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敖:“有种剑法,也被称为邪剑,虽然没有飞血剑法那么有名,但见过的人,无不谈虎色变。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被这种剑砍中,全身气血都会慢慢僵硬,渐渐地不能言,不能动。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会变成一具傀儡,再也无药可救。你知不知道这叫什么剑法?”
秋璇一字字道:“傀儡剑法。你用傀儡剑法刺了她?”
郭敖:“没有。我只是说,有这样一种剑法。”
秋璇盯着他。郭敖的目光淡淡的,神情隐在烟雨中,似乎永远看不清楚。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什么打算。
秋璇不再说话,用力板了一下龙首,船向前行去。
郭敖静默地坐着,似乎无论秋璇做什么,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船,划过了青山,行入更弯曲的水径中,却不知道究竟要去向何方。
烟雨更加浓了。
四月的江南,已快进入梅雨季节,雨一下起来,常常就是半个多月。画舫渐渐驶出了青山曲径,进入了开阔的江面。水气蒸腾,更加看不清方向。
夜色渐渐阴沉下来,薄薄的暮气跟水气交蒸在一起,画舫上亮起了一盏红灯,在风雾中轻轻摇曳,就像是一只昏昏欲睡的眼睛。
秋璇侧卧在贵妃榻上,仿佛已经睡去了。郭敖端坐在船头,像是在想着永远想不完的心思。三年来,他太习惯于思索了,这使他常常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而忘了周围的风物。
夜色渐沉,又渐渐明亮了起来。这艘画舫,在江面上整整行驶了一夜。黎明的曙光照亮了眼眸时,烟雨却更加迷茫。云仿佛沉得就压在头顶上。空气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江水,也泛着深沉的黑色。
郭敖猛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回头,就见秋璇正蜷缩在贵妃榻上,春水般的眸子眯成细细的一线,朝着他微笑。
“欢迎到大海上来。”
烟雨更加浓了。
四月的江南,已快进入梅雨季节,雨一下起来,常常就是半个多月。画舫渐渐驶出了青山曲径,进入了开阔的江面。水气蒸腾,更加看不清方向。
夜色渐渐阴沉下来,薄薄的暮气跟水气交蒸在一起,画舫上亮起了一盏红灯,在风雾中轻轻摇曳,就像是一只昏昏欲睡的眼睛。
秋璇侧卧在贵妃榻上,仿佛已经睡去了。郭敖端坐在船头,像是在想着永远想不完的心思。三年来,他太习惯于思索了,这使他常常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而忘了周围的风物。
夜色渐沉,又渐渐明亮了起来。这艘画舫,在江面上整整行驶了一夜。黎明的曙光照亮了眼眸时,烟雨却更加迷茫。云仿佛沉得就压在头顶上。空气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江水,也泛着深沉的黑色。
郭敖猛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回头,就见秋璇正蜷缩在贵妃榻上,春水般的眸子眯成细细的一线,朝着他微笑。
“欢迎到大海上来。”
郭敖错愕。
大海?
他们不是航行在江面上吗?
秋璇看着他无法再板起脸来,就觉得一阵好笑。
她悠悠伸了个懒腰,笑道:“你觉得我们是在江上么?你错了,从我们摘得那朵花的时候,我们就在海上了。因为那片山不是山,而是海岛。你听没听过一首诗?‘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这是宋之问咏的灵隐寺。是说站在灵隐寺的楼上,就可以看到沧海日出;而打开灵隐寺的门,就可以欣赏浙江生潮。而华音阁离灵隐寺并不远。”
郭敖忽然想起,秋璇去采那朵红花的时候,在群山之中至少绕了七八个弯。显然,这些弯并不是白绕的,绕的结果,就是悄然通过钱塘江边的水径,将船驶到了入海口处。那些海岛,果然跟山很像,加之江南烟雨极浓,竟然骗过了自己。
