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刀拦路的年轻男子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缟素丧服,将绑在头顶的白色布条扯下,攥在另一只手中。
杀!
男子悍然迎向那上百精锐甲士。
——
秦火堂一直是并州城内最为隐秘的帮派之一,但凡是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秦火堂一直和堂堂的并州军权执牛耳者司马家族有着莫大的关系。
匪不与兵斗,这个不成文的说法一直在所有的帮派眼中奉为圭臬,毕竟匪也好,正儿八经在册的帮派也罢,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官军相比拟,无论是人数装备乃至战力,以武立国的神圣帝*甲都占有莫大的优势。
即便是游历江湖悍不畏死的帮派高手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遇上战争熟稔的甲士,多半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修为高是吧?杀人不眨眼是吧?我就派上几百上千千甲士,如同潮水般一刻不停歇的攻击,配合臂力强悍的弓弩手轮番上阵,让你片刻不得休息。高手修为再高,也终究需要休息,需要歇口气,可面对这种攻势,一旦疲惫便会被各种暗箭射杀致死,想逃都逃不掉。
而秦火堂不同,不但不与官斗还特娘的官匪勾结,所以秦火堂人数算不得并州城所有帮派里最多的,可是却是并州城最为牛掰的存在,其他帮派自然都是避之不及。
这些年,秦火堂一直在并州城内做那贩运盐铁等砍头的大买卖,却一直都安然无事,自然逃不掉并州司马的手段通天了。而且秦火堂作为一个所谓帮派,可从来不会讲江湖规矩,杀人如麻不说还阴险至极,很多小帮派都被秦火堂用很不光彩的手段击溃,绑架撕票,斩尽杀绝等为江湖人所不齿的行径比比皆是。
所以,强悍归强悍,可是秦火堂的口碑一直不是很好。
秦火堂在并州之内的据点颇多,大都是一些地下钱庄和赌场,每一个场子都有高手坐镇,谁敢不按照规矩来,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傍晚时分,秦火堂管辖的一座地下赌场内已经是人声鼎沸了,数十张赌桌上都已经被眼红的赌客们围的水泄不通,几名身披黑衣的秦火堂高手四处游走,眼神四处打量,一旦被发现有些想要试图玩小手段的赌客,都会被直接拖出去,轻则剁掉手指,重则打断大腿,绝不手软,这也是这座赌坊会如此火爆的原因,因为没人会出千,所以输赢就是正儿八经的靠运气了,自然会引来不少人。
房间内,烟雾缭绕,喊叫声不绝于耳。
赌场赌博,自然有输有赢,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此时,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处,一直守在门口的眼尖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袍男子,略微疑惑,但是却没敢怠慢,一边谄媚的上前迎客,一边给身边的伙计打了个眼色。
在赌场里混迹的都是一些眼力见几号的伙计,毕竟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为以防万一,只要遇到了行为古怪的客人,大都需要通报一声,由看场子的高手过目,确定是否会危害赌场。
那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压根就没理会那身边小厮的谄媚,只是一把推开了那准备带路的小厮,大步走进赌坊,轻声喝道:“今日不营业,不想死的都滚蛋!”
声音不大,却偏偏能穿透整个赌坊,正在兴头上的赌客们都不禁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几个胆小的直接偷偷收了银子,一路小跑的溜了出去。
“这位爷,这么大口气?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被一把推开的小厮总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明摆着是来砸场子的。这不是笑话嘛,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界,敢来这里砸场子,岂不是活腻歪了?
砰!
男子一脚直接将那趾高气昂的小厮踹飞出去,轰隆的一声直接砸碎了不远处一张坚实的赌桌。
赌客们吓得四散逃亡,尖叫声惨叫声连连。
高大的男子不予理会,只是抬起头看着二楼处一跃而下的几名黑衣汉子,冷笑一声,轻轻从怀中掏出一张洁白的面具,覆在本就看不清神色的脸庞上,露出一双带有黑色纹路手套的手掌!
裁决者?
几个赢了钱不愿意撤离的赌客意见这种情形,连赢的钱都顾不上拿了,直接逃窜出去。
几名刚刚从二楼跃下来的黑衣壮汉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可是裁决者啊?兴许外人不清楚裁决者的划分,可是他们这种常年需要躲避裁决者的亡命之徒却都很清楚,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手上的是一双黑色手套,这可是四品裁决者!
砰!
赌坊四周墙壁轰然碎裂,数十名覆着面甲的黑衣男子从四面八方跃入,手上清一色的戴着手套,只不过大都是白手套和黄手套交错起来。
“吾以帝国之名,裁苍生之害,决恶徒生死。”
带着黑色手套的男子轻轻开口道。
站在四周的数十名裁决者杀意暴涨,瞬间扑向了那几名秦火堂成员。
这一日,并州城数十座大大小小的赌坊青楼地下钱庄都被缴毁。而这些地方全部隶属于秦火堂,并州中品以上裁决者全部出动,四处围剿击杀秦火堂成员,更甚者,激斗搏杀竟然演变到了在街道上的对杀对战。
一夜之间,除却几个漏网之鱼,绝大多数秦火堂成员被诛杀裁决,称霸并州一时的秦火堂就此覆灭。
并州沸腾!
裁决者,裁苍生之害,决恶徒生死!
