版较劲,齐桓这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齐桓,这话不对啊,我玩什么游戏碍着你了啊,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
齐桓火头上,逮谁谁是炮灰:“这是事实,我那是工作,你那是游戏,工作当然比游戏重要。”
看热闹的徐睿一干人等莫名其妙的看着受害者之间明显发生了分歧,而且愈演愈烈,可瞧谁的热闹不是看,他们倒也不挑,死谁都是死,关我什么事?最多火上加点小油什么的。
罪魁祸首笑眯眯的两头劝,越劝这两位爷火气越大,对于工作重要还是薛刚那百年难遇的大圆满结局重要开展了严肃认真轰轰烈烈的大讨论大学习,木棉看了看表,嘿,到点吃饭了,偷偷就溜达着走了,等到旁观者没劲了作鸟兽散,齐桓和薛刚咂吧咂吧滋味醒过来了:嘿,我们不是找叶木棉晦气的么?
等齐桓和薛刚赶到食堂,只剩下涮锅水倒不至于,可最钟意的两个菜是早没了,就看角落里叶木棉笑容可掬的坐着,居然还腆着脸冲着他们招手,齐桓和薛刚对视一眼,直冲跟前,刚要发作,木棉把两餐盒子往前推推,一份红烧排骨,一份糖醋带鱼,——各是最爱吃的,俩人气焰就少一半,薛刚饿极了,他本来与木棉关系就铁,立即尽释前嫌,撕破与齐桓的军事同盟,坐下护着糖醋带鱼狼吞虎咽,齐桓还欲嘀咕两句,叶木棉把红烧排骨往自己跟前一拉,举筷就要下手,齐桓悻悻抢过开动,一边吃,一边很威严的说:“叶木棉,这可还没算完啊!”
叶木棉嘿嘿对牢这只纸老虎笑,齐桓就觉得她笑得特暧昧,特俗气,特面目可憎。
隔了天,木棉请调A大队的报告就交了上来,铁队抓在手里,一颗心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