秋璇悠然道:“要想骗过你,就必须选在你不认识路的地方。其实我在阁中时,就想将你引到机关之处。但几次试探,没想到你对阁中道路极为熟悉,令阁中九千三百七十六处机关竟然无用武之地。若是别人,必定已放弃,但我却相信,这必定是因为有别的原因。因为你被关起来之后,阁中的机关、道路已改变了很多,所以,绝不可能是因为你认识路,必定是因为有人告诉了你,或者给了你地图。”
她的笑中充满了狡黠:“既然是地图,就总有个尽头。果然,一出华音阁,你就几乎不认识路了。我带你去采花的那段路,名字叫做迷魂十八曲,一入其中,再精明的人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你若是知道这个地名,必定不肯进去。但你不但进去,而且还跟我走到了迷魂曲的最里面。向外走时,你竟然浑然不觉,方向已不再是向西,而是向东。那就证明,你所知道的地图,只不过是仅限于华音阁内而已!所以我不动声色,将你引入海岛之中,进而将船驶进了海上。”
郭敖沉默着,缓缓道:“原来你取衣服、带酒、携鼓,都只不过是在试探我。”
秋璇笑了:“一方面是试探你,另一方面我也的确离不开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让你选择水路。因为陆路总会留下痕迹,水路就不同,船过无痕,就算你发现了不对,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阴云满天,不辨星日,的确很难辨明方向。傍晚之时他们就已入海,整整航行了一晚,只怕已驶出了百余里,方向只要差一点,就会差出很多,永远都无法回到本来的起点。
她又要取东西,又要采花,他知道她在拖延时间,却一直认为她是想等着卓王孙回来,却没想到,她竟会是为了等夜晚到来。
夜晚一来,她的计划便无懈可击。
秋璇叹着气,道:“真是对不起,你去不了沙漠了。”
她的叹气也太不真诚了,哪有人一面叹气,一面却笑得就像是一朵花一样?
“我实在不喜欢沙漠,那么干,又那么热,住在那里皮肤会不好的。我们不如去海上好不好?你没听说过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只要找到一座这样的山,山上必定没有人,跟沙漠也差不了太多。你说呢?”
郭敖不语,缓缓点头。
秋璇的话并不错,如果他仅仅只是想让秋璇永远陪着他,的确不必非要到沙漠。但他看着秋璇脸上的笑容,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妥之感。
他总觉得,他又上了这个鬼灵精的女子的当。
朝阳落落,两人一时无言。
秋璇斟了一杯酒,轻轻将杯子推到他面前:“喝吧。”
酒做琥珀之色,刚刚沾过秋璇的朱唇。
画舫清寒,春色撩人。
郭敖慢慢端起了杯子。
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美酒尊中置千斛,载姬随波任去留。
浮生之世,可真能任去留?
刹那之间,已是无限感慨。
第八章 肯对红裙辞碧酒
卓王孙静静立在海面上。
风暴开始将阴影投向这片海域,晴明的一切已渐渐沉沦。
他在沉思。
这个局,无疑十分精妙,恰恰切中了他唯一的弱点。如果不是那些红衣女子那么酷似小鸾,就算是有一百七十个,他也可以将她们全都拦住,要生便生,要死便死。但恰恰,小鸾是他唯一的弱点,他无法让她冒半点危险。
但他并不太担心。没有人会对小鸾怀有敌意,他们的目标,总是他。这个局布得越精妙,他就越放心。精妙的局,只有聪明而冷静的人才能布出来。
如此聪明而冷静的人,一定会清楚杀死小鸾的后果。
他缓缓抬头,天地郁怒,似乎在这一刻就要迸发。大片浓黑的云雾集结在他的头顶,阴沉得连一丝光都透不下来。海水缓慢但却有力地搏动着,浪涛并不大,却仿佛蕴蓄着连苍天都能拍碎的力量。
几天前还沉静美丽宛如处子的大海,此时却变得那么可怕。
卓王孙皱眉思索。
这样的海,无论什么船都无法航行。小一点的岛屿,只怕会被巨浪淹没,化为水底世界。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绝没有一处可以安身之处。
他这两日穷搜海上,无论风吹草动都无法从他眼底逃脱。白象入梦,七步生莲,迎娶公主这几出戏文,在他眼前演出,人物、布景随之凭空消失,干净得不留下一片尘埃。
他可以确信,绝没有任何人能真正从他眼底逃脱。
忍术,轻功,障眼法,都可以做到令人顷刻消失不见。但卓王孙毕竟是卓王孙,再强的障眼法都不可能做到真正障眼,而只要有丝毫的蛛丝马迹,必定能被他觉察。
而当时,他只不过是注意力稍为松懈,所有的一切就全都消失在浓雾里。就像是突然沉到了海中一般。
——沉到海中?
