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漂雷别动队的勇士全部换上便装,划着两艘民船,悄悄出发了。
谭少轩翘首以盼的这个夜晚,骆羽杉却被谭永宜拉了去吃饭。最近假期,但凌大组织的假期教育却热热闹闹,特别是谭永宜的绘画补习班,更是人满为患,害得谭永宜最近回大帅府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今天回来特意找了骆羽杉去吃饭。饭后一边喝茶两人一边闲聊,谭永宜忽然话题一转道:“羽杉,我……其实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骆羽杉笑看着她:“大姐现在不是有许先生可以商量,还有什么事要听我的想法啊?”
谭永宜脸上微微一红,过了一会儿道:“……就是有关他的事”。
哦?骆羽杉眨眨眼睛,和许敬曦的事?没有说话,只是期待地看着谭永宜。
“可能老二没和你说过,”谭永宜看看骆羽杉:“前段时间,老二找过许敬曦,说眼下国家多难,民族危亡,希望他考虑下暂不要回美国,留下来。”
“少轩请许先生留下来,为什么?”骆羽杉不解地看着谭永宜,难道是为了大姐?
“老二说,许敬曦是学物理的,现在政府正在改良军备,希望他能够参与。”谭永宜看着杯子里的茶叶,轻声说道:“许敬曦……问我的想法,我……”
谭永宜其实心里有些为难,许敬曦询问自己的意见,意思非常明显。如果自己开始干预他的去留这样的大事,那就说明,自己已经认可了他。出声让他留下来,很有可能在他理解,自己就不再有迟疑和犹豫,一定是嫁定他了;若自己不肯给他答复,一来他不会忙答复老二,误了国事,另外也说明自己心里始终是有顾虑,没有认可他这个订了婚的未婚夫的。
想不到温文尔雅的许敬曦也使得出来这样让人左右为难的手段,谭永宜心慌。
听她说完,骆羽杉大大的水眸扑闪了两下,看着有些烦恼的谭永宜直想笑。想不到那位温雅君子的许先生也有这样顺水推舟强势的时候。
他分明是看准了大姐,吃定了大姐,却又不想违背自己说过的先订婚,了解了再结婚的话,而是借着谭少轩挽留这件事,把球踢给了谭永宜。
许敬曦来凌州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无论是大帅府的人,还是凌州大学的师生,不管是自己曾打电话去救世主证的三姐,还是他对谭永宜的态度,看得出来,许敬暗自的确是至诚君子,是真心喜欢大姐的。
永宜已经二十七岁,也该嫁了,按照他们原先的安排,就有些晚的,到时大姐年纪偏大,生儿育女都是令人担忧的事。这时出嫁,则刚刚是正好的。
骆羽杉笑看着谭永宜,一向沉稳的大姐今天这样不安,应该是所谓的婚前综合征吧。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爱那个人曾经爱了那么多年,突然面临婚嫁,她惊惶失措,心中不安都是正常的。
想了想,骆羽杉抬头看着谭永宜认真说道:“大姐,你实话实说,想起展先生,你还心痛吗?”
谭永宜想不到骆羽杉开门见山问的是这样一句话,愕然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这份感情,我不会再做任何的表达。人,或许都有自己的命运,我要学会放弃,不管此后,用什么样的方式,沉默、平静抑或忧伤来怀念,来遗忘。”
骆羽杉闻言一怔,旋即心里对眼前的女子升起心疼和尊敬。谭永宜已经懂得了放弃,开始选择属于自己的命运,哪怕她会用后半生来怀念。爱的时候,就轰轰烈烈,纯粹地去爱;离开也离开地博士干干净净;怀念的时候,沉默无声。或许,这才是真正有质地、有力量的爱情吧。
“那对许先生呢,大姐怎么看他”?骆羽杉想了想轻声问道。
“许敬曦是个好人。温暖,大度,也不会没有情趣。展是个艺术家,而许敬曦是个踏实的生活家。”谭永宜想了想,平静的声音低低说道。
骆羽杉微微凳首,初恋,情窦初开的少女,偏偏碰到艺术家,大姐的爱情是令人羡慕还是令人感叹不幸?或许,那心痛里,也有刻骨的浪漫和美好吧?
