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弹了出来。
旁边一阵哄堂大笑,“你这妇人是被山神直接赶出来了!”
土地夫人此时哪还顾得上凡人的嘲笑,她心里正为土地的绝情惊惶不已,想到自己如今再不复之前的荣光,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切。
别看之前有这么多的人,都欲爬山与神仙一见,但仅有区区三人真正穿过了那片薄雾,来到了山顶上。
山顶边缘处长着几棵盘曲的古松,不知已生长了多少年,一派苍劲之意,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纷乱杂草和嶙峋的巨石罢了。并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寒风烈烈、罡风阵阵,更没有什么仙音袅袅、灵泉珍馐。
唯有一盘膝而坐,正在讲话的青年男子和一白发苍苍的老者。
不过这三人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若他们求的是佳肴仙酿、祥云缭绕、仙子环膝的所谓仙家气派,他们是无法穿过那片薄雾来到此地的。
那正在讲话青年一身青衫,满山的生机都仿佛凝聚于他袍袖间。他微微垂目,不知在看向何物。虽然三人与他是第一次相见,却莫名的感到一种亲和之感。这亲和油然而生,挥之不去。
那青年并没有看向三人,他口中吐出的话语似是而非,明明他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就只让人感到一片茫然了。
他们三人学着青年和老者的样子,也席地而坐。他们虽然从没见过那青年,心底却奇异又清晰的明白,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那位采药人口中的“神仙”。
好似有一种冥冥中的意志,告知他们对方正在叙述的事情乃重中之重,一旦理解受益无穷。
一人听了一会儿,实在是无法理解对方口中的话语,只觉得百般无聊,最后干脆倒头大睡起来。青年兀自悠悠地说着什么,就像是根本没看到这人的行为。
一人若有所悟,紧皱着眉头,显得有几分苦恼,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最后剩下的这人,在听了一会后,只觉得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凭空炸响。
紧接着,仿佛一切都变了。
青年口中吐出的话语,入他耳时,还是一道属于男子的人声,待这声音入他脑时,竟全然变了个彻底。
那是风声,忽急忽缓,又有如雷霆落九天,霹雳作响,还如波涛汹涌澎湃。这人真正的呆愣住了,却又忍不住沉迷于此。一会儿,那声音好似林间婉转啁啾的鸟啼声,又一会儿,他好像来到了一处喧闹的城镇,人声鼎沸,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嘈杂。
可是,就在他想要继续听下去时,脑中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耳中也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说来也奇怪,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之前感到不解疑惑之处,居然豁然明朗。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老人参抬眼向四周看了一圈,只见西边古松上栖着一只黑隼,北方巨石旁盘着一条筷子粗细的翠蛇,还有三三两两的动物潜藏在四周。这些动物与寻常动物不同,它们的眼中透露出已开灵智后所独有的灵光,而非普通畜类的蒙昧。
他心道此地山神真是好大的福气,竟然能让土地老爷亲自为其讲道。而此地诸多生灵也借此受益,这份机缘真是不小。
太阳从东方运转到天空正中央,继而又来到了天地交界处,这个美丽而又体态浑圆的妇人轻颤着自己的身子,有几分意犹未尽地看了几眼自己照料着的万物,然后才猛地坠下。几朵生长于峭壁上的花朵,悄无声息地合上了自己的花瓣。
……
“我为土地,是为道宗正神。今传道于尔等,望好自为之。”
一直都在与周公相会的那人,因这句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的话,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抬头看去,那青年和老者已不知在何时离去,心知自己错过了大机缘,心中懊悔不已。
一只毛发洁白的山羊,从一棵古树后蹦出来。它曲起两只前腿,向着之前青年所在的地方俯□,有如人类一样行了一个跪拜礼。然后跳起身,几个起跃间,消失在林间。
“这山羊真成精了。”一人喃喃自语道。
自此,来山上寻找仙迹的人络绎不绝,但再也没有人能像这三人一样遇到机缘,只能失望而归。很久之后,这股寻仙热潮才渐渐平息下来。
第76章 《聊斋志异》④
就在人们不厌其烦的上山寻找仙迹时;殊不知;那位在坊间传说中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青衫男子,早已一路南下,来到了洛阳一带。
洛阳封府——
封老爷向坐在对面的青年一举杯,“小友,你我何不畅饮一回?”言毕;一饮而下。
乔安闻言同样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封老爷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满意;今生今世,自己若能有一子如他这般,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能睡个安稳了。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假设。
话说这洛阳封氏一族,祖上曾有长辈高中二甲传胪,官至从一品,可惜后代子孙力有不逮,这封家也日渐没落。现任封家家主膝下又只有一女,女子无法科举为官,这封家眼看就要没落了。
当此时,正是洛阳牡丹始盛开的季节。
封老爷嗜爱牡丹,理所当然的,封家花园里栽植了满满的牡丹花。每到四五月份,满园艳丽芬芳,雍容华贵,一派芳华。
两人饮酒的位置正位于花园中的凉亭内。
封老爷问道:“这牡丹酿的味道可还入口?”
“堪称人间绝酿。”乔安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牡丹从中一株艳如火焰的红牡丹,真心实意道。
两人又饮用了几盏,直至天色渐暗,乔安开口说:“今日前来拜访,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小友请说。”
“不知封老爷可愿舍予我贵府中的一株牡丹?”
封老爷笑道:“我还当是什么难事,竟让小友如此为难。小友随意选取就是,你看那株魏紫可好?”
乔安推拒了封老爷的好意,从石凳上站起,大步走出凉亭,站在一株红牡丹面前。“封老爷将它赠与我就可。”
封老爷摆了摆手,“这不过是一株火炼金丹,小友不再选取别的了?”