卓王孙眉峰突然一跳。
他情不自禁地向下望去。
海水深沉,浓得就像是墨一样。又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掉下去就会被吞噬,永远无法再出来。
会不会海中真的有个洞,那些人全都钻进了洞中去了呢?
这似乎太过匪夷所思。
但卓王孙的嘴角却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忽然转身,向舱底行去。
画舫,在海上静静地沉浮着。就像是只华丽的、待死的蝴蝶。
郭敖凝视着那杯酒。
盏是琥珀盏,浅红,盈盈一握,通透无痕。酒是海棠酒,深红,似胭脂凝血。人是画中人,夭红,美人如花看不足。
酒盏上有淡淡痕迹,似乎还留着她唇间的芳泽。
他缓缓道:“这艘船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百年前,他的机关术独步江湖。传言他造的机关人,竟能胜过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他所设下的木人巷,就连打出少林寺的铁罗汉也过不了。这个人叫璇玑老人,他制造了许多精巧的器玩,远远出于人们的想象。其中有一件,叫两仪壶,据说壶中分为两半,互相隔离,各储不同的酒液,都是由壶嘴倒出,但壶把上却有两个小孔,按住不同的小孔,倒出的酒液就不同。璇玑老人就用这只两仪壶,一半盛美酒,一半盛毒液,与魔教的斗姥神后连饮三杯,杀死了这位当时几乎无敌天下的魔教护法。名动天下。正是从那一刻起,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小瞧机关术。”
他将那杯酒推开一些。
美酒动人,但谁又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暗藏杀机?
秋璇笑了:“但我这不是两仪壶。”
她的笑靥就像是花一样:“璇玑老人也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
郭敖:“但一百年后,却又出了一名机关奇才,谁也不知道他的出身如何,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机关术。只知道,他比璇玑老人更聪明,造出来的机关也更精巧。他特别喜欢璇玑老人留下的两仪壶,不惜费了半年的时间加以改良。改良后的壶可盛五种不同的酒液,彼此绝不混合。尤其妙的是,此壶从外表上看去跟普通的壶绝无任何差别,切换酒液的机关几乎无人能够觉察。他将此壶视为自己的得意之作,命名为五行壶。后来嫌这个名字不够风雅,改为五梅斛。”
他将琥珀盏放回秋璇面前。
“传言你年轻之时,将你父母所搜集的宝贝都盗了出来,跑到江湖上大闹了一番。这些宝贝中,是不是就有一件是五梅斛?”
秋璇笑不出来了。
这只酒壶很素淡,白瓷底子,只浅浅绘了五朵梅花。
秋璇看着他。
郭敖亦看着她。
秋璇如远山般的秀眉微微蹙了起来。“你认为,我给你倒的酒,是毒酒?”
郭敖不置可否。
秋璇:“我为什么这么做?”
郭敖:“也许你只不过想救出相思,也许你只是不想跟我去沙漠。”
秋璇眸中春水渐冷:“也许你只不过是不想喝我这杯酒而已!”
说着,她手一挥,琥珀盏滚倒在甲板上,酒液流了满地。
她拿起另一只盏,拍开酒坛的泥封,重新盛起一盏酒,道:“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郭敖缓缓摇了摇头。
“五十年前,有位高手,就是这样被毒死的。他自以为足够谨慎了,但却没想到,毒可以不下在酒中,而下在酒盏里。”
秋璇举着酒杯,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松手。
琉璃盏从她指间滑落,在甲板上跌为片片碎屑,醉人的芳香顿时四溢而起。
她神色不变,又拿起一只琥珀盏,放到郭敖面前,柔声道:“那你自己先检查一下,若是认为这只盏没有问题,那就自己去酒坛里舀一杯,如何?”
郭敖盯着那只琥珀盏。盏色浅红,乃是用一整只琥珀雕成的。盏内什么都没有,他甚至可以拿银针来试探一下,甚至拿海水洗刷几十遍。无论盏中下过什么样的毒,都不可能再毒得了他。
但郭敖仍然摇了摇头。
“盏中没有毒。”
秋璇:“那你为什么摇头?”
郭敖:“酒坛里却已经有毒了!”
秋璇看着他,冷笑道:“酒坛密封的好好的,本是预备来我自己喝的,我为什么要下毒?莫非我要毒死自己不成?酒坛是你自己运上船的,就算我要下毒,又哪有机会?”
郭敖慢慢道:“方才你从坛子里舀酒的时候,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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