但是大姐的选择是明知的。爱情可以浪漫,婚姻却一定是落在实处的,踏实的生活家正是婚姻最好的选择,负责任,温暖,肩膀宽厚。
屋子里很安静,两人沉默下来,骆羽杉忽然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大姐,我和少轩的孽缘当初是父亲一锤子定音的。记得他当时和我说了几句话,我想拿来问你。”
谭永宜有些诧异地看着骆羽杉。自己知道当时这位骆四小姐对老二没有丝毫感情,也根本不想嫁,后来却突然同意了,想不到竟是父亲在后面推波助澜,父亲一锤子定音,说了什么?
看着她好奇的目光,骆羽杉道:“大姐,你爱许先生吗?”
谭永宜一怔,旋即微微低垂了头:“说实话,我不知道……”或许是曾经爱的太过投入,那种刻骨的痛、刻骨的思念、刻骨的寂寞都是那样鲜明,反而现在稳定、温暖的感情令自己没有那么清楚的感觉吧。
骆羽杉笑了笑,对她的心情和想法很是理解,接着问道:“那你讨厌他吗?”
讨厌?谭永宜抬头,从见许敬曦的第一次,这个温暖优雅的男子,就没给自己留下什么讨厌或者不舒服的感觉。于是,摇了摇头。
骆羽杉看着她一笑,忽然轻拍桌子:“那不就得了?不爱没关系,不讨厌就成,做了夫妻,自然就喜欢了,爱了……”当时,谭嗣庆是这样说的吧?
谭永宜看着她微蹙了眉,羽杉怎么说这样的话?
骆羽杉“扑哧”一笑:“这是当时父亲对我说的原话。”
谭永宜想到父亲拍着桌子,瞪着眼睛说这些话的样子,也不由一笑,旋即叹了口气:“羽杉,委屈你了。”
骆羽杉缓缓摇头:“不,大姐,我想,或许这就是你说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吧。如果不是十年前在北平见过一面,如果不是在伦敦再见如果不是父亲这样逼婚,我不一定能体会到真正的爱。威廉姆很深情,也很优秀,如果我一生都生活在英国,或许我们也会很幸福,但是,”骆羽杉转头看着窗外,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我回来中国,如果我从报纸上看到那些列强侵华、国家危亡的报道,我一定不会心安,一定会有负罪感。婚姻里有了这些,你说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幸福吗?除非我把自己当成鸵鸟。”骆羽杉微微摇头,笑了笑:“我最近想明白了,我和威廉姆,不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而是国家民族之间的隔阂,他是个外交官,代表的一定是国家的利益,而这些利益,对于中国来说,却是强暴、灾难和非正义。”
谭永宜有些动容地看着骆羽杉,这才是聪慧明理、深明大义的女子!不管怎么说,初恋都是美好和难忘的,羽杉竟这样珍惜每一份感情!对于此生无缘的那个男子,也是公正而怜惜的。
第三卷 大爱真情?第三十四章
丫头还没有说完,青儿己经走了进来,笑着道:“原来二少夫人在大小姐这里,我去了两趟了没找到您,刚才碰到亚玉姐姐才听说你在这里呢。”
因为亚玉放假回来,所以骆羽杉又让青回去二姨娘那里帮手,毕竟是二姨娘用习惯的人,始终顺手些。二姨娘无奈,只好时不时让青儿两边走动。
骆羽杉正举杯喝茶,闻言微笑道:“姨娘有事找我?”
“嗯,看样子还颇着急的,请二少夫人赶紧过去一趟吧。”青儿点点头。
谭永宜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骆羽杉,骆羽杉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大姐早些休息吧,我去看看。”
谭永宜答应着,送了骆羽杉下去。
初春乍暖还寒时候,夜黑的早,风也凉,骆羽杉拉了拉身上的外衫,沿着回廊急急走进上房。己经有丫头上楼通报,所以骆羽杉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二姨娘就从二楼下了下来:“羽杉,你来了。”
“姨娘。”骆羽杉起身笑着问了安:“父亲休息了吗?”