第七十八章 大雨淅沥
深秋时分,阴雨连绵不绝。
关门近一个月的小酒肆醉轩阁终于再度开门,只不过因为这间酒肆太长时间都未曾开门,加上这几日一直都是阴雨连绵,导致现在的酒肆生意越发惨淡,时值中午,店内都没有一桌客人。
百无聊赖的陈天泽捧着不知道从哪里倒腾来的破书,坐在临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给自己沏了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悠然自得。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街道上的人烟本就稀少,所以陈天泽也不奢望酒肆里会来客人,好在陈天泽心态不错,生意好坏对他而言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脚步声响起。
陈天泽抬起头来,看到一名年轻的公子哥拎着雨伞走进房间,一边甩着身上的雨水,一边骂骂咧咧道:“这特娘的什么破天气,下雨下的没完没了,真是绝了。老板,来壶热酒,来份花生米。”
陈天泽笑了笑,应了一声之后,便起身去后厨温酒。年轻男子身材中等,只不过皮肤却很白净,尤其是一双丹凤眼,眯起来很是好看,足以让那些久居深闺之中的贵妇们芳心怦然了。
随便找了张凳子,年轻男子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很快,陈天泽便将一壶温酒以及一碟子花生米端到那张桌子上,然后笑眯眯的回到自己的位置,捧起书本,继续低头看书。
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年轻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酒水算不得上乘,花生米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油炸花生米,男子却喝得津津有味。
似乎是觉得独饮无聊,半晌后,男子对着坐在门口的陈天泽笑道:“这位兄弟,独自饮酒有些无聊,要不一起?”
陈天泽抬起头,看着那男子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起身给自己拿了一个杯子,然后又端出一壶酒来,坐在男子的对面。
“这壶酒我可不掏钱啊。”男子看着陈天泽端来的一壶酒,笑眯眯道。
陈天泽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笑道:“不收钱的,哪有自己喝酒还让别人掏钱的理。”
年轻男子哈哈大笑,点头道:“的确,这世道有太多人只想喝酒却偏偏不想付钱,殊不知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啊。”
陈天泽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听兄弟的口音,不像是并州城人?”年轻男子喝完酒,笑问道。
陈天泽愣了一下,轻声点头道:“大抵是算不上吧。”
也是,自己从十岁便逃离并州城,乡音未变那只是游吟诗人口中的诗篇而已,别说乡音了,很多生活习惯都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化了不少,的确算不得并州人了。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没有在意陈天泽的晃神,只是转头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轻声道:“看你这酒肆生意这般惨淡,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吧?”
陈天泽点点头,并不掩饰。做生意本就是长久之计,很多顾客是常年积攒来的,这间酒肆开门之后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处于歇业状态,以前积攒来的常客早就习惯性的去了别家,加上酒肆本就偏僻,生意惨淡也是正常。
陈天泽眯着眼睛,不知不觉便想到了那个欢声笑语的丫头,若是平时,应该是缠着陈天泽,嬉笑着问这问那,叽叽喳喳像个小鸟停不下来。
年轻男子似乎同样也在走神,一边端着酒杯,一边眯着眼睛像是喃喃自语般道:“物极必反啊,很多人将走向巅峰视为最大的梦想,一路上不停的攀爬,可终于登上了顶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不是那站在顶端绝世独立的感觉,而是那种有希望有梦想的生活。”
陈天泽默然不语。
男子随即收敛神色,哈哈一笑,道:“下雨天,容易矫情,兄弟见谅个!”
陈天泽示意不打紧。
男子自顾自的倒酒饮酒,然后笑道:“兄弟看样子年纪不大,经营这间酒肆多半是没有出路的,没想个别的出路?”
陈天泽回道:“想过。”
“曾经预想过很多以后的生活,想过以后怎么样向上攀爬,怎么样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可走到这一步,却突然觉得,很多事情已经开始身不由己。”
陈天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见男子也并无恶意,便自顾自的轻声道:“就像兄弟说的,天下这世间哪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一些必定会失去一些,而且很多意想不到失去的东西注定会让人终生后悔,终生铭记。”
年轻男子笑了笑,神色之中有些哀伤道:“的确是这个道理。”
“哈哈,在下也矫情了,兄台别见怪。”陈天泽哈哈一笑,眯着眼睛轻声笑道:“有个姑娘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走得太快会累会疲惫,还不如慢慢前行,欣赏一下风景,也蛮不错的。”
年轻男子点头笑道:“这姑娘心态不错,看样子应该和兄台关系不错吧。”
“是不错。很好,好到让我都不知道为何会会这么好。”陈天泽灌了一大口酒,神色哀伤。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话。
随后两人便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渐渐的酒壶见了底。
年轻男子付过账之后,起身告辞。
陈天泽将他送到门口。
男子撑着雨伞,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说实话,我之前就听过这间酒肆,这次来本想拆了这间铺子,可是见到兄弟之后,却突然变了注意。”
拆了铺子?
这人是疯子嘛?先前还饮酒作乐,现在却说要拆铺子?
只不过陈天泽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是一脸歉疚,轻声颤抖道:“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她。”
年轻男子惨然一笑,转头离开。
——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陈天泽将店铺的大门关闭,独自撑着油纸伞,缓缓离开。
——
并州城头上。
一老一少撑着雨伞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上,不远处数十名黑衣男子立在远处,没有人靠近这对男子,就连守城的甲士们都没人敢靠近,足以见得这两人的身份地位不俗。
中年男子两鬓斑白,神色无比憔悴,眼神却显得十分凌冽,此人便是在这次并州喧嚣大乱之中的主角,并州王家的当家人,王仲!
而年轻的男子竟然是先前从那醉轩阁酒肆之中和陈天泽饮酒后离开的男子。
“见过他了?”身形微微佝偻的王仲沙哑着嗓子,轻声问道。
“嗯!”
年轻男子点点头,默不作声的看着朦胧的烟雨。
“可惜了,本来入了地仙,可偏偏强行吸纳天雷,却落得跌入伪境,此生无望再入地仙境了。”王仲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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