“这株就可以。”乔安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花瓣,那花瓣似是轻颤了一下。
封老爷叫来仆人,把这株牡丹细心地挪移出来。
两人复又坐好,再次对饮了一番。
待到太阳西下,月上梢头,乔安才手抱牡丹离开封府。
封家老爷大概只以为这是一株普通的‘火炼金丹’,却不曾想这却是真真正正的“火牡丹”,为昔日太上老君下凡时,腰间葫芦中的金丹落地沾土所化。
这封家小姐搅蛮任性,凡事一不顺心,便跑到牡丹园大肆蹂躏园中花朵。这火牡丹为庇佑麾下众花,煞费苦心。乔安在洛阳游玩时,无意间察觉到封府中的灵力波动异常,他前去一看,就发现了这株传说中的火牡丹。
可怜“她”昔年天上人间冠绝群芳的名头,今日面对一凡间女子的欺凌,却无可奈何。
乔安向托于手中的牡丹输入一丝香火气,引导它吸收月华。艳如火、骄似阳的花瓣轻轻合拢,紧接着,他手中陡然一轻。
火牡丹自他手中消失不见。
一缕幽香随风而逝,一身着红色宫装,头戴红钗,腕配红玉镯,唇如丹漆的女子虚幻身影出现在远方,再浓重的也夜色也无法阻挡这烈焰般的红色。她向着乔安遥遥一拜,“花神绛妃这厢有礼了,土地大恩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乔安道。
绛妃盈盈一笑,身形化作虚无而去。
……
老人参觉得自己若是再跟在土地爷身边,怕是要减寿百年。这土地公本是一路向南而行,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又在半途折回北上。这位道宗正神的行事风格未免太过放诞不羁,真乃天地间一朵奇葩,所作所为实在让他这把老身子骨吃不消。
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眼皮不自觉地一抽。
凡世间,一棵品相上佳的百年老参有金难求,这种救命良药,即使是偶尔寻得一棵,若不是急需钱财,谁会舍得变卖?更别说是只在传说中才有的千年老参之流了。
之前途径某地,此地流匪为患,兵民一同剿匪,负伤惨重。他虽为土地公,却不好直接插手此事。他在事后剪了老人参一把胡子,并扮作一富有的善心商人,雇人熬了几大锅参汤,分发下去。
众多负伤士兵和平民百姓在喝下参汤后,身上的伤口皆在两天内治愈,众人皆大呼奇迹。又有见多识广的大夫,尝了一口之前剩下的一点参汤底,纳罕道:“不过是一点药渣,药力就如此厉害,难不成是千年人参?也不对啊,即使是千年人参,这里面也不过才加了少许参须,丁点根须怎会达到这种地步,这人参难道成精了不成?”
当众人再想寻找那富商青年时,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仔细回忆他的音容相貌,竟也想不起丝毫。
经此一事,老人参心中时时担心,生怕自己的头发步入胡子的后尘。
可惜凡事有一就有二,没过多久,他的头发也消失无踪,看着跟个和尚似的。
植物成精,难觅大道,虽寿数绵延,然雷劫亦是遥遥无期。乔安有意对老参提点一二,只可惜这家伙的悟性实在不堪造就,他只好从“功德”上入手。但常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他不能明着对老参说你去积累功德吧,只能从侧面入手了。平日里借着参须的功效多多布施,也算是替老参行善积德了。
可怜老参被蒙在鼓里,整日提心吊胆,只怕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缺了根胳膊少了个腿。
……
晴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霹雳,渐渐地,天空被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遮住,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几个今年刚刚通过殿试的年轻人,被雨水打了个正着。
曾进士抱怨道:“这天公恁的不作美!”
想他刚刚高中进士,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他邀请了几位同为进士的友人一起到郊外游乐,顺便交流一下感情,也好日后在朝中有个照应。谁曾想突然下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在郊外县镇吉祥楼里订的一桌酒菜看来要白白浪费了。
同行的进士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趁着雨还没下大,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又一人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方不远处有一破落寺庙。”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过去吧!”
雨越下越大,待到几人抵达寺庙时,几人皆被雨水打湿了半个身子。
一个进士站在屋檐下,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脖子,曾某认出那手绢用的是上好的江南贡缎,这一眼,让他原本伸向自己怀里,同样想要拿出手绢擦一擦雨水的手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他怀里只有一块普通的白布手帕,自然是羞于拿出来见人的。
之前他无意间瞄到了那手帕上的绣花,又不自觉地想到自己手帕,他将两者的绣工比较了一下,虽然他对绣艺知之甚少,但也知道自己手帕上的绣工是万万比不上对方那块手帕的。
不争气的娘们,连个绣活都做不好。曾某在心底暗骂了自己的妻子一声。想起妻子,他又想到对方只给自己生了一个赔钱货女儿,曾某心中不由得怨气满满。
曾某和同行的诸进士一起走进寺庙,见到里面早就有人,不由得一愣。那是一个未穿僧衣的老和尚,和一个道士打扮的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年轻得很,看起来不过刚过弱冠之年,生得一副眉目清朗,身姿周正的好模样。
其中一位进士恍然,他对着身侧的同伴道:“这位大概就是近来风头正盛的那个算命先生了!”
另一人道:“这么年轻!”
曾某不屑地看了一眼这个算命先生,他早就听说过这人的名头了,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青年人当以读书治国为己任,这个被众人吹捧得上了天的家伙不过是个庸庸碌碌之辈罢了,有哪点比得上自己这个进士?
想到这里,他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自得。
那算命先生显然注意到了曾某隐藏得并不怎么好的情绪,他轻笑出声,恭维道:“