二姨娘一边坐一边叹了口气:“还没回来呢约让青儿去找你……”二姨娘看着骆羽杉笑着说:“打扰你休息了吧。”
“哦,还没休息,我去大姐那边吃饭,聊了几句闲话忘记时间了,害得姨娘派人找了几次。姨娘,您有事吩咐?”骆羽杉忙笑着问道。
二姨娘从青儿手里接过茶杯递给骆羽杉:“恩。今儿个事情多,有件事一早本来想和你说的,她们说你去医院帮忙,后来你回来我又一忙给忘记了。明天是你杨叔家老太爷的七十大寿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骆羽杉一直吊着的心放了下来。杨震飞的老父过生日,又是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大寿,看来业定是热闹的,谭少轩不在,自己这个大帅府的少帅夫人是必定应该出面的。何况,自己还是顾横眉的干女儿,说起来还是老太爷的干孙女,这双重的身份,难怪二姨娘要特意和自己说。
“贺礼要不要我准备些什么?”骆羽杉想了想问道。
“不用,我都派人准备好送过去了。以前,老太爷的生日都是在丰县老家过的,说是因为是七十整寿,所以这次在凌州过,要大宴宾客三天,明儿个是头一天,大帅和我们都不可不到的。”二姨娘笑着回答。
“那有没有什么我该特别注意的?”骆羽杉放下茶杯,接着问道。自己嫁过来大帅府不久,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还是问明白,不要失了大帅府的礼帮好。
“特别的……侄是没有什么。“二姨娘有些迟疑,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骆羽杉一眼:”杨家老太爷是乡下富家出身,靠种地起家,没什么文化,人倒是厚道,就是有些认死理儿,不大变通,和现在的开明人士差别很大,若是看到有什么不顺眼的事儿,羽杉你不要在意。”
骆羽杉闻言微征旋即淡淡一笑,杨家老太爷是怎么样的人,似乎和自己关系不大啊,怎么二姨娘特特这样嘱咐?自己也不过代表谭少轩去拜寿,能怎么样呢?不过既然二姨娘说了,便也答应着:“我记下了,谢谢姨娘。”
两人又聊了几句,骆羽杉告辞。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二姨娘轻轻叹了口气,看来羽杉还没有想到呢。明天会不会有什么不顺,还真是让人有些担心。
南方军政府数得着的人物杨参谋长家老太爷七十大寿,虽然没想铺张,但在凌州还是刮起了一阵旋风,不管有没有拿到那张烫金描银的请柬,除各地的军政长官司外,甚至连北方军政府的一些要员也发来贺电,但凡凑得到边儿的,都送了贺礼来祝寿。更有报纸上刊登的各种小道消息如火如荼。南方、北方有名的“角儿”如小艳秋等齐齐受邀来唱堂会,倒着实热闹。
那一番热闹奢华就不必再说了。怎么这事儿干妈没提前和自己说呢?骆羽杉想到顾横眉,有些不解,不过天己经晚了,电话也不方便打过去,想想便也算了。
次日早起,用了早饭,好好梳洗了,想到老人家生日,必定是喜欢喜庆热闹的,所以骆羽杉特意穿了一件水红乡金的旗袍,看着穿衣镜中那番尊贵奢华,眉目如画,亚玉看的移不开眼睛,笑着:“四小姐这衣服倒比新婚时穿的还喜庆,若是姑爷看到……”话没说完,骆羽杉己经红了脸将羞窘的眼神横了过来。
亚玉嘻嘻了一笑:“好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四小姐房里的灯夜夜亮到很晚,肯定是在想着姑爷呢,嘻嘻。
差不多十点针,二姨娘派人来请骆羽杉,一起坐了车去杨府贺寿。谭少辅等男人们自行安排,颜宝航、邵去芝还有戴美思、四姨娘等也与二姨娘、骆羽杉一起,几台汽车先后到了杨府。
杨府门前,汽车堵了整整一条街,警备司令部拨了一对对军警来维持秩序。大门前还有真枪实弹的卫戌部队站岗。
路上实在堵的慌,于是一行人在大门前下车步行而入。杨府是与大帅府规制相似的,既是豪门,照例有宽大的影壁和气派的大门。转过去,迎面一栋洋楼气势非凡。
一进院内,来来往往,熙熙攘攘都是来拜寿的贺客,左边舞台上咿咿呀呀唱着《麻姑献寿》,右边彩棚高搭,嘻笑声不绝。顾横眉己经听说带着一群丫头婆子迎了出来,一行人走进二进院子。
二进是内眷居处,到了门前,便听到里面笑语声伴着麻将哗啦啦响的声音传出来。邵去芝一笑:“有这样的场合,麻将必然是少不了的,大嫂,今儿个要不要打两圈?”
“我没问题,你能坐得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